衍朝复国,柳家纵使有意帮扶,那也是贰臣。 哪位明君敢重用贰臣? 况且大祉一朝陷落,纪云宴又该处于何境地?他想要保全自己,并非易事。 “大衍?你看高家如今还有可用之人吗?我的族人若是想复国,我还不肯呢。” 本就子嗣稀薄,唯一能有希望担起大任的太子也战死,以高家如今的情况,待在矜城苟延残喘已用尽了全部力量。想要复国,简直是痴心妄想。 淑妃冷笑:“当年我的族人能够全身而退,少不了我的暗中帮助。如今在矜城堪堪保全,却觉得逐渐有力量反攻了。” 纵使邵家盘踞南方,族人肆意妄为,可有子辈在天子脚下,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要有一日高家举大衍旗帜而反,她的死期也就会到来。 “矜城……有秦叔叔在,想来他会安抚人心。”柳双娥说。 “邵家的人都归乡,邵清浅已死,他们已无顾虑。邵家人眼中他过河拆桥,于是沦落至此。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利用高氏一族,寻个正经由头,起兵造反?” 一旦起兵,镇压未果,秦嘉平的结果就与秦老将军一般。秦烛也会受父亲牵连,前途被影响。淑妃将即刻被处死,以安抚全国上下人心。 重要的是,松雪现在是邵家的人。无论她与柳家还有无联系,柳家也必定受到波折。 等等。 柳双娥忽的一慌。 纪云宴还在矜城历练。 她有些慌乱,喊道:“橘白!快传书给纪云宴,让他多加小心。” 淑妃拦住她:“你不能去。你们之间要避嫌,别忘了你侍奉时日甚短,陛下尚未完全放心,贸然行事将功亏一篑。” 她对上柳双娥泫然的眼波:“我让秦烛去,藏在家书之中。” 秦烛与淑妃非亲非故,却肯听她的话,为她做事? “你与秦烛,还有谁知道?” 似乎是秘密被人发现,淑妃原本冷冽的神色倏然黯淡,说话有些吞吐:“除了北雁,没有别人。” “秦叔叔也知道?”秦烛哪有那么大能耐替她安顿族人,必定要寻求父亲帮助。秦嘉平又怎肯帮一个陌生女子,除非她在儿子心中分量不轻。 对面默然不语。 有恩于周太医,秦烛也是她的人。又是皇后旧友,从不苛待下人,并非不苟言笑的模样。纪蒙尘一旦生病无瑕顾及后宫,她在宫里便可以一手遮天。 柳双娥心生一计,她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李执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63章 高氏 要纪蒙尘的命,得过李执这一关。 将李执划入自己的阵营并非难事,全因陛下多疑,李执又不是跟着陛下一道长大,况且他曾侍奉过前朝太子。伴君如伴虎,他自然会担惊受怕。 没有多年的情分在,底下的人又虎视眈眈,等着自己哪日惹了盛怒从位置跌下。他原本就没有可依靠的权势,若真有年迈之日,只怕也是灭亡之期。 淑妃知道他的处境,回答道:“他如今手脚还算利索,未到不得不寻求庇佑的时候,不急,等再过个几年便好。到那时,你地位也稳固许多。” 柳双娥沉默着点头,又听见她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若你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或许便不愁后位了。” 她说话的音调平缓,几乎没有波澜起伏,可却眼中却藏着深邃的海:“若你真能让他动心,也是一件好事。” 她最懂人心,从前能撩拨得纪云宴不知东西,俘获陛下的真心,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柳双娥迟疑着回答:“或许,我可以试试?” - 阳春三月,天气甚好。 纪云宴前几日便在酒楼预定好位置,陈初霁要去悯州挑选瓷器,好进贡一批珍品到陵安。悯州到矜城不过半日,这里算是必经之地,他也算是东道主,理应为她接风洗尘。 陈初霁的东西都在驿站放下,她不肯多待,打算短暂歇一日便启程。悯州瓷在天下之中算不得便宜,但是要上贡给皇家,精细须做足。当年呈上的那瓷如同玉一般,哄得陛下十分欣喜。近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她也忙得脚不沾地。 纪云宴到时菜刚上齐,玄成看着蒙头蒙脑的不大会说话,但跟在太子身边看他与多位臣子周旋盘桓,也学到不少。故而一路上引导陈初霁,二人交谈甚欢。 “今日公务颇多,还请陈娘子莫要怪罪。”秦嘉平没把他当外人,起初还客气着,时日久了渐渐将琐事皆交由他打理,有时亦脱不开身。 陈初霁是从矜城一路逃难至月牙,他也是许多年前便离开故乡,二人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她先举了酒杯,道:“太子殿下肯抽身,已是小人之幸。家乡繁华安定,此生有幸看见,我很高兴。” 两三杯酒下肚,气氛放开许多。桌上都是家乡菜,家乡味吃进肚里,便能打消一路上的疲累。 纪云宴问:“陈娘子以后还打算在矜城住下么?这里山水很好,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陈初霁笑:“我还有外甥女在月牙,将来去哪也要看她落在何处。” 她在陵安已然安定,胡家掌门人在礼部人脉颇多,根基逐渐稳固。富庶之地,能够结识不少达官贵人,将外甥女放在陵安养大也能开阔眼界。 纪云宴没有提。当初外甥女留在月牙,也有她留下人质的意思。有此把柄在柳氏手中,她不敢轻举妄动,太子党反而更能放心用她。 “小姑娘是叫……” “举荷。” “是个好名字,”他夹了一筷子菜叠在饱满圆润的米粒上,无心问道,“生父是什么姓氏,可知其家在何处?我要到腊月才能归京,在矜城还有好些日子,或许可以修葺府邸。” 用得正香的陈初霁却停住了筷子,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她借势给自己倒一杯酒缓和尴尬的气氛,干笑道:“只是穷苦人家,姓氏卑贱,不足以令殿下挂怀。” 她不愿回答,他也不好追问,只得说:“一直听说悯州颇具人文之风,恰好我明日休沐,或许可以与娘子一道?” 她还是拒绝:“小人在悯州行程颇紧,殿下若要看山水风景,还是择一次节日慢慢观赏为妙。” 二人又说了些天南海北的话题,直到菜已用尽。 陈初霁要先回驿站收拾收拾明日采买的物件,便先一步离开。 玄成立在他身边,疑惑道:“殿下可觉得陈娘子有些不对劲?” 他靠在窗边,眼睛紧紧盯着楼下朝马车一路走去的女商,说:“她的身世并不如口中提及的如此简单。” 柳氏在月牙的本事再高,手也很难伸到矜城。尤其是天下大乱的那些年,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在战乱中大多丢失,后来再统计时也只能将就。 玄成说:“陈娘子言行一看便知身世不俗。” 金缕衣可以用钱财堆积,但眼界与谈吐需要日积月累。 纪云宴正欲出声肯定,却瞧见楼下陈初霁的身边有人经过。 她神色异常,身侧的人虽是个摊贩模样,但四肢略有些僵硬。 他们认识。 二人交谈似乎并不愉快,老人离去时不大情愿,连带着陈初霁上马车时,脸上挂的笑容都僵硬许多。 老人继续往前走,似乎要消失在一处巷子口,然而他却很快上了另一辆马车。 有些眼熟,纪云宴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他初回矜城那一日,与秦嘉平在人群中短暂交流过的人。 微醺的意识很快清醒过来,他飞奔而下,头也没回,吩咐玄成道:“你先回官府等我,我去去就回。” 老人的马车远远地跟着陈初霁,他亦骑在马上远远跟着。马车驶向的方向如他所料,正是驿站。 眼见着二人前后都进了驿站的后院,纪云宴稍作等待,隐藏在人群中,终于等来了闷闷不乐的陈初霁。她形单影只,抬脚便上了二楼的拐角。 他跟上去,未注意到藏在阴影处的邵三。 纪云宴未带佩剑,用顺手的那把雕刻了荼靡花的匕首还在柳双娥处,因故未归还。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并不顺手,说是用来防身,但长久以来并未打开,是以有些手生,以至于察觉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时,他拔出匕首的速度慢了一步。 刀光剑影之间,手上的匕首划破了邵三的衣袖,却并未伤及皮肉。他的余光瞥及邵三,认出了来人,只是还未来得及再动手,便被点住了穴位,整个人的意识在刹那间涣散。 他整个人朝身后倒去。 邵三未曾想会在这里遇见纪云宴,只能拉了高氏往陈初霁房间躲去。
第64章 复国 她被几人吓得不轻,尤其是见到昏迷不醒的纪云宴。 屋内没有泡好的新茶,好在天气逐渐炎热,冷茶也算能下肚。 她不愿在矜城多待,便是担忧被高家人认出。未曾想高晖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跟着回驿站的马车怎么样也甩不掉。 陈初霁耐着性子给他们倒茶,脸色并不好看:“我与高家并无干系,路过这里只是与太子闲谈而已,也没什么同你们说的,赶紧走罢。他若是醒来想要追究到底,有你们好受的。” 她不认识邵三,见他衣裳的布料与暗纹隐约能猜到身份显贵,懒洋洋地朝椅上一靠,说:“你知道他是谁吗?敢跟前朝皇室勾结,不要命了?” 邵三管家四年成长许多,在这里又有长辈关照,过得如鱼得水,显出几分当年在陵安的意气风发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觉得家大业大,什么都不必害怕。 他笑道:“你在陵安几年,却也知晓从前的事么?” 陈初霁恍然大悟:“原来是邵小公子。” 如今是他当家,人们却还是习惯称为邵小公子。 不过为了便于行走家族里外,他也算有了个正式的名,唤作邵升平。 她姿势没变,讥笑道:“小公子所行,可并不如姓名寓意之好。与前朝勾结,对今朝太子图谋不轨,可是大罪。” 高晖白发横生,毛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出现在她面前时甚至有些没认出来。 看起来慈眉善目,经过车水马龙的街市都要人搀扶一把,只有陈初霁知道他藏着的一颗能够吞噬深渊的野心。 高晖冷笑:“这是他们纪家欠我的。纪蒙尘敢把自己的儿子丢到矜城,就不要怪他有来无回。王朝倾覆,他就算再不受纪蒙尘喜欢,也终归得了利益。得了,就要有归还的一日。” “皇叔就别装了,这儿没有外人,”他想朝纪云宴动手,却被陈初霁眼疾手快地拦下,扭伤了手腕。陈初霁眼神深沉,余光紧盯着邵三,生怕他也要对纪云宴下手,“十年前我姐夫死了你就盯着皇位不放,觉得兄终弟及,他会传位给你。如今还想着高家无后,想坐这个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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