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害怕极了,粉嫩的唇都失了颜色。 弥沙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擒来,所图自不会小。 沈离为了救她被霍青废掉右臂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雪棠除却难受便是锥心的疼痛。 沈离为了保全她,曾亲手杀掉了他的亲生父亲,也曾失去手臂丢掉半条性命。 他对她的感情日月可鉴。 她知道,无论弥沙提出什么要求沈离都会答应。可是她再舍不得让他付出那么多。 “皇兄!”雪棠唤了一声,目光凝在沈离身上,冲着沈离摇了摇头。 沈离自不会将她留在这里单独离去,他看向弥沙,沉声道:“二王子想要什么不妨直言,朕无所不依。还望你快些将安宁放下来,安宁娇弱,你若是将他吓着了,朕可不会轻饶于你。” 弥沙不说话,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矍着沈离,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绳索松了开来。雪棠像秋叶一般从枝头飘下,直直向悬崖下摔去。 “阿棠!”沈离大喊一声,半点都未犹豫,抬腿便向雪棠奔过去,随着她跳下悬崖。 月光格外清亮,映照的悬崖上的草木分毫毕现。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雪棠只当自己必死无疑,眼见着就要坠落到地,忽见沈离从山崖上扑将下来。 他落势迅猛,须臾间就与她齐平,沈离猛然把雪棠抱到怀中,翻了身,将她置到他的身体上方。 身体像是散了架,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雪棠费力地睁开眼睛,四周是枯黄的草丛,身下是沈离坚实的身体。 垂眸去看,只见沈离双眸紧闭、脸色苍白,背部隐隐有血痕渗出来。雪棠呼吸一窒,忙从沈离身上翻下去。 翻身而下的时候小腹像是被什么东西绞着,难受的痛不欲生,冷汗淋漓而下,雪棠伸手托住小腹,这时忽觉下身泄出一股热流,接着衣裙便沾染上了点点红色。 雪棠呼吸一滞,募得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眼泪不自觉便从眼角滑落下来。 形势危急,雪棠又哪里顾得上伤情,她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揩干净,俯身凝望着沈离。 “皇兄!”她低低唤了几句,那声音像是沉入了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 皇兄莫不是…… 思绪变得无比混乱,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雪棠瑟缩一下,试探着把食指探到沈离鼻腔下面。 老天保佑,所幸还有呼吸。 雪棠一下子就振奋起来,扯着嗓子开始唤人:“来人呀,有没有人?” 她喊得喉咙都快破了,依旧没有等来搜救的官兵。 皇兄危在旦夕又怎么敢耽搁?雪棠不想坐以待毙,便站起身想要到四周寻人。 小腹痛如刀绞,雪棠咬紧牙关,捂着小腹跌跌撞撞向远处行去,下身还在流血,她却毫不在意,枯黄的野草上留下一行行血迹。 疼痛一点一点加剧,约莫行了一刻钟,雪棠终是坚持不住,跌坐在草地上。 四周静寂如水,半点声响都没有,雪棠瘫倒在地上,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终究还是她连累了皇兄,是她对不住皇兄! 不,她不能就此放弃,她必须要找到人搭救皇兄。 双手抚在地上,雪棠欲要站起身,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尝试了五六次,好容易站起来了,双腿一软,复又重重摔倒到地。 她真是没用,雪棠恨极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时,忽听到一阵喧嚣,雪棠睁开眼睛,只见一队人马擎着火把由远及近而来。 大帐内温暖如春,雪棠的心却冰到了极点,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都是同一套说辞,她的孩子彻底没了。 祸不单行,沈离因着受伤太重,心脉俱断,虽还吊着一口气,恐怕也捱不了多久。 太医最是审慎,且沈离又是大英的君主,若不是他的身子差到了极点,断不敢有这番说辞。 雪棠伤心的几欲昏厥,但她知道沈离现下危在旦夕,她合该立起来了。皇兄护了她十六年,她也当竭尽全力为皇兄遮风挡雨。 雪棠强忍着疼痛坐直身体,她仰靠到引枕上喊了一句:“来人!” 十一应声而入,雪棠低声说道:“龟兹余孽众多,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你定要护好众位太医的性命。” “从今往后,随行的太医俱宿在主帐侧边,派遣专人护佑,没有传召不可离开大帐一步。” 话毕,她又把目光投向太医,沉声道:“陛下吉人天相,虽坠落悬崖却龙体康健,半分不适都没有。众位大人记住了吗?” 雪棠娇娇柔柔的,目光却极其迫人,莫名的竟带了几丝沈离的影子,极具威慑力。太医都是人精,圣上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一个不察就会引起战乱,他们又如何敢多言,只拱手应是。 十一只当雪棠是一朵空有其表的娇花,万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会有这样的决断。 他当即便应了一声是,带着人将一众太医引到了主帐侧边的帐篷里。
第74章 更漏滴答作响, 蜡烛换了一盏又一盏,雪棠一动不动地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离。 雪棠惶恐极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措过,沈离虽然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他虚幻的仿佛一缕烟, 似乎风一吹就会散掉,她又哪里还能抓得住他? 若知道他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当初又如何会舍得离他而去,她若安安分分待在京都,他又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雪棠越想越觉得悲戚,悔恨交加不由痛哭出声。 这时门帘被人掀开,谢华莹走到帐内。看到雪棠伤心不能自抑, 她万分心疼,忙把雪棠眼角的泪珠揩掉。 柔声说道:“母妃知道你担忧圣上,可你刚刚小产,身子还十分虚弱, 断不敢劳心劳神,更不能流眼泪, 如此下去,将来是会落下病根的。” 雪棠不想让谢华莹担忧,只顺着谢华莹的话点了点头,可若让她离开大帐到隔间休息,她也断然做不到。 小月子伤身, 最受不得寒, 谢华莹知道雪棠断不肯离开沈离一步,便吩咐宫人往主帐加了几盆碳火, 又往沈离的床榻旁加了一张小榻。 寒夜凄冷、漫漫无边,雪棠就那样躺到小榻上寸步不离的守着沈离。 一连守了五日,沈离半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太医虽未明言,却都暗暗笃定沈离再醒不过来了,只有雪棠执拗得认为沈离会清醒过来。 皇兄不同于旁的皇子,他打小就到边疆历练,是在血海尸林中厮杀出来,又怎么会这样轻易便死去。 况且他又怎么会舍得将她一个人留在世上呢?他定然舍不得离开她。 虽说雪棠将沈离昏迷不醒的消息死死压了下去,但军队在返程途中一连驻扎五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猜疑。 天子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那把龙椅。雪棠不敢再拖下去,为了掩人耳目,便和十一商量了一番,决定启程向大英折返。 军队浩浩荡荡而去,虽说沈离再未露过面,但每日里都会有大将到主帐内议事,众人这才打消了疑虑。 只他们不知与将领议事的人根本不是沈离,而是雪棠私底下在民间寻找的一个口技先生。 因着雪棠放出了沈离偶感风寒的消息,议事时那口技先生就卧在榻上,隔着纱帐和众将领说话。 时下太平无虞,哪怕议政也只谈论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口技先生按照雪棠的叮嘱,只说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 将领们只当自己愚笨,领会不了陛下的圣意,也不敢多问,只绞尽脑汁思忖着应对。几日下来,雪棠倒是把沈离身受重伤的事情瞒了个天衣无缝。 御驾平缓行驶,哪怕行得再慢,最终也于一个月后行至京都。 为了掩人耳目,雪棠特特吩咐十一于夕阳西下之时带领御林军进京。 沈离战功卓著,深受百姓爱戴,哪怕御驾进城时天色已昏然欲黑,百姓仍夹道相迎,高呼万岁,场面好不壮观。 马车穿过人群缓慢行至皇宫,臣工分列在甬路两侧,纷纷向沈离行礼。 沈离任人唯贤,甬路两侧的官员皆是人中翘楚,哪怕已做好了准备,雪棠的心也依旧紧紧揪了起来。 她看向平躺在车内的沈离,月余的时间,沈离皆处在昏迷当中,他滴水未进,只靠着汤药维持生命,原本健硕的身子削瘦了很多,摸上去瘦骨嶙峋,简直硌手。 莫说旁人,便连雪棠也不知道沈离到底能不能撑下去,她握住沈离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用力捏了一下。 哪怕他真的不行了,她也要在他撒手人寰之前替他守住江山。决不给旁人可乘之机。 雪棠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坐在车尾的口技先生吴章。 吴章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在军营时倒是可以勉强应对将领们,可甬路两侧的臣工实在太多,气势颇盛,他被吓得三魂直接去了六魄,又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他瑟缩着身子,偷偷瞄向雪棠,正巧和雪棠的眼光碰到一起,便再不敢闪躲了。 雪棠淡声道:“你既上了这条船,在圣上清醒之前就断不能下去,你若能将事情遮掩过去,将来定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若是事发,莫说你自己,便是你的九族都会被屠杀殆尽。” 雪棠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将吴章彻底震住了,他被吓得毛骨悚然,眼睛瞪得似铜铃。 现如今九族的安危皆系在他一人身上,他又如何敢懈怠,虽说惊惧交加,所幸口技了得,最终还是按雪棠的交待将马车外的臣工打发了一番。 吴章将沈离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无一人有所怀疑,众人皆在他的命令下返程归家。 马车行到太极宫的时候,天色已然黑得透彻,十一将院内的宫人打发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两个心腹,将沈离抬到寝屋。 皇宫的夜静得骇人,落针可闻,雪棠从未像现下这样厌恶夜里死一样的寂静,她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凝着沈离,只盼着他能像以前那样絮絮地和她说一会子话。 可惜,她凝着他瞧了两个时辰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轻叹一口气,轻轻上榻,抱住他的劲腰,依偎到他怀里,慢慢入睡。 圣上离京三月有余,朝臣积攒了数不尽的要务想要上奏,翌日寅时太极殿便挤了个满满当当。 寅时三刻是上朝的时辰,众人翘首以盼,哪成想没盼到沈离,反倒听到大监传旨,说是圣上感染风寒要罢朝三日。 众人一阵唏嘘,不过到底不敢多言,只纷纷到内阁议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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