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监军犹豫了许久,还是想上报皇帝,谢全见他将奏报送了出去之后,便直接下令,攻城。 这里的兵士等不到朝廷的命令了,若不想前尘错付,大军葬送于此,便没有时间留给他们。 意料之中的结果。 谢全和陆执礼已经开始攻打王城,雍锡逃到了北边,去截断诉莫后援的来路,她也必须尽快拿下台城,共同攻打王庭。 “侯爷,时机差不多了。”明封禀报说。 昆部压了多年,诉莫王庭里最近却又吵嚷起了当年那巫祝的预言,这两日攻城时间那些诉莫士兵似乎也有军心动摇之象,的确也到时机了。 夜里陆思音看着那点着灯火的台城,今日的月亮仍旧不亮,路不好走。 “将营中灯火点上,他们便察觉不到我们离开。一路行进不许点灯,由视线清明者带队,速攻台城。” 她终究还是下了这个令,只是下一刻心都揪了起来。 她还没有行进到王庭,只觉得自己离言渚越来越近,但也越来越远。那台城上挂起的些微光亮都让她觉得刺目。 “将军。”城门上的士兵行礼道。 守台城的诉莫将领点了点头,看着远处大梁的军营里灯火依旧,周遭也没有什么异常,只吩咐城楼上的人好好盯着,有异动立刻来报。 连续的攻城让他们也十分疲惫,只能趁着这样的间隙好好休整。 小女孩蹲在一边看言渚将脸上的黑灰都擦干净的时候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老人家,今夜便逃出去吧,趁着暂时休战,我送你们出去。”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也是这些日子趁着那些诉莫兵士不注意偷来的。 老者点了点头,而后悄悄将所有俘虏都叫醒起来。 对上小女孩迟疑的眼神,言渚笑问:“你看什么?” “你怎么把脸洗干净了。”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嗯……”他想了想,如若今日顺利,他也就能从这台城出去了,“因为要去见我喜欢的姑娘了。” 那女孩想起自己阿姐在家的时候,见姐夫之前也要打扮漂亮,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一些俘虏还有犹豫,但好在老者这几日对他们照顾指点颇多,他这样说,犹豫一番众人也就听从了。这几日累死打死的越来越多,他们心中的害怕也更盛,自然也想逃。几个青壮一点的被推了出来,跟着言渚在最前头。 一队正在西边营垒巡逻的诉莫兵士突然听到角落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面面相觑又小心翼翼向前,只看到一个被脏布盖着的地方,于是便想伸手去掀开。 “唔……” 鲜血迸溅,那诉莫兵士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言渚带着人从他们身后将他们敲晕割喉,而后换上了他们的装束。 “两炷香之内这一队兵士若是没能回去,诉莫人就会发现异常,快走。”言渚说道。 那老者点了点头,让人将这些人身上的兵器拿好,最后对言渚说了一声“保重”,便带人离开了。 此时台城的守将才叹了一声,将自己屋子里的烛火点亮,他也有三日没合眼了,纵然强打着精神,还是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昏睡过去。 烛火微晃,轻微的脚步声融在时而响起的兵戈杂声里并不显然,寒光在烛火下赫然。 还有两步的时候,那守将都还没有醒来,言渚屏着呼吸一步步向前。 “着火了!”外头突然响起叫喊声。 就在刀刃将要划破面前人的脖子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那一夜台城的火光将王庭的天都映亮了,在发现台城被攻陷的时候,谢全立刻下令夜攻王庭。 在发现陆思音所部趁着夜色已经到了台城下的时候,城楼上的哨兵才开始慌忙击鼓,而后回头就见到不知什么时候就烧起来的军营。 那本是老者做下的事,是想调虎离山,趁着他们救火的时候赶紧离开,却不想外头大梁军队攻城,里面起火,不免让诉莫人觉得城中有内奸,起初便陷入了一阵慌乱。 里外皆出了祸事,兵士只能慌忙去寻守将,砸门半晌都没听到里面有反应,就只能撞开。 而后就见到了堂内守将的尸体还温热着,暗红色的血在他身下漫开。那尸体上不止一处伤口,似乎打斗了许久,脖子上的勒痕是最明显的,捏开那守将的嘴就能发现,他的舌头也被割去了。而方才着火的事让许多兵士都赶去救火,也难怪没有人听到守将这处的动静。 众兵将慌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个诉莫兵士打扮的人,从那守将的住处周围,捂着胸前和腹部,步步艰难向外走着,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 失去了守将的台城又遭到了这样的突袭,一时间溃不成军,陆思音看着那城门被撞开的时候,一柄长枪才刺入面前敌军的胸膛。 台城被破,诉莫兵士要么朝着王庭的方向疾驰而去,要么则四散逃去,没有再抵抗下去的信心。 乔赟撞上了一队大梁俘虏,在混乱间他将那群俘虏引至后方,将他们安顿到稍安全一些的地方。 “乔赟……” 微弱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乔赟转头恍惚时见到了一个断发且诉莫装扮的人,一时握紧了手中长枪,却在那人勉强抬头时一下子愣住了。 逃出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攻城的声音就知道是大梁军队趁夜准备破城。言渚本来就在跟那守将的缠斗间被匕首捅在了腹部两处,一身诉莫打扮一路上又被大梁的兵士阻拦袭击,也不能真的反手打斗,撑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城门前,倚在一边身受重伤,周遭又都是死尸,倒也没人注意。 “殿下你没死啊。” 乔赟哭丧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言渚只想翻个白眼,粗喘着气说:“你再不拿伤药给我,就真的要死了。” 乔赟给他上着药,他额头上爬满了细汗问道:“肃远侯呢?你们今夜是打算做什么?” 而后乔赟怔神,望向王庭:“她以为你在王庭,今晚是要合力攻王城的。” 台城破之后,留下了几百人驻守,其余的人直直就向王庭扑过去了。从台城逃窜的诉莫兵士将消息带给了王城的人,本就对谢全和陆执礼所部应对不暇的诉莫人更加觉得吃紧。 第80章 大仇得报 “是大梁肃远侯带兵来了。”这话传遍了王庭。 那逃回来的兵士想到了这些日子传闻渐多的预言,这本就黑压压的天空就像是上苍故意的施压,那虚无缥缈的预言都像是要印证在天色中,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禁颤抖着。 攻城已有十几日,那一夜三处被围,加之城中军心震动,大梁的兵士逐渐就顶着巨石火器爬上了城墙,骨里在得到消息的时候皱着眉一言不发。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手下的谋臣进言。 骨里望着王宫所在,凝眸抿唇。 自王庭城门被打开之后,后头的事情陆思音也都记不太清了,她盯着王宫的方向疾驰而去,也忘了那一路上枪下究竟死了多少人,被诉莫人刺伤了左腿,是以到了王宫下马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骨里出逃了,昆部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怒,城中还有不少忠于昆部的部署贵族在抵抗,只是失去了统帅,一切的抵抗也显得仓促。 谢全和陆执礼在半道被那些人绊住了,她反倒是第一个到王宫的人。那诉莫的宫人颤抖地告诉陆思音,昆部就在大殿中,所有的侍卫都已经被他赶出来护卫王宫,只是大势已去也做不了多少抵抗了。 她看着这座仿照大梁建造的宫殿,长枪拖地,刀刃在地上划出凄厉的声音,她缓缓走进去,只见到一个垂垂老者坐在至高无上的位子上,精神不济因她弄出的声音陡然惊醒,鼻子一直发出混沌不堪的哼唧声,透露出他此刻的有心无力。 昆部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也还是一片水雾一般,他恍惚看着那身影,带着疑惑说了一句:“陆铭?” 直到那人越走越近,他才见到那眉眼间与故人有几分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人。面前的人满身都是血迹,脸上也有迸溅的血渍,与陆铭战至死时的模样,倒是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是了无生路,一个是来断他生路的。 “你是陆思音?”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否认,昆部突然大笑起来,却在后头止不住咳嗽,平缓下来才说,“我没见过你,倒是派人杀过你好多次,是不是也能算是,旧识。” 他的汉话说得比他的两个儿子都要好,这一点倒是让陆思音有些意外。 她听过许多关于昆部的事,小时候以为这就是一匹狼,根本算不得人,活在他一次次的刺杀里,活在父亲死在他手中的阴影里,从未见过的人却好像一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剑,让她难以喘息。 可当年令大梁不敢北进,让西边众族俯首称臣的人,也已经到了黄昏暮时,浮肿无力的身躯,与那把她脖子上的利剑,似乎毫无干系。 “言渚在哪儿?”她紧握着长枪问道。 “谁?”昆部有些听不清。 “大梁端王,在哪儿!” 骨里已经跑了,若是言渚真的被他们藏起来了,昆部也应当知道下落。 而后她见到昆部似是神思涣散,她一把抓过他的领口:“说!” 昆部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却显露出久病以来难得的清明。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端王在哪儿?” “好像血都流干了。” “闭嘴!” “他死之后我取了他的骨头做雕件,肉扔给了野狼……” “我叫你闭嘴!” 在感受到抓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开始颤的时候,昆部突然冷笑一声,陆思音只感到眼前一阵寒光,他从座下抽出利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朝着陆思音扑过来。 陆思音看着那利刃朝着自己狠狠刺来,一把抓着昆部的手,一个向下刺,一个咬着牙挣扎,昆部的双眼变得通红,睚眦欲裂。 “你也去死吧!” 刃尖就将刺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略微转身躲过了那利刃的猛刺,而后趁着昆部反应不及夺过那利刃。 刀刃插入昆部的喉咙的时候,她面上就被迸溅的大片温热鲜血覆盖。 昆部躺在地上,死命还想挣扎起身,眼角要裂开一般瞪着她,没多久终于失去了生机。 雍锡带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站在失神的陆思音身后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昆部,粗喘着气笑了笑。 “还是让你抢先了。” 陆思音却仿佛听不到他这话。 她想着,这么多年了,她生而背负的仇恨,终于了断了。想笑,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将脸上的血抹去之后,才恍惚回神。 不过才一瞬,她又步伐乱着提枪走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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