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渊笔尖一顿,晕开一小团墨迹,但并未有什么反应,继续流畅写出撇捺,闷闷地应声。 她正值妙龄,姿容出众,讨人喜欢,连大聪明都天天盼着她来,更何况别的男人。 这是件寻常事,何必大惊小怪,连这点小事都忍不了? 他见识过那姑娘的情意,坚定执着,经得起任何考验。 她肯定不会在乎别人的满腔深情,更不会收下定情信物,会坚守心中的爱慕与信念。 “公子,她收了!” 嘉树忍无可忍地扬声叫喊,很铁不成钢地拉着他家公子,恨不得当场捉奸。 刹那间,空气迅速凝滞下来,屋内一片死寂,只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裴言渊眸光幽深阴沉,暗藏冷厉锋芒,剑眉死死拧起,修长指骨青筋蜿蜒。 “咔嚓”一声,笔杆被硬生生折断,木刺扎入冷白血肉。
第32章 32 、难忍(精修) 天刚大亮, 侯府众人陆续苏醒,洒扫浆洗,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知雀近日心思重,睡得浅, 抱着靠枕侧卧榻上,吵醒后再也无法入睡,眼下一片乌青。 她睡眼朦胧地伸展腿脚,一鼓作气爬起身,拉开帘幕,迎着晨光才清醒些。 桂枝一直候在门外, 听到动静立刻端着水盆进来,麻利地拖着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伺候梳妆, 一边说着今早听来的趣事儿。 二人笑闹了一阵, 林知雀终于有了精神, 打算同桂枝出去走走,顺道去膳房取早膳。 恰在此时, 有人恭顺地叩门,桂枝打开一条缝, 竟是侯爷身边的千帆。 他微微弯下腰身,扯起嘴角伫立门边,递来几张文书,道: “林姑娘安好, 侯爷听闻姑娘的姑妈来京, 特意留了京郊的水田予以安置,地租低了三成, 这是租赁文契。” 话音未落,林知雀愣怔一瞬,惊喜地抬起头,诧异道: “侯爷怎知此事?我还未想好如何与他说呢。” “姑娘是要紧的人,若凡事都要您开口才能办成,未免太过薄待了。” 千帆把身子压得更低了,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声音略显沉闷,说话却熟练顺溜,好似提前背好一般。 但这番话体贴漂亮,林知雀听得心情舒畅,烦心事迎刃而解,眸中一点点亮起光彩。 她与桂枝对视一眼,示意她收下租赁文书,亲自送千帆出去。 想起上回的意外,侯爷因她受伤,她心里愈发惭愧,窘迫道: “侯爷的手好些了吗?若他得闲,我做些汤羹去看他。” 千帆神色复杂地瞥她一眼,笑容僵硬挂在脸上,透出几分敷衍,淡淡道: “姑娘的心意我会带到,至于探视......还是算了。” 他欲言又止,像是憋不住心里话,却记着叮嘱只能忍住,委婉道: “您也希望侯爷快些好起来,不是吗?” 林知雀还沉浸在欢喜中,并未深思他话中的含义,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 直到千帆走远,她转身回屋时,才蓦然回过神,发觉这话有点不顺耳。 什么意思? 她探视了,侯爷就好不起来了? 林知雀不忿地握紧拳头,望着消失的身影轻哼一声,不悦地撇撇嘴。 她出于好意探望侯爷,每次都非常努力,跨越重重心理障碍。 这话说得,简直把她当成灾星祸害,提防她克死侯爷。 思及此,她一身晦气,使劲甩干净再进屋,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坐在桌边奋笔疾书,扬声道: “姑妈的事总算有了着落,你现在去驿站,多给些碎银,让他们尽快送到金陵。” “好!小姐放心!” 桂枝与她一样欢欣雀跃,忙不迭接过信封收好,小跑着出门。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林知雀一想到亲人能在身边,高兴得坐不住,来来回回踱步,暗道运气真是不错。 她无意间伤害了侯爷,本以为一切都没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侯爷似乎挺受用的。 虽然她不知是什么缘故,也想不明白他们男人的心思,但这些都在裴言渊教导之后,说不定是他的功劳。 林知雀感念在心,不禁想,若是再去讨教,更进一步,那婚约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这个念头一出,她登时充满干劲,眨眼间从椅子上起身,收拾着准备出去。 上回的教导过去许久,她如今有所成就,没理由再拖下去了。 无论是谢他教诲,还是接受考验,继续受教,都是时候去竹风院了。 * 趁着天色尚早,她在屋内留了张字条,让桂枝不必寻她。 林知雀抚平衣摆褶皱,刚踏出门槛,就想起什么似的退了回去,找出裴言渊买下的衣衫。 那次她没舍得穿,那家伙看上去不太高兴,还让她下次穿上。 她始终在心里记着,生疏地系好衣带,调整到得体的松紧,在铜镜前左看右看,对这身十分满意。 烟粉锦缎保养得极好,近乎全新,贴合每一处曲线,宛如量身定制。 轻纱蓬松干净,远远看去如云似雾,煞是养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一件清新典雅的首饰衬它,显得有些单调。 林知雀不甘心地翻箱找柜,一股脑把首饰全倒出来,挨个挑挑拣拣,也没找到像样的。 她从前倒是有不少,但抄家全都没带出来,如今这些素雅简约,实在配不上这么明艳的衣裙。 除了......紧锁的匣子里,还有沈槐安送她的平安扣。 林知雀犹豫一瞬,伸出去的手缓缓缩回,纠结地攥着掌心。 那东西十分贵重,她收下后心里难安,从未想过戴在身上,只待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还给沈哥哥。 有他一片心意,她就知足了,不想欠他什么。 然而,眼下寻遍所有首饰,也没个像样的,似乎只有它了。 林知雀望着铜镜中娇俏动人的少女,到底抵不过爱美之心,咬牙打开了匣子。 不知为何,她平日里不会苛求身外之物,但想到要见的人是他,就莫名有些不一样。 他既然喜欢看她这身,那她力求完美,想做到最好的模样。 坠子用古朴的编绳挂着,刚好垂在她的锁骨之下,种水冰透,飘着灵动蓝花,很是精巧贵气。 尽管与烟粉衣裙不是很搭,可聊胜于无,看上去还算不错。 磨蹭了好些时候,天色将近中午,林知雀恍然回神,手忙脚乱收拾残局。 她再没时间纠结,关上门避开人群,小心翼翼地去了竹风院。 * 幸而此处偏僻,人迹罕至,她没消磨太久,尚有时间在门口喘息。 嘉树开门迎她进去,边走边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说不出的奇怪。 像是责怪,又像是愤懑,隐约带着失望与质问,终究归于沉寂,苦恼地对天长叹。 “这是怎么了?” 林知雀不明所以,第一回 看见这么丰富多彩的眼神,单纯地眨巴眼睛道。 “唉,你......” 嘉树沉重地开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愣是无话可说,摇头道: “罢了,公子在屋内,你见他去吧。” 林知雀以为裴言渊出事了,焦急地快走几步,一把推开门。 “砰”的一声,老旧门板砸在颓败院墙上,光线斜射进来,灰尘恣意飞舞。 裴言渊背对着她,听到动静并未回头,余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冷声道: “还知道要来?” “我、我记着呢。” 林知雀一五一十回答,下意识觉得他不高兴,甚至还有点生气,却猜不透缘故。 她紧抿唇瓣,试探着靠近几步,在他身后停下,怯生生道: “二公子,可以考我了。” 闻言,裴言渊气息顺畅几分,颀长身姿不紧不慢地转过来,幽深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看见她穿了这身衣服,他阴沉的眉眼略微舒展,欣赏般弯起唇角。 可是,当明晃晃看见那枚平安扣时,他眸光一凛,还未扬起的弧度一寸寸抚平,乌云在眉心聚拢。 “这是什么?” 裴言渊三两步行至她身侧,胸膛仅有咫尺之遥,拧眉俯视她起伏锁骨间的玉坠,冷不丁用指尖挑起,置于掌心把玩。 这么好的翡翠,不像她一位表小姐能拥有的,也从未见她戴着。 他忽而想起那日嘉树所言,有人送她定情信物。 而她,收下了。 既然欣然接受,想必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寸步不离吧。 倏忽间,冰凉的玉坠变得烫手,裴言渊指腹加大力道,死死攥着清透绿翡,只觉得无比碍眼,恨不得亲手捏碎。 他一丝理智尚存,深深凝视着她,嗤笑一声,问道: “谁给你的?” “没......没有谁,我买下的。” 林知雀被他捏着坠子一拽,整个人向前倾倒,编绳在颈间勒出红痕,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她感受到,这家伙好像更不高兴了,还朝她发火。 可思来想去,她并未做错什么,还特意穿了这件衣衫呢。 为了配它,还破例戴上沈槐安送的玉坠,想着他应该会喜欢。 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林知雀来不及细想,赶忙抢过坠子,后退几步,双手按住护在身前,生怕他扯坏了。 这东西迟早要还给沈哥哥,他们的过往不能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自然不能说出实情。 “哦......难怪呢。” 裴言渊拖长了尾音,眸光愈发意味深长,淡漠地从她身上扫过,在对视的瞬间错开,辨不清情绪道: “当个宝贝似的戴着,不许人碰。” 他早已从嘉树那儿得知真相,一听便知这姑娘又撒谎。 别人送的也就罢了,她根本不愿说实话,还试图隐瞒一切,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兴许是替新欢情郎遮掩,不愿被他发现呢。 甚至,他碰一下都不行。 还真是视若珍宝,担心他弄脏了呢。 未曾想,她那份坚定爱慕,也可以用在别的男人身上。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当真。 原先的不确定,变成了板上钉钉。 “嗯?” 林知雀不解其意地歪着脑袋,看不懂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困惑地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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