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说吧,惩罚是什么?” 林知雀垂着小脑袋,烦闷地撇下衣角,一副坚韧不拔的架势。 “上次是不允许拒绝,那这次......” 裴言渊顿了一下,看着她软柿子般的面容紧张地绷起,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眼里映照出她的身影。 他欣赏般弯了弯唇角,话锋一转道: “这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拒绝。” “啊?” 林知雀以为听错了,仔仔细细把每个字在脑海中拆解,还是觉得无比奇怪,与他上次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不允许拒绝,他能做许多不能做的事儿;那只能拒绝,岂不是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 她怀疑地望着裴言渊,却见他缓缓颔首,似是十分肯定,没有任何迟疑。 “行,我答应你。” 林知雀把心一横,不再多思多虑,利落地应声。 侯爷对她有所改观,应该趁热打铁,偷师学艺,把婚约定下才是正经事。 况且,她想来想去,接受他的行为很难,但拒绝还不容易么? 到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一口回绝,看他还能怎样。 “你不后悔就好。” 裴言渊不禁轻笑一声,眸色愈发深沉难测,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 还未等她听清楚,他就拽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从小门出去了。 * 马车飞驰在街道上,不一会儿就停在城西的瓦舍前,张嬷嬷笑着让他们下车。 林知雀扶着裴言渊的小臂,小心翼翼从马车上跳下来,娇小的身形摇摇晃晃,他托了一把才稳住。 她轻咳一声,赶忙放开他的手,不远不近拉开距离,并肩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宽敞院落,四面环着小楼,中间搭了戏台,围了一圈席位,用凉棚罩着,陈旧朴素的桌椅上摆了瓜子。 楼上全是敞开的露台,可以将戏台尽收眼底,用屏风与竹帘隔出雅间,摆件与酒菜都比下面好不少。 高台上十分惬意,放下竹帘,拉起屏风遮蔽,旁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以伴着戏曲纵情畅饮。 随时皆可拉开帘幕,视线不受任何阻碍,戏台上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林知雀自幼规矩守礼,虽有调皮的时候,但大多与玩伴同行,无非是后山或长街。 她第一次来如此市井的地方,一切都鲜活又新奇,看得她目不转睛,拉着裴言渊为她一一解答。 裴言渊颇有耐心,带着她看了一圈,便一同去了楼上的雅座。 小二像是提前吩咐好的,一见他们就殷勤伺候,手脚麻利地放下竹帘,端上小食,识趣地退下。 雅座较为狭小,底部横放了有靠背的长椅,林知雀靠在软垫上,晃荡着小腿四下打量。 她未曾注意到,裴言渊并未坐在对面的木椅上,而是悄无声息地并排而坐。 不多时,戏台上敲锣打鼓,一道道花红柳绿的身影登场,柔婉缠绵的曲调不绝于耳。 林知雀翻开曲目名册,对照时辰,发现这场戏名为《金钗错》,故事甚是有趣—— 传闻张家姑娘与李家大郎一见钟情,想把金钗赠他,当做定情之物。 孰料阴差阳错,孪生兄弟李二郎遇上张家姑娘,她认错了人,误把金钗送给了他。 可张家姑娘发现,心上人不似那日温存,反倒十分冷漠,备受打击。 她不甘空耗满腔爱慕,想方设法与他靠近,最终李二郎忍不住动了真心。 提亲之时,真相大白,大郎赌输了钱,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 张家姑娘亦是豁达之人,发觉喜欢的是李二郎后,不顾流言蜚语,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知雀登时来了兴致,伸长脖子往外看,只恨珠帘和屏风碍事儿。 之前在金陵,与爹娘一同看戏,大多是忠君报国那一类。 她头一回见这么新奇的戏,男女之情缠绵悱恻,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台上伶人唱得生动真挚,光听动静都能想象画面,此时正演到—— 张家姑娘与李二郎偶遇,拾帕子时出神跌倒,恰好摔在李二郎怀里。 她羞得满面通红,转头就跑,李二郎终于开始在意她。 飘上来的声音婉转动听,惹得人心痒,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林知雀听得着急,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想扒拉开碍眼的屏风,趴在露台上一看究竟。 她眼睛都盯着外面,根本顾不得身侧,怔怔地迈开步子,飞快地想跑过去。 倏忽间,裙摆似是被什么压住,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脚跟打滑,诧异地惊呼一声。 林知雀迟钝地回神,却已经来不及了,往后倾倒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要后脑着地。 情急之下,她手忙脚乱地扶着小圆桌,掌心随着身子向后摩擦,打翻了酒盏,蹭破了油皮。 她不知会摔成什么样,闭上眼睛不忍看,却隐约瞥见一道玄色身影靠近,在身后坐定,伸出修长双臂。 “莺莺是学张家姑娘吗?” 裴言渊从身后精准接住她,轻轻放下她的脑袋,悄然松开踩住她裙摆的靴底。 垂眸凝望几寸之遥的脸庞,他唇角弧度愈发明显,却硬是压了下来,淡淡道: “还不起来?” 这时候,林知雀才惊惧地睁开眼睛,发觉整个人被他托住,脑袋竟然枕在裴言渊的腿上。 “对......对不住。” 她尚未完全回过神,懵懂地照着他的话去做,扶着地面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质问道: “惩罚是什么?”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支吾,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拒绝。 难道.......这也包括,他让她起身吗? 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快绕迷糊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疑地回答道: “那我......我不起来?” 裴言渊唇角再也压不住,扬起满意的弧度,轻轻颔首认可,压低声音道: “张家姑娘接近心上人的法子,你要好好学。” 林知雀似懂非懂地蹙眉,眨巴着杏眸望着裴言渊,好像明白了一点。 他想让她学张家姑娘,并且用作范例,引导她亲身实践。 而所谓“只能拒绝”的惩罚,就是让她谨记,要对抗下意识的本能。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照着话本学,总比揣摩他教导之中的深意容易。 可眼下的行为,总有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他好像,没必要亲力亲为吧? 这么浅显,直截了当告诉她就行了嘛,何必多此一举。 林知雀无暇细想,只觉得姿势歪斜,腰肢挂在半空,全靠腰腹的力气撑住,怪累人的。 她打量着裴言渊的神色,趁他不注意瞥了一眼周身,想挪动位置。 这家伙双腿紧实,并拢在一起,她与其侧着躺,不如转个身,把脑袋搁置在缝隙中。 如此,就能借他的膝盖顶着脖颈,弯着双腿蹲坐地上,定会舒服不少。 况且放低身躯后,还能从桌底看到楼下戏台,更为便利了。 至于他的教导,她暂且顾不上,先找好位置再慢慢想吧。 林知雀想到就做,脑袋往上挪了几寸,又歪斜不少。 倏忽间,发髻往上一顶,似乎碰到了什么陌生的东西。 她困惑地停顿,仔细回忆自己身上此处,上上下下似乎没什么呀。 隐约有些坚硬,抵着她的发髻,难道是玉佩吗? 可是这不在腰封附近,哪怕挂了玉佩,也不可能碰到。 更何况玉佩平整冷硬,与她碰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是她的错觉,还是他与她有不同之处? 林知雀一头雾水,本就成了浆糊的思绪,更加找不着北。 按照规矩,家中女子及笄后,会有嬷嬷教导隐晦之事。 可她及笄后还未等到那天,爹爹忽而出了事,自然没能了解。 林知雀心底发虚,生怕做错了事,又觉得事不至此。 这家伙硬朗得很,摔都摔不坏,总不会她不小心碰一下,就生气翻脸吧? 她认可地咬紧牙关,权当没发现异样,继续调整位置。 谁知,裴言渊骤然低下头,俊容似是有几分诧异,压抑声线道: “莺莺,别再往前了。” “......哦,我懂了。” 她愣了一下,扑闪纯澈杏眸,乖巧听话地回答,继续向前挪动。 这家伙惩罚她不许拒绝,说明一切都是反着来的。 让她不要往前,那就是继续往前。 林知雀恍然大悟,愈发熟练,暗叹这回真是灵光,裴言渊应该很欣慰吧? 可是,他的脸色愈发阴沉,好似她碰到了不可触及之处,隐忍地抑制呼吸。 “停下,这个不算。” 裴言渊咬牙切齿,心口起起伏伏,阖上双眸稳定气息,按住她挪动的身形,压迫道: “不许乱动!”
第35章 35 、隐疾 戏台上水袖翩飞, 伶人一唱一和,柔肠百转,演得生动精彩, 惹得台下百姓惊呼声此起彼伏,赞叹地鼓掌欢呼。 林知雀一边乖巧枕着裴言渊的大腿, 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位置,神思却深深被故事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 她全神贯注地听戏,心绪随着戏中人起起落落,跟着旁人一同欢笑,仿佛屏蔽外界一切, 并未注意到裴言渊幽深容色。 直到耳畔传来温热气息,酥痒发麻,让她缩起肩膀, 低呵也不容忽视地炸开, 林知雀才后知后觉地转悠眼珠,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刚刚沉浸戏中,隐约听到裴言渊说“这个不算”, 还极其严肃地让她停下。 林知雀本就不懂这些把戏,好不容易明白他“惩罚”的用意, 一时辨不清这是引导的指令,还是他真心实意的请求。 她犹豫一瞬,看在他一本正经的份上,终究谨慎地打住动作, 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然而, 腰肢仍然空悬,全靠脖颈和腰腹发力支撑, 加之身形歪斜,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林知雀不满地憋了一口气,只想尽快找到舒适的位置,不解他为何反应这个大,微微侧首瞥了他一眼。 只见裴言渊攥紧了拳,身躯微微颤抖,脊梁紧紧绷直,比她还要不自在。 墨色眸子黯淡黑沉,俊容如裂开的陶瓷,带着无奈与幽怨。 “二公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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