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小将军第一次近距离见公主,第一眼看到时,整个人都呆滞,内心前所未有的震撼。 远距离瞧,和在近处瞧,竟是这般天壤地别的区别。 此前元小将军一直以为公主只是个穿得打扮华丽些的小女郎。那次在长安赏荷会,他一心只顾结交同龄的玩伴,远远在人群中瞧见公主,只看出个金光灿灿的身影,再就是记得她单薄蹁跹的衣裙衬出几分仙人气质。 至于其他的,元小将军没在意。他不往公主面前去,自然不会关注公主。 在大门口,元小将军瞧清宝鸾的模样,好似被什么亲到心口,直到从正厅出来,和母亲陪公主去看妹妹,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元小将军。”元夫人脱口而出,转而同宝鸾解释:“世子承蒙皇恩,一出生便授将军,郡公唤他‘小将军’,家里人跟着喊,我也喊惯了。” 元小将军从陌生的不可自拔的情愫中被母亲唤回神思,立刻开口应道:“是,母亲。”下意识偷瞄宝鸾,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公主唇红齿白,笑起来像是开口石榴:“元小将军,这个称呼真有意思,我也这么喊好了。元小将军,你不介意吧?” 元小将军的脸像云霞一般飞红,僵硬的身体笔挺得像是一把长剑:“但凭公主喜欢。” 元夫人对儿子说:“元小将军,王老先生下午来,你不要忘了。”对宝鸾笑笑,道:“他上一科中了秋闱,要不是那年吐蕃来犯,早该下春闱。” 宝鸾看着元小将军,声音柔软:“世子文武双全,有栋梁之相,今年春闱,定会高中。” 这里处处是繁花,小将军的眼里,却看不到繁花。 公主的容颜,比花更耀眼。元小将军甚至不愿轻浮地用美丽二字形容,他认为这是贬低。 在房中,妹妹惠敏要和公主说悄悄话,元小将军第一次嫌妹妹不懂事。哪怕他从前被妹妹捉弄过无数次,也没有像今天这般不满。 “惠敏。”元小将军赶在母亲开口前训斥妹妹:“怎可对公主提这等无礼要求?” 让客人和病人独处,是失礼的举动。元小将军替妹妹向宝鸾致歉:“公主,妹妹病糊涂了,还请您见谅。” 惠敏泪光闪闪,特意为见客穿的玉色绣花衣衫,袖口处揉得全是褶皱。这就不敢再开口。 宝鸾握住惠敏的手,对元小将军和元夫人说:“我和惠敏妹妹一见如故,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请夫人和小将军去别处坐坐。” 公主发话,自然得听从。 人一出去,惠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本是半坐的姿势,变成匍匐伏身:“求公主不要将那天扮女冠离开的事告诉旁人。” 惠敏怕自己同宝鸾一起胡闹的事被发现,更怕宝鸾为隐秘之事离开,事发后牵连自己。 她想了又想,认定宝鸾那天是利用自己,并非一时起了玩心或突发要事不得不离开。 惠敏自己吓自己,根本无法安心养病:“公主,求求您了。” “好,我答应你,那件事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宝鸾扶她坐好。 惠敏再三确认:“真的不会让别人知晓?” 宝鸾本就内疚,见她脸色苍白哭得不能自已,更是羞愧:“我以公主的名义对天地发誓,不会告诉人。” 过去人都信誓言,惠敏的心落回去,脸上全是泪不好看,连忙低下头用巾帕擦拭。 屋里就只她们两个人,气氛一沉默,变得尴尬起来。 惠敏从巾帕后偷偷瞧宝鸾几眼,宝鸾坐在床沿边,借由看墙上斗方的余光,时不时悄悄瞄惠敏。 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做客最忌的,就是没话说。没话说,也得挤出话来。 宝鸾指着斗方说:“这字好。” 夸赞帐帘上的绣花:“水鸟栩栩如生。” 摸摸惠敏的衣衫:“颜色染得妙。” 惠敏回以谦虚三连句后,终于忍不住暴露本心,她大着胆子吞吞吐吐问:“公主,那天您到底去了哪?为何要乔装离去?” 宝鸾准备好的说辞总算能够派上用场:“我去娘娘庙了。” 惠敏看向宝鸾的肚子。 宝鸾道:“你看,这就是为何我不想让人知道,只能乔装去的原因。” 娘娘庙,去的都是求子的人。 惠敏含羞收回自己的眼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很是坚定:“公主不是为日后求子,那去娘娘庙作甚?” 宝鸾肃色,一本正经道:“难道你没有听过吗,小婴孩都是娘娘庙里抱来的,是送子观音听到人祈愿,所以送来小婴孩放在娘娘庙里,等着人去抱。” 惠敏仰起鼻子道:“当然听过了,我母亲说,我就是娘娘庙里抱来的,是在陇右香火最大的那家娘娘庙里被观音送到她手里的,她说,要不是观音娘娘看她有福气,才不会将我这样漂亮的小孩子送给她。” 突然想到公主亲生父母不祥,惠敏面上神气收敛,带着揣摩的语气,不敢太大声,小声问:“难道公主是想问一问观音,观音将您送给了谁?” 宝鸾点点头:“是呀。” 惠敏示以理解,反握住宝鸾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分担几分难过:“公主,观音一定是将您送给了很好的人。我母亲就是个好人,像我这样只有几分漂亮剩下全是淘气任性的孩子,都能得到一个好母亲,您肯定会得到比我母亲更好的母亲。” 宝鸾躲开惠敏的视线,良心不安的同时,真正难过起来:“多谢你。” 惠敏的忧虑彻底消散,再也不必担心公主开溜那天是去做不可告人的事。她兴奋地说:“公主,那天我讨到两贯香油钱,放在我的小匣子里,您想看看吗?” 宝鸾点点头:“好啊,让我瞧瞧。” 两个人欣赏完油垢灰黑的铜钱,约定下次再去扮女冠讨香油钱。 惠敏的玩心重新蠢蠢欲动,扮女冠背后没有阴谋诡计,就算会被母亲责罚也不怕了。 离开的时候宝鸾叮嘱惠敏,让她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早点一起玩。 经历了提心吊胆以至于吓病的惠敏,像是得到一剂良药,当晚就神采飞扬,不但胃口变好,连说话都中气十足。 “拿苦苦的药来,我要早些好起来,公主等着我陪她逛园子呢。”惠敏对元夫人说,“让大夫快点治好我,最好明天就能好。” 元夫人哭笑不得,打趣女儿:“急什么,病得慢慢养,难道没了你,公主就没人陪着逛园子?” 惠敏道:“母亲,你不懂。公主说了,要我做她园子里第一个客人。” 元小将军一从授书的先生们那出来,就到妹妹房里来了。他想打听公主和妹妹说的私房话,没有目的,就是想多听听公主的话。 元小将军好似新生的婴儿第一次看世界,有关公主的一切都让他充满好奇与求知欲。 他忍不住凑上去说:“原来你留公主说悄悄话,是为了求这个。” 惠敏给哥哥一个鄙视的眼神,拍拍胸脯道:“我是谁,稀罕求人这个?告诉你,我和公主可有话说了,我们俩的悄悄话,多如箩筐,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元小将军讨好妹妹:“逛园子带我去吗?” 自以为和公主分享同一个秘密的惠敏,当然不愿意带哥哥去。万一公主想说那天去娘娘庙的细节,哥哥在一旁,岂不是耽误公主谈兴? 惠敏无情拒绝:“不带!”
第86章 🔒一更 出了正月,宝鸾开始习惯公主府的生活,她不再沉浸于悲伤和忿然,而是学着适应陇右的人和事。 公主府的大门正式向陇右各家打开,每日上门拜访候见的客人络绎不绝。在元夫人的协助下,府里还办了一次品茶会。 宴会后,陇右各世家为公主选陪侍的事提上章程。 众人联名上书武威郡公:公主暂居陇右,身边理应有陪伴的人,选出品德美好的淑女侍候公主左右,是陇右各高门世家应尽的本分。 宝鸾在长安也有陪侍,不全是亲近的人,与其说是陪伴,不如说是公主这一身份的点缀。人,自然不会让她选,都是选好之后送到她面前。 这次也不例外。 惠敏现在已经是公主府的常客,一看四个陪侍人选里竟然没有自己,气呼呼跑去问元夫人:“为何没有我?要选陪侍, 第一个就该是我,我可是郡公府的女公子!除了公主和母亲,陇右哪个娘子能大过我去?” 元夫人安慰女儿:“陪侍不过是个名头,没有这个虚名,你也能自由出入公主府。只要公主待你亲近,是不是陪侍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郡公府的女公子,无需和别人争那个虚名。” “说的也是,公主不一定喜欢她们。”惠敏闷了闷,还是不高兴,挑剔名单上的人:“既是选陪侍,怎么全选的夫人?难道不该选未婚的小娘子?让已婚的夫人陪侍未婚的公主,陇右何时有这破规矩?” 元夫人心里也困惑,问过武威郡公,郡公只说让她照办。 元夫人不便对女儿明说是郡公的意思,只能对她耳提面命:“怎能说是破规矩,惠敏,不可胡说。” 陪侍正式入公主府拜见那日,宝鸾照常让惠敏到府里做客。 两个人在厅上说话,惠敏明显心不在焉。 宝鸾和惠敏往来几次后,彼此视作玩伴。虽然年纪差上几岁,但聊话玩乐总能想到一处去。要不是元夫人婉拒,宝鸾早就留惠敏小住。 两个人正好得像是一个人,突然插进四个陪侍,不但惠敏不习惯,宝鸾也不习惯。 宝鸾温言软语对惠敏道:“我不能不见她们。” 惠敏心思被挑明,苦着脸说:“我知道的,就像小时候我不得不和那几个小娘子一起骑马蹴鞠,就算不喜欢,每次请宴也得发柬给她们。公主礼贤臣下,是公主应做的事。” 宝鸾笑着捏捏她脸:“等她们来了,我们玩我们的,她们不乐意,就站一旁看着好了。” 惠敏两眼发光:“还放炮仗?” “放。”宝鸾如数家珍,将这几天收集的炮仗说给惠敏听:“有‘天女散花’,‘黄蜂出窠’,‘节节升高’,‘千丈楼阁’……” 说了十几个,听得惠敏口水都要出来。 她最喜欢放炮仗,各式各样的炮仗都爱,越是没见过的越喜欢。这些炮仗,全是她梦寐以求想要的,要么太贵,要么有钱也买不到,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足够她眼馋,今天竟然可以一次性放个够! 惠敏眼里全是星星,脸上挂着极其崇拜的笑容,激动地对宝鸾说:“公主,您身边缺女官吗?女官有炮仗放吗?要是我一辈子都做您的女官,您会给我买一辈子的炮仗吗?” 宝鸾认真想了想,遗憾地说:“女官得朝廷任命,而且女官没有炮仗玩,只是我的仪仗之一,平时不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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