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礼愣了一愣,湖沼已经马不停蹄地点头:“多谢萧护卫,都怪小的没理好三少爷的书桌,才让三少爷错拿了自己没看完的兵书。”这么好的台阶,他不下就真傻了。 善礼也回过神来,憋了个大红脸,竟然还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兵书。不过当下,他自然也不会反驳萧肃政的话,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颇为虔诚地从萧肃政手里接过了裹好的书籍。 把书拿到手里,善礼忍不住抱在了怀里,将书贴在胸口,才有种踏实的感觉。萧肃政的目光落在善礼手上的兵书上,神色复杂。继而,又看着自己手里极为珍贵的虎钤经,不由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善礼自习武以来,蒋府也就新入了萧肃政一人。萧肃政被安排和善礼一同习武,善礼自然和他更亲近些。争取到了蒋善礼的信任,是他极为难得的机遇,他绝不会错过。 “多谢三少爷借予我虎钤经,二日之后必当奉还。”萧肃政朝善礼肃穆地躬身行礼,等直起身子时,却看到通往善礼小院的长廊拐角处,远远地走出一行人。 是嘉兰一行人。 她身侧后方跟着武婢芒种,芒种稍后跟着夏时和夏间两个穿着一样的青绿比甲的使女,其后又有两个小使女分别捧着暖炉和护手。 嘉兰裹着一件银狐轻裘披风,细软的银狐毛领里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她留意到了善礼这里的状况,远远地在长廊上站定,遥遥地望了过来。 嘉兰看到萧肃政时,朝他微微欠身。嘉兰不过是客套礼数,萧肃政竟也躬身回礼。倒把善礼唬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顺着萧肃政行礼的方向回头一看,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也顾不上跟萧肃政寒暄了,连忙跑到了嘉兰面前,把手上的书递给嘉兰。 湖沼赶紧跟萧肃政告罪,补全了礼数,赶紧跟了过去。 “阿姐阿姐,我换回来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善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兰的脸色。嘉兰没有说话,低头看了被小心包裹的书。那块藏青色的布竟然连褶皱都没有,可见包裹之人的用心程度。 她看了萧肃政一眼。此时,萧肃政已经在武婢嬷嬷的带领下转身离去。嘉兰微微叹了口气,朝善礼点了点头。 “你呀你,把你自己的兵书收好了,还没看完呢,就不要借与他人了。”虽然未先通气,但嘉兰想到的理由和萧肃政并无二致。善礼一听,疑惑地看着手上的兵书,他还真有点糊涂了。 “今儿,我没跟娘亲说此事。下回你若是再这般不经心,我可也不依你。”嘉兰又嗔道。她先前虽气,也的确带人往爹娘院子里去。只是才走出自己的院子,她便改了主意。与其立时就说与娘亲听,让娘亲去责怪善礼,不如等一等,看善礼自己会如何解决。正因此,她才改道,往善礼院子里来。 善礼哪敢不应的,早点了十来次头了。 嘉兰见他态度诚恳,且也算处理得当,又细细问了一遍他与萧肃政的应答。善礼忙不迭地把萧肃政的话转述给嘉兰听,又疑惑道:“阿姐”他显然是想问为什么嘉兰和萧肃政都说着兵书是他自己的的。嘉兰笑着打断了善礼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且回去看书,答案自会明晓。” 她此时若由着善礼点破,岂非辜负了萧肃政的一番苦心?他既然有意隐瞒,也算识礼之人。 善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也乖乖地不再询问,而是别过嘉兰,马不停蹄地回房间拆包裹去了。 善礼小心地解开布包,拿着那纪效新书左看右看,半响,又不确定地把书递给湖沼看一眼,迟疑地问道:“这是阿姐抄的书吧?”她用蒋忠地的笔迹抄的,注释还是自己的簪花小楷。 湖沼看着懵懂的小主子忍不住扶额,别过脸去点了点头。 “奇怪,那阿姐和萧哥哥怎么都说是我写的呢?”善礼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对男女大防还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他的姐姐们都很能干,他家还有武婢呢!更何况,他娘也没怎么教过他呀。他之前紧张,只是单纯自己非常喜爱,又把姐姐的东西看得极为珍贵,是轻易不能给外人的。而且姐姐曾言明不能给外人看,他一直恪守承诺,却没想过是因为姐姐的东西不能示人。 “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姐姐写的呀?”善礼再问,还想到了新的事。他想到姐姐的画作也从不轻易示人的,虽然他总觉得姐姐的画作跟市面上价高的“空谷居士”比也不逞多让,但姐姐似乎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画作流出蒋府。 湖沼忍不住插嘴道:“三少爷,不是不想,是不能啊。”善礼一听,睁大眼睛瞪了湖沼一眼。他年纪小小,这一瞪的眼神竟然如同他父亲蒋忠地一般犀利!湖沼赶紧把嘴巴闭得牢牢的。 “说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善礼有些生气了,他年纪小,直觉加在姐姐身上的枷锁是如此沉且如此重,又如此不公平。 “哼!爹爹、伯伯、叔叔和哥哥都做不到,那就等我长大了,我让天下人都知道姐姐的厉害!”善礼大声道,愤怒地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他目光澄明透亮,如旭日灼耀,如清流激越。他今日所言,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悄然种在他那一颗赤子之心里。如冬日埋种,静静地等待春风回暖之时,破土而出。无惧狂风骤雨,终有一日,长成参天大树。
第25章 体贴解围萧肃政 善礼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既然觉得加在嘉兰身上的桎梏不公,便想方设法地想要给嘉兰的才华寻个出路。 这日下了演武场,才刚淋浴一道,善礼便兴冲冲地跑到蕙心楼来。 他扰了阿姐的吟诗作画的兴致,先悄悄地问了守门的嬷嬷。嬷嬷便笑道:“三少爷,姑娘在浩然亭作画呢。”此时,也早有人禀了守在蕙心楼的夏间,夏间忙笑着迎了出来:“三少爷” 她方说了个开头,善礼便已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寻阿姐去。”说罢,他一溜烟地走了,倒把一众使女嬷嬷弄得哭笑不得。 * 浩然亭就建在虎贲园和巾帼园侧旁的假山上。在浩然亭上,刚好能瞧见虎贲园和巾帼园的全貌。故而,浩然亭也属于演武场的警卫地,就如同虎贲园和巾帼园一样,进出都要经过盘查。 因为盘查得严,省得麻烦,嘉兰就带了夏时和芒种二人。善礼来时,夏时早瞧见了他兴奋得满脸通红的神色,忙笑着迎了下来。 “阿姐在画画吗?”善礼悄悄问夏时,夏时含笑点了点头:“姑娘正收尾呢。”善礼严肃地点了点头:“那我先不上去打扰她,你也别跟她说。”说罢,他背着手,在假山一小片平地上来回踱步。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着浩然亭,明明想同嘉兰说话的,却还能忍着不上去。 嘉兰正是兴浓之时,周遭一切,早抛之度外。等到她终于落笔收尾,这才舒展身子,惊讶地看到底下一脸兴奋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善礼。 “你怎么来了?”嘉兰朝善礼招了招手。善礼乐得蹭地一下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上来,又惹得嘉兰戳他额头:“小心看着路,不许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善礼胡乱地点着头,然后把小脑袋凑到嘉兰身边来,好奇地瞅着嘉兰的画。 “哇!这不是我吗?”他一见这画,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嘉兰,像极了宜安长公主最近闲来没事新养的那条小奶狗球球。 嘉兰画的正是善礼在虎贲园训练的场景。善礼并不是随着蒋家护卫一同训练,倒不是说他乃蒋氏子弟自有特权,而是他实在是年纪小,现在练武师傅还只教他最基本的强身健骨之法。这让他小小的一个人在演武场的一角,显得既毫不起眼,又格外打眼。 善礼又性子倔,旁边的护卫都休憩了,他还要练一会儿。嘉兰画的,正是这时的场景。小小的男孩子,身边是三三两两喝水闲聊的护卫,无一不比他高大健壮。他明明也累了,却还倔强地打着拳。 善礼又指了指画上一个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练拳的人,肯定道:“是萧哥哥。”嘉兰随意瞥了眼,点了点头:“你倒是对他印象深得很。”她舒展身子后,显得有些懒散,随性地捻了糕点品品。 “萧哥哥先前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在大家休息的时候继续练。”善礼一面仔仔细细地看这画的每一个细微处,一面跟嘉兰说。嘉兰愣了一下,冷意在眸中一闪而过,声音倒还是温温和和循循善诱:“为什么呀?” “他说,如果我当着大家的面加练,大家可能都会被迫跟我一起加练,怕会有人对我有怨言。如果我想多加练习,可以私下里再加练。”善礼半点儿没察觉出嘉兰的诱导,此时心满意足地看完了画,也坐在嘉兰身边吃糕点。 嘉兰又看了眼这画。她是对着今日的场景画的,而萧肃政指点善礼,定然是发生在之前的事了。 “不过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善礼回答了她的疑惑:“我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善礼很是笃定,同时又有些疑惑:“不过一开始,护卫哥哥们还真的都是跟我一起加练的诶就连萧哥哥也是,师父明明都跟他们说了可以休息了的。” 嘉兰忍不住又看了眼自己画的画。她确信,这画上的护卫,的的确确是在休息的,包括萧肃政。 “那后来呢?”嘉兰忍不住问道。“后来?”善礼的语调就更疑惑了:“我不是觉得他说的不对么,我就还是会加练。但是之后,师父跟大家说休息,萧哥哥就真的休息了。再后来” “再后来,除了真的需要加练的人,大家就都休息了。”嘉兰若有所思地接上了善礼的话。善礼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嘉兰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画,这一次,她的目光在萧肃政身上停留得更久了些。 萧肃政的话其实很是在理。善礼这样加练,若是护卫们不跟着加练,难免会显得懒散不上进。但护卫们操练的内容,到底要重得多,被迫加练谁也不会有好脾气。也得亏善礼是蒋府三少爷,平时又没什么高高在上的傲脾气,才让护卫们都忍让几分。 “其实我知道萧哥哥说的道理。”善礼认真道:“可我觉得这个道理不对。”嘉兰诧异地挑眉看着他。“练武是为自己练的,怎么能因为别人努力就努力,别人懒散就懒散呢?”善礼说的十分恳切。他是真没有想鹤立鸡群的念头,他也不会硬着头皮练武。他同样也不会觉得加练就是值得自豪、效仿的事,他只是想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再做得更好一些罢了。 嘉兰慨然一笑。萧肃政怕也是意识到,善礼练武加练,也只是一片澄澈的赤子之心。所以,才会在之后,一改先前随众人加练的态度,反而是一到休憩的时候,便自行休憩。他一开了这个口子,众人皆随。善礼尚有身份作为屏障,而无依无靠的新人萧肃政要“鹤立鸡群”,可就真要莫大的勇气和底气了。但说到底,他的举动,的的确确为善礼解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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