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跑到了竹风院,裴言渊听到动静出来,将她整个人禁锢怀中,质问这人是谁。 她佯装不认识沈槐安,也自知如今的身份,他们不如不认得。 那次之后,这家伙总有些不对劲,时不时提起此事挑刺,她顺毛好久才算揭过。 未曾想,他们会再次撞一起,这家伙还记得清清楚楚。 林知雀眸光潋滟,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讪讪道: “是啊,一回生二回熟,上回不认得,这次不就......” 她心虚地赔着笑,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却瞧见裴言渊压下眉眼,眸中尽是警告。 仿佛她说的话大错特错,他很不爱听,再说下去,定要她付出代价。 林知雀笑意一滞,愤愤不平地攥紧拳头,但敢怒不敢言,眨巴几下眼睛,改口道: “额......这次,也不太熟。” 裴言渊轻哼一声,十分勉强地放过她,孤傲地勒住缰绳,错开目光不理会。 不过,身侧的沈槐安眼巴巴望着林知雀,清澈的眸中盈满委屈,几不可查地扯住她的衣袖,如同被人抛弃的小狗。 怎么不太熟呢?他们相当熟,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熟! 当年在金陵,他们相伴着长大,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许多时候无需多言,心照不宣。 再想得深入些,他小时候就抱过莺莺,拉着她的小手上街游荡,还被各自爹妈抱着,一张床睡过午觉呢! 哪怕这些往事,莺莺都不记得了,他们见过几面,也应该熟悉了呀。 分明就是侯府仗势欺人,莺莺都不能说实话,只能在心里惦记他们的情谊。 沈槐安难得沉不住气,义愤填膺地红了脸庞,不屑地扫了这俩兄弟一眼,对莺莺温声道: “无妨,若有第三回,总会熟悉的。” 闻言,裴言渊和裴言昭同时转过身,目光直勾勾盯着沈槐安,好似要把他一口吞噬。 裴言渊嗤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环住双臂,等着林知雀给个解释。 而裴言昭不悦地拧眉,终于察觉他又错过了什么,局外人般一头雾水,质问道: “林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将她紧紧包围,林知雀险些两眼一黑,直接当场埋进土里得了。 她努力稳住心绪,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认清侯爷才是未婚夫,无论关系多复杂,当面不能有所背叛,赶忙对裴言昭道: “没什么,我......我与他们都不熟。” 说着,她狠狠心不去看另外俩人,真挚地望着裴言昭,眸光无比坚定,像是秉持某种信仰。 这下三边勉强平衡,短暂地相安无事,林知雀终于能喘口气。 然而,袖手旁观的容景枝愣了神,当即看懵了。 她刚理清楚林知雀与裴家兄弟的关系,还以为那白面书生只是拦路虎,一脚就能踹走,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如此算来,林姑娘当真是心力交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同为女子,容景枝不知林知雀如何忍下去的,反正她自幼脾性直爽,最烦这种弯弯绕绕,现在都有点看不下去。 她不忍三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弱女子,当即一挥马鞭,扬起草屑与尘土,高声道: “人都到齐了,别磨蹭!快些开始吧!” 此话一出,裴言昭冷着脸离开,裴言渊含着清浅笑意,俯身靠近她的耳畔,眸光闪过锋芒,沉声道: “再敢背着我见他,我就让他在京城消失。” 说罢,他转身策马奔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咬牙切齿道: “不仅是他,别的男人也不行。” 他们各自走远,林知雀终于脱身,感激地朝容景枝颔首,退到场外的席间坐下。 转眼间,场上只剩下骄傲恣意的容景枝,还有茫然无措的沈槐安。 “哗啦”一声,容景枝的马鞭缠住他的颈,忽而来了兴致,轻轻向前一勾,笑得开朗明艳,声音无端带着调笑,道: “沈郎君,我们走吧。” * 沈槐安挑好马匹,与容景枝一队,四人各自就位。 哨声一响,马球抛向空中,几道身影顿时扬鞭飞驰,在暖阳与绿草间矫健穿梭,看得场外女眷们纷纷起身。 从前第一场都是做做样子,今日竟是如此激烈,还有两张新鲜面孔,实在是惹人好奇。 裴言渊自幼就会骑马,囚于废院的十余年,白日里研习书中技巧,深夜找机会跑出去,在故人的帮助下付诸实践,技艺丝毫不逊于世家子弟。 正因如此,四皇子才会对他格外看重,委以重任。 之前他韬光养晦,敛起锋芒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已到,他不会再忍让退步。 绚烂春阳下,裴言渊俊美眉眼分外夺目,棱角锋芒毕露,墨发在碎金般的阳光中闪烁光彩,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却每一招狠厉致命,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他笃定容景枝是爽快人,不会计较输赢,所以没有手软。 不过无论是谁,只要莺莺想要彩头,他都会全力以赴。 只要莺莺高兴,是否得罪人,其实无甚要紧。 相较之下,显然裴言昭不这样想,畏首畏尾地挥动马球杆,小半场下来连球都没碰到,几乎排除在局势之外。 马球带着疾风飞来,容景枝技巧纯熟,但速度太快,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马球从眼前划过,悔恨地惊呼一声。 就在马球即将进洞之时,一道稳健有力的杆子打过来,在关键时刻拦住马球,顺势打了回去。 沈槐安全神贯注,用尽全身力气,文弱白皙的面容上渗出汗珠,衬得那份少年意气愈发张扬,渐渐盖过了原有的书生气。 这一局十分惊险,勉强打成平手,容景枝又是兴奋又是惊喜,诧异地凝视沈槐安,轻笑道: “原来沈郎君这双手,不仅会舞文弄墨,还能拿得动马球杆。” 沈槐安谦虚恭谨地颔首,清俊面容愈发端正,温和道: “容姑娘见笑,沈某与您一队,自当竭尽全力。” 这话再寻常不过,可他说得一本正经,没有一丝奉承或者敷衍,还在情急之下说得不紧不慢,莫名听着非常顺耳。 当他说起“于她一队”时,平添几分互相关照扶持之感,好似他们融为一体,同进同退。 容景枝不得不承认,这话对她很是受用,颇为意外地轻咳一声。 在她的印象中,沈槐安这种书生,与家中长辈一样古板沉闷,看不上她张扬的做派,教训她不够端庄娴雅,也不懂得纵横驰骋的快活。本以为他白生生一张面容,缠着林知雀那么个小姑娘,应该不过如此。 没想到,他若是全力以赴,竟能与她势均力敌。 容景枝多瞧了他几眼,听了这话爽朗一笑,直截了当道: “沈郎君说得真好听,不知这话是对我一人说,还是对别的姑娘都说过?” 此时,新的一轮紧锣密鼓开始,沈槐安忙着拦截马球,抽空回首看她,认真思忖起这个问题。 他多年没打马球,也从未与姑娘一队,这话自然没对其他姑娘说过。 不过他做事向来如此,无论与谁组队,都会说这番话。 马球近在眼前,他赶忙打了回去,匆匆回应道: “容姑娘何出此言?若说姑娘家,这话只对你说过。” “嗯......以后别轻易对人说。” 容景枝望着他较真的身影,手上的力道难得弱了几分,有片刻的失神,让裴言渊钻了空子。 但她并未不高兴,甚至连懊悔也没有,唇角笑意愈发明艳动人,双颊微微泛红,不知是不是太阳太热的缘故。 裴言渊势如破竹,进展迅猛,半炷香时间便赢了大半,完全无需兄长的配合。 眼看着形势不好,沈槐安涌上惭愧与焦急,生怕容景枝输了比赛,面子上过不去,拼了命想力挽狂澜。 出乎意料地,容景枝反倒松懈下来,没有迫使沈槐安加强攻势,有时甚至故意让裴言渊进球,心思已然不在马球上。 这场比赛热血沸腾,席间众人看得津津有味,还未看够便分了胜负。 裴言渊翻身下马,第一回 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面前,从容不迫接受仰视,衬得角落里的裴言昭愈发灰暗不起眼。 他瞥了一眼兄长,并未理会他,应付完道贺之人,拍干净衣角尘土,走向装着暹罗猫的笼子。 众人还在回味激烈的赛事,他悄然抽身,一把将猫儿从笼子里抱出来,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林知雀。 怀中的猫儿长相奇特,后背与面中黢黑一片,爪子周围也是褐色的,其余地方干净白皙,像是刚挖完煤矿。 裴言渊拎起它的后颈,与小家伙四目相对,俊容嫌弃地皱起,一脸严肃地替它擦脸。 谁知,黑黝黝的地方擦不干净,它竟然天生就长这样。 裴言渊动作一僵,薄唇抿唇一条线,提溜它的力道重了些,忽而怀疑这玩意儿是贡品的真实性。 虽然它身形修长矫健,活泼好动,圆润的小脸很是讨喜,但依然像是灶房里的抹布。 还是刚擦过灶膛,沾了深一块浅一块的煤灰,没有洗干净的那种。 他行至林知雀身侧,神色复杂地递给她,低头打量手掌是否蹭上褐色,闷闷道: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他之前嫌弃大聪明聒噪烦人,但关键时刻还算有用,这猫儿身娇肉贵,比人还难伺候。 最重要的是,真的很像碰了一脸煤灰。 话音未落,怀中猫儿似是听懂了,凶巴巴地朝他哈气,伸出爪子就要挠人。 林知雀赶忙抱紧猫猫,嗔怪地瞄了裴言渊一眼,温声细语安慰挖煤的小猫。 然而,这猫儿颇有傲气,不乐意地扫视他们,竟有睥睨的气势,傲娇拍开林知雀的抚摸,眯起眼睛别过头。 仔细听去,还愤愤不平地哼唧一声。 裴言渊烦躁地上下打量,不知它在骄傲什么,看不下去这副死相,抬手就要拎起来教训,却被林知雀拦住了。 她并不生气,笑吟吟看着怀中猫儿,一把揉进胸膛,毫不吝啬地亲一口毛茸茸的脑壳。 “喵呜......” 身为贡品的暹罗夹起嗓子,似是不满被人侵犯,可林知雀揉搓得很到位,很快就让它舒服地打呼噜。 “明明挺好的,养在身边也能解闷。” 林知雀解决完猫猫的事儿,扬起脑袋望着裴言渊,眸中闪过欢喜的光彩,主动奉上小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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