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又岂会听人辩驳,雪棠沉默着挽住凝枝的手,慢吞吞向屋内踱去。 沈离处理完政事来到长乐宫,一看到宫外那群朝臣便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他也不好让御林军驱逐、训斥了几句便踏入院内。 雪棠正怏怏地歪在榻上假寐,脸色白得骇人,半点血色都没有。 沈离心疼得把人抱到怀中,轻声安抚:“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处理好,才让你陷入这般境地。” 说不怨他是假的,可事到如今便是口出恶言又能有什么用,雪棠摇摇头,只伏到沈离怀中沉默不语。 因着心情不好,雪棠连午膳都没怎么用,左右也出不了门,便缩在寝屋午睡,一直睡到傍晚才昏昏然转醒。 人若没有了自由,时间便格外漫长,她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便到隔间去打络子,雪棠手艺不好,但胜在会配色,各种络子打出来倒也入得了眼。 一直打到夜幕四合,她才折回寝屋,这时只见宫人引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妇人进了屋,那妇人姿容卓绝,不是贵妃又是谁? “母妃!”雪棠顿在原地,话刚出口,便已泪盈于睫。 消息传得飞快,谢华莹虽在宫外,却也听到了陛下不顾人伦和幼妹厮混的传言,她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满心担忧之际,沈离派人到别苑将她接到了皇宫。 用意不言而喻,自是想让她安抚雪棠。 沈离确是冷血,但对阿棠也算用了几分心思。 谢华莹牵着雪棠坐到绣榻上,温声安慰:“嘴巴长在旁人身上,你何故因着旁人的闲言碎语而伤神。” 谢华莹入宫十六载,分明是被昭帝强抢入宫,可自进入皇宫的那一日起,便被人骂做狐媚子,没有比她更能了解雪棠的感受。 雪棠“嗯”了一声,只依旧怏怏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雪棠被捧在手掌心长大,半点挫折都没经受过,谢华莹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也开怀不了,便挑着紧要的事情告诉她。 谢华莹环视四周,见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才压低声音道:“傅世子来了信,道明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乃龟兹王子,深受龟兹王信重,待你逃出皇宫,他便带你到龟兹去。” “陛下虽权势滔天,势力却也延伸不到龟兹去,届时,你便能安心生活。你若能和傅世子举案齐眉,母妃也能安心了。” “母妃。”雪棠低低嗔了一句,“女儿是为了和母妃团聚,才一心想要出宫,若不能和您在一起,我去那龟兹作甚?” 母女连心,雪棠离不得谢华莹,谢华莹自然也舍不得雪棠,她轻轻笑了一声,对雪棠道:“我和父亲只你一条血脉,自舍不得与你分离,你且好生筹谋,只要能出得宫去,母妃便能想法子将你带走,到时候,我们便一同前往龟兹。” 听到贵妃的承诺,雪棠才放下心来,想到能离开这黄金打造的牢笼便开心不已,又扑到贵妃怀中腻了一会子,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走。 翌日,散朝以后朝臣又一窝蜂似地涌到了长乐宫门口,雪棠被他们堵地举步维艰。所幸又贵妃开解,雪棠不似之前那样郁郁。 她只当没瞧见门口乌泱泱的朝臣,只坐在葡萄架下品茶吃点心,待吃完了半碟点心,才看到一道玄色身影进了门。 雪棠提起衣裙,强忍着脚踝的疼痛飞扑到沈离怀中,委屈巴巴道:“皇兄,日日被这群老匹夫盯着,我是半点都忍受不得了,你带我到宫外住一阵子吧!”
第55章 雪棠不顾众人惊诧鄙夷的目光, 柔柔依偎在沈离怀中,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猫,水盈盈的眸子散发着怯怯的光, 让人不自觉便心生怜惜。 沈离本就愧疚万分,现下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柔软的直接化成了一汪春水, 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又岂有不应的道理。 他点点头,温声对雪棠道:“你想去哪里朕便带你去哪里,只要你能开心便好。” 真是半点廉耻都不要了,九五之尊的安危重于泰山,怎能随随便便就出宫将自己置于险地?当今对于美色的痴迷简直优胜先帝。 林太尉大呼一声“悲哉”,拔腿就向院门口的石柱撞去,一边跑一边道:“圣上被妖女迷得失了心智, 老臣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圣上重获清明。” 林太尉抱了必死的决心,奈何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堪堪跑到石柱旁便被御林军缚住双臂扯了回去。 林太尉气性大, 哪怕被人拉着双臂也不罢休,脑袋直直向前伸去, 猛然撞到石柱上,撞得青紫一片,当即便晕厥过去。 顷刻间门口就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大声呼喊太医,有的人责骂雪棠是红颜祸水, 有的人跪地不起, 恳请沈离为了皇家的颜面斩杀雪棠。 沈离冷眼瞧着乱糟糟的场面一言不发,弯腰把雪棠抱起, 慢悠悠向内室走去。唯留下门口的官员大眼瞪小眼。 翌日,一道罪已诏昭告天下,沈离只道自己德不配位,将恩师林太尉气得晕厥,不配坐拥天下,愿将皇位禅让给贤德之人,携宣平侯之女归隐山林。 这哪里是罪已诏,分明是与朝臣赤luoluo的博弈,以退为进,表明自己势必立雪棠为后的决心。 昭帝昏庸无道,沈匀少不更事,是沈离力挽狂澜将摇摇欲坠的大英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放眼整个皇室,又有那位宗亲的能力可与他相比? 皇室的名声虽重要,可与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相比便不值一提了。 是以众人又纷纷跪地劝诫,只道圣上是千古明君,万不可意气用事。便是卧病在床的林太尉也撑着病体赶到朝堂,声泪涕下:“圣上是百年难遇的英主,若没有圣上大英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欣欣向荣,大英的昌盛全系在圣上身上,圣上万万不能禅让。” 沈离一推再推,众臣一请再请,终没人再敢逼迫沈离处死雪棠,以正清名。 下朝的时候,沈离已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长乐宫门口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净,他径直走到寝屋,只见雪棠正坐在梳妆镜前,由凝枝伺候着挽发。 沈离挥手把凝枝打发下去,缓步走到雪棠身后,通过铜镜打量她的气色,只见她的脸颊已不像前几日那样苍白,透出淡淡的粉色。 沈离弯下腰,视线与雪棠齐平,凝着铜镜中的人儿,温声道:“你想到哪里散心?我提前让人准备着。” 雪棠沉思片刻,想到起初贵妃对她的叮嘱,柔声道:“就到小泉山去罢,小泉山凉爽,最适宜散心。” 沈离颔首,转而叫来十一,细细吩咐了一通,从寝屋的细软到入口的吃食,无不细致妥帖。 待吩咐完,又折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给雪棠梳头发,他不似沉溺温柔乡里的纨绔那样精通粉墨,并不会梳复杂精致的发髻,只将雪棠的乌发拢到一起,继而从一旁的花盆里折了一朵粉艳艳的蝴蝶兰簪到雪棠鬓边。 雪棠生的美,精心打扮起来光彩照人仿若神仙妃子,现下这样天然去雕饰,就仿若出水芙蓉,愈发能衬出她姿容。 沈离的目光从雪棠面颊上缓缓移开,对内侍吩咐道:“宣王道子觐见。” 王道子是大英有名的画师,沈离右臂未废时,画技倒是与他不相上下,可惜,沈离现下只有左臂中用,再画不出合心意的画来。 否则,他也无需借王道子的手来为他和雪棠画像。 王道子年过六旬,白发飘飘,颇有仙风道骨之感,沈离待他十分客气,亲自将他引到书桌旁,温声道:“朕和安宁从未一同入过画,还要劳先生为我们操劳一番。” 王道子只道不敢:“能为陛下效劳是老夫的福分,何敢谈操劳。” 话毕便端坐到书桌后,不急不缓研起墨来,研磨看起来简单,实则学问高深,墨条的质地,水的软硬,都会影响墨水色泽,是以书画大家皆不会把研磨这项工作假手于他人。 雪棠这才知道沈离是想和她一起入画,她自不会拒绝这样简单的事,二人并手挽着手并排坐到绣榻上,嘴角勾起微微的笑,分明谁也不曾瞧着谁,可眸中的目光却一模一样。 都是愉悦的,温情的,和煦的。 王道子画过无数男女,却未曾见过如他们这般登对的,仿若一对神仙眷侣,怎么瞧怎么般配。 王道子一丝不苟,无论做什么都要求尽善尽美,足足画了近两个时辰才把画作完,雪棠只觉得肩膀都硬了,嘴角也勾得难受。 好容易熬到王道子放下画笔,便匆匆跑过去瞧成品,那画着实让她惊艳,不仅画出了二人的表象,更是把雪棠和沈离的神情都勾勒的栩栩如生。 雪棠爱不释手,连连向王道子道谢,待把人送走就折腾着要把画挂到寝屋。 沈离开口说道:“左右我们将来都会一同住到太极宫,不若将这画挂到太极宫去。” 雪棠有自己私心,既打定主意要离开沈离,便想断个干干净净,留下这幅画不过是凭白给他念想,倒不如带走。 她像往常一样开始撒娇耍赖,双手抱住沈离的手臂摇了摇,脑袋软软垂到沈离肩头,柔声道:“这副画真是好看,我想日日都能瞧见,皇兄便依了我吧!” 沈离对雪棠一向百依百顺,这次却十分固执,伸手在雪棠的鼻头刮了一下,温声道:“我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你想怎么看便怎么看,看这画卷作甚。” 话毕把画轴卷起来随手交给宫人,低声吩咐:“把这画挂到朕床头。” 这、皇兄怎么能把她的画挂到床头呢,雪棠脑海中顷刻间便涌出一些少儿不宜的旖旎画面来,只碍于宫人在场不好发作,待宫人出了门才看向沈离,嗔道:“皇兄好不正经,好端端的把我们的画挂到床头做什么?” 沈离低声道:“我跟妹妹一样,不过是想日日都瞧见那画而已。” 话题又绕了回来,雪棠的眼珠子转了转,模仿沈离的语气道:“我时时刻刻都在皇兄身边,皇兄想怎么看便怎么看,看这画卷作甚?” 沈离低头看向雪棠,一本正经:“那便先让皇兄瞧个够。” 话毕便去解雪棠的衣带,雪棠这才发觉中了沈离的圈套,断不肯就范,左右闪躲着和他嬉戏。 尝过人事的女子到底不同于闺阁姑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雪棠就被撩拨得起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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