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更是和陆语站在城楼之上,俯瞰长安夜景。 这是因为,思来想去,他能让这个妹妹觉得新鲜一些的事情,实在是有限。毕竟,这是在她的一亩三分地。 陆语自是觉得其乐无穷,尤其长安夜景,实在是一幅宏大瑰丽的画面。 彼时,唐修衡站在一旁,慢慢地饮酒,显得格外的松散惬意。 “以前也经常这样看夜景吧?”陆语问。 他扬了扬唇角,“不一样。以前看的是守备防务,这次看的是人间烟火。” 陆语莞尔。 . 杭七和林醉离开终南山,雇了一辆马车,返回长安城。 路上,他问她:“听说,有人到傅宅认亲?” “就那么一次。”林醉说,“见唐侯和姐姐不理会,大抵是知难而退了。” “该是惧怕侯爷之故,但是不难想见,他们不会断了这份念想,定会绞尽脑汁寻找机会。” “姐姐说了,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解闷儿了。” 杭七一笑。 林醉素手托腮,望着窗外思忖一阵子,道:“可那种事,应承起来难免气闷。偶尔我会想,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的话,姐姐说一句不知下落就行了。” “凭什么?”杭七挑眉,“是他们不要你,又不是你离家远走。没听说过占理的躲着缺理的人的事儿。” 林醉笑了笑,现出讽刺之意,“他们现在想认我,不外乎是知道我们姐妹情深,又知道姐姐如今将要嫁给第一豪商,又有了唐侯爷那样的异姓兄长。这般身份,别说在长安,就是在藏龙卧虎的京城,又有哪个敢惹?”停一停,唇畔的讽刺转变成不安,“他们不是要认我,是想跟姐姐搭上话罢了,那种人,谁不腻烦?我实在是不想让姐姐因我心烦动气。” “那就把事情揽过来,我们亲手收拾他们。”杭七语气坚定。 林醉认真地看着说话的人。他的言辞,她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杭七见她满眼疑惑,思忖片刻,问:“你是觉得凭你我之力收拾不了他们,还是觉得,我之于你,还只是个外人?” “你……”林醉缓缓吸进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本来就不能不算是外人啊。” “……”杭七瞪着她,眼神却显得很受伤。 林醉苦恼地蹙了蹙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么,你我非亲非故的,因为姐姐的家事才结缘,你帮沈先生,我给姐姐打下手。你迟早要回京。何年何月若有缘再碰面,杭大人若还记得我,便是我的荣幸了。” “什么叫我迟早要回京?”杭七也蹙了蹙眉,却因烦躁而起,“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林醉愕然,“我跟你回京干嘛?我要留在长安,送姐姐出嫁,还要物色个适合自己在这儿长久经营的营生。” 杭七连鼻子都要皱起来了。他踅摸一阵,找到酒壶,旋开盖子,连喝了几大口,才摆一摆手,“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就要”生气了?不是已经生气了么?可是,生的又是哪门子气?她怎么惹着他了?——林醉敛目,又想笑,又疑惑。 杭七满心气闷:如果不是很欣赏又很信任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他怎么可能与她四处游玩?如果不是很欣赏又很信任一名非亲非故的男子,她怎么可能与他四处游玩?相互都是这样,那说明的还能是什么?——多多少少也得有点儿情愫吧?这种事,这辈子,他可是头一遭,打心底这样认为的。 难道之于她,只是因为是通过陆语、沈笑山结识的,才对他放下戒备? 难道说,这么多天,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那这玩笑可太大了,他受不起。 他不相信。 他得想辙。 . 景老爷分外缜密地核实过所有人证的口供,派出诸多人手前去查证。他明白,越是唐修衡亲自交代过的事,自己越不能只听凭吩咐、走个过场,要尽到自己为官的本分。 万一唐修衡哪天又来询问一些细节,他一问三不知的话,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要说枝节,也有,原太夫人不论在公堂、牢房,都是一言不发。不论怎样的询问,都是神色平静或呆滞,不予承认,也不否认。 这倒是不难,有实打实的旁证在,她就算不露面,也能定她的罪。 对原太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之后,景老爷都生出了几分火气,回到宅邸,跟发妻说了原委,末了,气哼哼地道:“怎么会有这种人?你说她是怎么想的?简直是个疯子!” 景太太递给他一杯清心的茶,亦是蹙眉,“往远了说,养在膝下那么多年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该生出真切的情分,她却那般歹毒。往近了说,恩娆何辜?解奕帆与解明馨那个孩子何辜?她怎么就不能善待恩娆,不能吩咐下人善待那个无辜的孩童?” “这个毒妇。”景老爷道,“决不能轻饶了她!” “那么,解家兄妹——” “按律处置。”景老爷语气坚决,“那两个太蠢了。换个稍稍聪明些的,从一开始就该对恩娆开诚布公,联手对付原太夫人。若是那样,亲生骨肉大抵就不会丧命。” 景太太思忖片刻,缓缓点头,“对啊。原太夫人和向氏打恩娆的主意,已是经年之事。早一些有恩娆帮衬,应该能找到那孩子的下落。” “不说这些了,越说越生气。”景老爷喝了一大口茶。 “那就说说高兴的事。”景太太道,“得空我去找傅太太一趟,商量商量沈先生和恩娆的事,等到这案子结了,选个吉日下聘。婚期也商量一下吧?早些定下来,两家也能早些在明面上着手准备。” 景老爷神色有所缓和,“说的是。我忙外边的事,你好生张罗这件事。沈先生的终身大事,我们能牵线搭桥,实属幸事。” 景太太深以为然,“我晓得。” . 这日上午,林醉和杭七回到傅宅,洗漱更衣之后,前者倒头大睡,后者急匆匆地去见陆语。 陆语正在书房料理家里家外的事,见到他,笑着起身见礼,唤无暇无忧上茶点。 杭七并没落座,而是走到书案前,“我有件大事要求你。” “真的?”陆语半信半疑,放下手里的账册,审视着他。 杭七肯定的一颔首,“你可得帮我。” 陆语摆手遣了留在书房的小丫鬟、管事等人,“说来听听。” 杭七这才落座,正色道:“我想娶林醉,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的心思?” 陆语闻言,立时笑了,想了想,颔首道:“好。” “她要是不同意,你得帮我劝劝她。” “……?”陆语一头雾水。居然到此刻还不知晓林醉的心思,合着在一起就是结伴胡吃海喝游山玩水了? “明白没有?”他问。 “明白,走一步看一步。”陆语道,“她要是断然回绝,我该做的是支持她。” 这倒好,他找了个随时会把自己晾到一边的帮手。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目前能做的只能是请她去探口风,先做到心里有数,才好再做打算。 他颔首以示同意,问起唐修衡:“侯爷呢?” “我姨父姨母带他去拜访名士、雅士,这几日都是这样,早安排好了。”陆语说。其实,他是想在回京之前,多陪陪两位长辈。 “怪不得,又是你在打理庶务。”杭七心想,等她出嫁之后,夫妇二人一定很不习惯。 陆语一笑置之,问起他在终南山的见闻,杭七据实相告,叙谈多时方道辞回房。 下午,陆语去找林醉,闲话几句,切入关乎杭七的话题:“仆人们都说,杭七爷对你格外的好。” 当初,林醉提起她和沈笑山的事,说的也是这类言语。 “他对我好?”林醉的大眼睛忽闪一下,“和我一起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就是对我好?” 陆语和声反问:“如果他不是觉得你特别出色,不是想经常见到你,不会这样吧?” “我是你师妹,他当然要高看一眼。”林醉斜倚着大迎枕,意态慵懒。 “反过来呢?你对他是怎样的看法?” “……”林醉敛目思忖,良久,笑一下,“我怎么知道啊,懒得想那些不相干的事。”语气已经有点儿耍赖的意味,“说些别的吧,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你瞧瞧。”语毕,唤丫鬟去取来。 陆语笑着说好,话题就此打住。晚间用饭前见到杭七,笑着告诉他:“恩姀说她懒得想那些。” 那就是有希望,起码不是无望。杭七立时喜上眉梢,“没告诉她,托你探口风的是我吧?” “没。” “那就好。多谢多谢。”杭七深施一礼。 陆语侧身避开,“受不起。快去用饭吧,侯爷等你跟他喝酒呢。” 杭七笑得现出一口白牙,“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 盛世清明、案件少的缘故,原太夫人、向氏等人一案,从审案到出结果只用了半个月左右。 原太夫人秋后问斩; 董岚流放千里; 解奕帆、解明馨该受到的处置,本该本该比董岚重,但因二人一个行动不便,一个身子骨彻底败了,便处以三年牢狱的刑罚; 向氏亦如此。 此外,其余参与其中助纣为虐之人,诸如原太夫人与解家、董岚手里听命行事的下人,都按律予以相应的惩戒。 无暇听说之后,跟陆语抱怨:“怎么才三年的牢狱责罚?”说的是谢家兄妹和向氏。 陆语耐心解释道:“监牢那种地方,待一年半载,人就差不多废了。判三年刑罚的,古来就不多,在如今,他们已算异数。” 无暇这才释然而笑,“没便宜他们就好。” 而随着案件的了结,到了唐修衡回京的日子。他总得留出几日,陪伴家中亲友。 他离开前夕,陆语问明他回程安排,得知他与几名随从快马加鞭返回,阿魏则负责带人护送箱笼回去。 于是,她和齐盛监督着仆人们将一些物件儿妥善包裹起来,放入箱笼,又和阿魏商量着安排好相应的车马。 翌日清晨,傅清明、原敏仪送到街巷转角处才止步,望着唐修衡远去的背影,前者目露不舍,后者则红了眼眶。 陆语、林醉、杭七策马送到城外。 天空湛蓝,骄阳璀璨,和煦的风暖意融融。 到了城门外,唐修衡带住缰绳,示意随从。 随从立刻将两个大大的厚实的牛皮信封呈上。 唐修衡交给陆语:“提前做的一点儿功夫,日后你兴许用得着。” 陆语默默地接过,手摩挲着信封。已到兄妹分别的时刻。 他对人的好,从不在言语间流露,却又时时刻刻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关心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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