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雀后悔说了这么多,还直愣愣问人家信不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没有立刻等到回应,登时心慌意乱,张口就要把话收回,突然听他道: “莺莺,我信。” 林知雀浑身一激灵,颤抖着垂下眼帘,以为她听错了,亦或是这家伙附和敷衍,讪讪道: “你与我爹爹素未谋面,为何信他?” 裴言渊试探着上前,凌空揽过她的肩膀,手掌顺着她的藕臂下滑,勾住纤柔的小手。 见她没有躲开,他紧抿的唇角才扬起弧度,眸中尽是温柔坚定,斩钉截铁道: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 闻言,林知雀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与他对视一眼,凌乱错开诧异的目光,转过脸遮掩泪痕,轻轻叹息一声。 不过,这次的气息中除了无奈,还多了几分欣慰和感念。 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终于被人挪开,给予她沉甸甸的信任,却不会有任何压力,有的只是满足和安心。 因为相信她,所以她说的一切皆可信。 哪怕这些事情,忤逆圣意与处决,背叛世俗与礼教,冒着不可预料的危险,依然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 林知雀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爱屋及乌。 她怔在原地,下意识觉得正是如此,却不禁去想别的问题。 他......爱她吗? 林知雀不敢深思,总是忍不住逃避,心底也给不出答案,在裴言渊的目光下无所适从。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偷瞄着他的神色,轻咳一声岔开思绪,声音轻柔道: “多谢二公子,可照实说,信也是无用。” 说着,她想起沈槐安为难的脸色,还有意味深长的那些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总有些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是蜉蝣无法撼动的。 若是不幸碰上,只能被它吞并,成为它的养分,从此销声匿迹。 饶是如此,林知雀还是不肯罢休,不愿眼睁睁看着爹娘枉死,愤愤不平地问道: “如果想做一件事,但艰难险阻,凶险万分,且不可能做到,还有必要去做吗?” 裴言渊深深望着她,思绪一转就知道了七八分,平静执着道: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林知雀骤然来了些精神,可仔细一想,难免灰心丧气,低声道: “若是眼下倾尽一切,也没有成效呢?” “那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裴言渊攥紧了她的小手,一点点传递掌心的力量和温度,俊容决然而坚毅。 仿佛能够感同身受,甚至像在对他自己说,亦或是正在这么做,沉声道: “年复一年,只要不言放弃,总有做成的时候。” 林知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而想到他的生母是罪奴,心底浮现一个猜测。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她笑着低下头,小声道: “我哪有这么多年呢......” 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人生于世,必须时刻清醒,量力而行。 她正值青春年华,有栖身之所,有康健之躯,已然是最好的状态了。 数十年后,她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自身难以保全,谈何为爹娘平冤昭雪? 尽管她声音细若蚊吟,低微到尘埃之中,裴言渊依然听得清楚,不假思索道: “无妨,我们还有一生可以消磨。” 林知雀不自觉地应和点头,点了一半突然顿住,发现有点不对劲,质疑道: “我、我们?” “是啊,我们。” 裴言渊眸光平静温和,眼底却似是藏着道不尽的心意,如三月春风般轻柔地望着她,长睫遮住闪烁的视线。 他伸出长臂,温柔挽着她的柳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有些事儿,莺莺从未信我,抑或是早已忘了。”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二人身躯紧紧相贴,叹道: “但我一直记着,永远不会忘记。” 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他蓦然在牌位前跪下,神色庄重肃穆,一字一句道: “青天在上,岳父岳父泉下有知。 俗人裴言渊,京城人氏,无父无母,心悦于莺莺,愿聘为吾妻,助其沉冤昭雪,此生不改其志,不悔其意。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绝无半句虚言。” 说罢,裴言渊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三拜,三叩首,额头紧贴地砖,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 月色西斜,微风吹拂,清辉洒落在他的身上,宽肩窄腰在地上投落阴翳,墨发随风飘荡,似有似无拂过她的面容,带来阵阵竹香。 他在牌位前长跪不起,棱角分明的侧颜也变得柔和,转头望着她勾起唇角,幽深眸光清明如水。 林知雀僵在远处,清丽面容满是惊讶,视线再也没有逃避躲闪的余地,杏眸与他四目相对,找不到半分虚假。 耳畔回荡着他的承诺,她茫然无措地急促喘息,心绪不由自主地翻起惊涛骇浪,心脏猛烈地撞击心房,气血骤然涌上头脑,回忆潮水般在脑海中涌现...... 一切都不受控制,她无论如何保持冷静,身心都不听使唤,体内冒着澎湃热气,激动地湿了眼眶。 之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闪过,她并非不记得,而是从未像他信任自己那样,全心全意相信过他。 他曾许诺娶她为妻,可她以为这只是玩笑话,是他当初误会了心意; 他曾说凡她所想,皆可成全,可她以为这只是哄她高兴,没有任何人能如此无私; 他曾说此生不负,她一笑置之,以为这家伙最是放浪,肯定对别的姑娘都说过这种话。 直到今时今日,他愿意相信她的冤屈,愿意助她去做不可为之事,愿意不计罪臣之嫌,在爹娘牌位前许诺,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林知雀的心跳如同棒槌般剧烈,狠狠敲打她混沌懵懂的头脑和心绪,心底涌上不可言喻的冲动与热烈,隐约有些似曾相识。 在他教导的时候,在他溜进侯爷耳房的时候,在他无数次牵起她的手,轻声唤“莺莺”的时候,似乎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明白,还以为是这家伙太过可恶,让她整个人都不对劲。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数不胜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她乱的找不着北,于万千记忆之中,抓住了那一夜的痕迹。 林知雀如梦初醒,抚着心口顺气,俯身靠在裴言渊的胸膛,抬眸凝视两片薄唇,喃喃道: “二公子,是不是我......主动吻你?” 她从裴言渊眸中得到肯定,一切瞬间通畅起来,如同穿过逼仄晦暗的甬道,终于得见天日,哽咽道: “我是不是说......喜欢你?” “莺莺......” 裴言渊没有回答,而是一遍遍唤着她的闺名,一把拥她入怀,宽大手掌近乎将她整个人笼罩,抚慰猫儿一般轻拍脊梁,轻笑道: “你想起来了?” 林知雀使劲地点头,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笑得欢愉又畅快。 不知为何,本该是件喜事,她却止不住地落泪,眼眶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睫毛都潮湿地粘在一起。 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 是见到他就心生欢喜,是无论何事都不禁偏心,是心脏猛烈的跳动,是想要靠近的冲动,是下意识的吻,是脱口而出的誓言...... 原来她在很久之前,就喜欢裴言渊了。 林知雀耐不住兴奋和激动,双颊染血般飘起红晕,整个人也晕乎乎的,恍惚间捧起他的面容,指腹轻抚两片薄唇,呢喃道: “裴言渊,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话音未落,她吃了酒一样迷醉,俯身吻上了薄唇,藕臂圈住他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入了他的怀抱。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反而没那么乱了,有些念头渐渐清晰,只恨之前当局者迷。 为何总是碍于侯爷,推拒他的靠近,甚至恼恨他的亲密? 为何总是因为婚约,她从不敢真正面对他,面对心底特殊的情意? 婚约未成,枷锁并未落在她身上,是她自愿囿于其中罢了。 可是现在,她终于发觉,只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谈得上喜欢。 她不喜欢侯爷,不喜欢沈槐安,只有在他身边之时,才会觉得自由自在。 从此以后,她学着不去瞻前顾后,试着去喜欢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 夜半三更,不为人知的假山后面,多了一对璧人。 林知雀回过神后,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险些又要不承认。 不过,裴言渊不给她这个机会,收好牌位与小炉之后,单手就提溜起来,死死拥入怀中,朝着竹风院的方向走去。 林知雀捂着脸挣扎,羞怯地压低声音喊了几声,焦急道: “不行,你答应过的......” 但是裴言渊不为所动,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破釜沉舟般沉下脸,毅然决然俯身,樱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给野狗顺毛般哄道: “我、我下次一定,今天太累了。” 裴言渊轻轻“哦”了一声,依然大步流星往前走,气得她凌空蹬着小腿,忽而觉得被他骗了。 刚刚还山盟海誓,说得那么好听,怎么转脸就不听话,竟然非要带她去竹风院? 简直是可恶至极,岂有此理! 林知雀急得要命,整个人如同蒸笼上的包子,蹭蹭冒着白烟,软磨硬泡都没有办法,眼睁睁被他抱着走上主径。 这里连通着侯府各处,虽然大半夜无人行走,但难保会有人起夜窥见,那她日后如何见人? 林知雀使劲浑身解数,实在是累得够呛,不免恼火地等着饿狼般的男人,在他怀中双手叉腰,咬牙切齿道: “裴言渊,我后悔了!” 奈何这家伙还是不松手,拦腰抱得她生疼,只能委屈生气地捶打他的肩膀,狠狠道: “你再这样,我......我不喜欢你了!” 裴言渊好整以暇地抬眸,云淡风轻从她身上扫过,沉静道: “我刚刚都听到了,莺莺说......” 他还未说出口,林知雀就急躁地一把捂住,听不下去他的那些话,故意喊了几声救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1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