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芽哪里知道啊?她没明白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蹙眉看了一阐提一眼,见他眯着眼睛一脸兴奋的神情, 感觉事情有点蹊跷。 她前倾了身子,把手支起护在了嘴边,小声说道:“你指的中用,是哪方面?” 公主这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瞳仁黑亮的像洗净的黑葡萄, 是那种能照见人影的黑亮。 她的鼻子也很好看,侧面看格外高挺,正面看却不突兀, 微圆中还有一些钝感, 这是她娇憨感的来源。 而嘴巴则更好看了,也不知道用没用口脂,颜色不算太红, 水润饱满,好像轻轻一触,就能弹起来似的。 离近了的公主少了那一份拒人千里的清冷, 多了几分的稚软可亲, 看着这张志纯至真的脸, 一阐提心里乌七八糟的想法就被弹压下去了, 一时开不了口。 “比如……”他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说一些文雅的话,“在我们曼度国,种芭乐、椰子的农人要结实健壮, 下海捕鱼的渔民要矫健轻盈,读书的士人要头脑清明, 当王太后的女人要狠辣残暴——” 当王太后的女人要狠辣残暴?这个一阐提,又夹带私货偷偷说自己继母的坏话了。 “你说的这些,沈穆都有。”李仙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她掰手指,一样一样地说,“他看上去清瘦,可胸膛却很结实,矫健这方面更不用说了,他是追踪循迹的高手,习得一身高来高去、来去自如的好功夫,至于头脑方面,他脑子转的很快,我阿娘的事,不过几日功夫他就查到了当年的细节——” 一阐提知道小鹅阿娘的事,此时提起来了,难免为她高兴。 “若真能找到长公主娘娘的踪迹,那我就高看他一眼。” 李仙芽见一阐提难得正经,这便低声劝他道:“你是上国的贵宾,又是我旧年的知心好友,有些事情没有哄骗你的必要,这两日你也看到了,我与驸马形影不离、恩爱无比,你倘或还不能放下执念,又哭又笑的,那受折磨的,岂非还是自己?” 一阐提闻言,嘴巴就扁下去了,委委屈屈地开口:“可我喜欢你、倾慕你的心,控制不了啊……” “即便做不成夫妻,像现在一样促膝长谈也很好啊,待你回了曼度国,我们也可以继续通信,你把有趣的、开心的、忧伤的事统统告诉我,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说,这样知心的关系,岂不是比夫妻还要牢靠?”李仙芽慢慢地说着,轻软的话语像溪流潺潺,“你说是不是?” “比夫妻还要牢靠?”一阐提闻言,神情生动起来,“那就说你和沈狗……沈穆还有发生变故的可能?” 他挠挠头,有点不解,“当真恩爱的话,怎能想到和离?看来你和沈穆还是有问题。” 李仙芽哭笑不得。 虽然她与沈穆的确是假的,可一阐提怎么样都能找出破绽的样子,让她觉得无可奈何。 “好了,不谈天了,再不出去天就要黑了。”李仙芽不想和他纠缠这个话题了,站起身催促他出去。 一阐提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环顾了一圈,指了长几上的一只粉金的琉璃花瓶,厚颜无耻地问她讨。 “国宾馆里的陈设太老旧了,你把那只粉花瓶送给我插花。” 李仙芽想也没想地应了,一阐提兴高采烈地抱在了怀里,一手搂着李仙芽的手臂说道:“今儿我们曼度的贡品就运到京城了,届时我挑两车送过来给你。” 一阐提这回从曼度渡海过来,带了整整一巨船的财物,因他是提前到的神都,运送财务的车慢慢走,今日才抵达神都。 李仙芽同一阐提一起走出了卧房,她很好奇海上的情形,问道:“我听说上国海海域千万顷宽,风云莫测不说,还有许多海贼蛰伏,专抢过路人的船只,你带了如山的巨富,不害怕吗?” “我可不怕。”一阐提抱着瓶子神气活现地走着,“我阿母没来当王太后之前,可是叱咤上国海的海贼皇帝,荡平了多少穷凶极恶之徒,保护捕鱼、贸易的船只,整个上国海海域的百姓,都把她奉为菩萨——有她的威名护航,谁敢抢老子?” “这么说的话,你的继母很好啊,你干嘛老见缝插针地说她坏话?”李仙芽笑着说道,眼神里有神往的色彩,“能做海贼皇帝的人,该有多少能耐啊,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听说她还帮你扫平了谋逆暴/乱的反贼,助你登上王位,有这样的继母,你还不知足?” 一阐提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她总抽我嘴巴子,没事就抽几个,把我抽的跟个陀螺似的,我生气不应该吗?” “那她这点不好,做什么总抽你?”李仙芽接口道。 “嗨,我以前也不是个玩意儿就是了,总是忤逆我爹爹,把他都气死了,不过我阿母后来发现我是——”一阐提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口,一时才改口道,“后来发现我是个内心纯善的小郎君,就停止抽我了。” 李仙芽没有听出他话音里显著的停顿,只随意扫过一阐提手里的花瓶,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跳。 因为瓷器易碎,所以从九州池搬出来时,并没有带上这些摆设,这几日买了太多的花儿,晴眉和鹿梦就各处找容器插花,所以这花瓶也应是这府上的。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阐提,倒是有些擅作主张了。 可是如今也不能要回来,不然一阐提又要起疑心了。 两人一起走到正门前,门外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车体宽阔、漆面光滑,车窗车顶都雕刻了繁复精致的花纹,禁军里负责护卫公主的统帅熊知之见公主出来了,忙上前行礼。 “驸马说,这辆马车内外皆设有机关,最适宜公主出行。”他请李仙芽上车,“公主安心乘坐。” 李仙芽心里讶异,面上倒是不显,倒是一阐提来了兴趣,绕着马车跑了好几圈,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免不得啧啧称奇。 “这沈……沈穆还挺会办事,快上来,我们研究研究——” 说着,拉着李仙芽上了马车,开始在车内仔细观察。 其实车内的陈设同宫里布置舒适的马车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明亮了些、温馨了些,李仙芽看不出来机关在哪里,不免偷偷疑惑。 许是看出了公主的疑惑,也或许是为了替沈穆显摆,熊知之走上马车,在暗处拨动了一个机关,马车后厢门一瞬开启,一架连弩机咔的一声从木头地板下升起,威赫赫的对准了后面。 一阐提眼睛亮闪闪的,兴奋地直搓手,熊知之再找出暗处的一个机关,手上用力,车窗旁陡然落下了带着铁刺的防护帘,将马车护的严严实实。 李仙芽吓了一跳,尴尬地摸了摸那铁刺,熊知之又给公主与国主解释道:“公主安心,这些机关只为对付穷凶极恶之辈,平日里出行用不上。” 他说完,将这些机关收起,便下了马车,车子缓缓驶动,一阐提啧啧称奇,躺在大迎枕上感慨。 “马车上搞这些,是有点情趣在的。”他眯着眼睛笑,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邪恶的东西,“沈穆啊,有点东西。” 李仙芽歪靠在车窗上,看到了一阐提嘴角的一勾邪魅的笑,免不得好奇一问。 “你好像已经放下执念了。” 一阐提闻言,缓缓地收起了笑容,紧接着忽然一闭眼,忧伤地吐露真心。 “执念就如黑夜里拿着一盏烧手的灯,我知道它烧我的手爪子,可如果吹熄的话,我就像个盲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说着,幽幽地反问,“我能放下吗?” “能啊。”李仙芽把视线投向窗外,若有所思,“找到另外一盏灯就好。” 一阐提无精打采地坐起来,期期艾艾地挪到了公主的手边上,同她趴在了一起。 “可我眼下,还没找到另外一盏灯。” 两人就一起趴在窗边上,看着窗外静谧的街巷飞驰而过,再变成了两遍的热闹肆铺,时间就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说来奇怪,也许是小时候就结交的情谊在,李仙芽似乎从来没感觉到和一阐提在一起时,有什么不自在。 小时候把他当成了异域的小娘子,所以可以拉着手逛遍了神都城,如今长大了,却也可以趴在一起,头碰着头看街景,好像也十分自然。 快到丽景门的时候,就看见热热闹闹的街巷,两边的肆铺侵了街,把各色好玩儿、好吃的、好看的摆出来,以供客人挑选。 李仙芽虽然不太喜欢热闹,可却也爱看俗常的人间烟火,她往车窗外看一眼,但见那丽景门下遥遥地站了一个人,身量很高,着了一身沧浪色的澜袍,身后是巍峨的宫门,像画一般,把他框在了其中。 他也像画。 一阐提也认出了他,指着外面叽叽喳喳地,“沈狗怎么也在?” 李仙芽也闹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方才分明是出了门,莫不是来这里办案? 马车驶近了丽景门下,缓缓停住了,一阐提第一个掀开帘子跳要下车,正看见沈穆站在车下,一阐提冷哼了一声,抱着膀子姿态高傲地跳了下来。 李仙芽跟在一阐提的后面,一躬身一低睫,眼神便撞上了沈穆的,清澈的泉水晃一晃,好像不用说话,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她踟蹰了一下,沈穆便向上张开了双手,李仙芽心里砰砰跳起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一阐提,这便向沈穆展开了笑,双手低下去,扶在了沈穆的肩上。 沈穆则掐住了李仙芽的腰,让她借着这股力量跳下来,接着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包在了手掌心。 一阐提的嘴角就抽动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沈穆握住小鹅的手。 二大王呢?这个时候没有二大王分享他此刻的复杂情绪,他委实有点不习惯。 该狂笑三声,还是号啕大哭呢,他有点拿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可隐隐约约地,怎么有一点兴奋呢?
第39章 熏风解愠 手上传来的温热像小虫, 沿着手腕青色的脉搏一路向上,钻进她的袖子里,再游移至肩颈后背, 酥酥麻麻。 沈穆接到她之后,轻声在她因僵硬而垂下的眼睫前问安,“案情有了眉目,所以偷得半日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0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