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夷光心不在焉地陪着五两玩藤球:“是吏部衙门里有什么急事吗?” 五两也心不在焉的,每每从院子里叼了藤球回来,它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檐上的兔子灯看。 长缨摇了摇头:“端敬殿的人也不知晓,这日头大了,不如咱们先去看喜蛛?” 沐夷光怏怏地点了点头。 长缨连忙去取了乞巧的紫檀木匣子来,沐夷光将匣子打开,里头果真结了细细密密的圆网,算是得巧了,只是那只喜蛛也精神萎靡地缩在角落里,大概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猎物,饿得奄奄一息。 第一次喜蛛得巧,沐夷光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也许是想要分享喜悦的人不在自己身边,导致这喜悦也减半了。 两个丫鬟见娘娘神色不对,也不敢说话,只见娘娘蹲下身,轻轻抖了抖盒子,将那喜蛛放走了。 沐夷光已经开始生起气来,仔细想想,陆修珩近日的确有许多漏洞,虽说是一天到晚地忙于政事,不见人影,可谁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一旦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不断地生根发芽,就连殿下今日约了巳时回宫,仿佛也是怕自己应了崔蓁蓁的约似的。 这样一想,她干脆便带了青霜往雅茗轩而去。 雅茗轩是京城里有名的茶楼,环境雅致,价格昂贵,位子还极为难订,崔蓁蓁约她在这里见面,只怕是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往日里座无虚席的雅茗轩今日空空荡荡的,掌柜的亲自站在门口向各位熟客解释今日已经包场了,而他看到沐夷光时,立刻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贵客来了,快请进。” 沐夷光跟着他往楼上雅间走,随口问了句:“你如何得知我便是客人呢?” 掌柜的笑答:“等您的客人给小人看过您的画像了。” 沐夷光咬了咬牙,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崔蓁蓁算账,那掌柜的又道:“您先别生气,客人说她会向您解释的。” 沐夷光忍着怒气推门而入,而崔蓁蓁正站在窗前来来回回地走,见太子妃登门,脸上的急躁立刻变成了一种不怀好意的欣喜。 她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沐夷光也朝青霜点了点头,房间里立刻只剩下两个人。 见沐夷光一脸怒容,崔蓁蓁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太子妃娘娘莫要生气,蓁蓁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将娘娘的画像给外人看的。画像之事蓁蓁稍后再解释,” 她为沐夷光沏了一杯菊花茶,绵里藏针地道:“太子哥哥近日事忙,想必冷落了娘娘,还请娘娘多些体谅,先饮一杯菊花茶去去火吧。” 沐夷光并不去接那杯茶,径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崔蓁蓁将茶盏放下,半点也未收敛脸上笑意:“那我就直说了,太子哥哥已经有自己的长子了。” 见是这样的无稽之谈,沐夷光懒得再与崔蓁蓁浪费时间,转身便要走。 见沐夷光不买账,崔蓁蓁这才急了,连忙跑到她面前,拦道:“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沐夷光冷着一张脸睨着她,兼之比她高半个头,气势颇有些唬人。 崔蓁蓁终于不再卖关子,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信,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不信,不过我已经去朱雀街见过那孩子了,大眼睛高鼻梁,的确和太子哥哥有些相似。已经一岁多,都能走路了。” 她提到朱雀街,沐夷光立刻想起那日见到的楚王和楚王妃,两个人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莫非也是去见那孩子的? 虽然心中起了怀疑,她仍是不动声色地等崔蓁蓁继续往下说。 “娘娘应当也曾听闻太子哥哥有过心上人的传言吧,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只是那女子在战乱中丧生了,太子哥哥率兵攻陷应昌时听闻了那女子死讯,当下便亲自带兵屠城,为此女报仇。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能接受心上人的死讯,这两年一直在派人搜寻她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佳人已逝,到底寻回了自己的骨血,这孩子便是两年前太子哥哥与心上人在漠北所孕育的。” 见沐夷光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崔蓁蓁乘胜追击:“蓁蓁知道娘娘不愿相信,今日特地将此女的画像带来了。” 沐夷光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幅卷轴,崔蓁蓁徐徐将画卷展开,她看着沐夷光脸上的神色变化,得意道:“蓁蓁无意在太子哥哥的书房见了这幅仕女图,顿时惊为天人,费了不少功夫才令人临摹出这一份。” 她又意有所指道:“娘娘当真是天姿国色,此女仅是与娘娘有几分相似,便已经貌美如斯了。” 沐夷光垂着眼睛,仔细将这幅画卷端详了一遍。 这是一幅簪花仕女图,画上的女子不过将笄之年,穿着一身式样普通的妃红长裙,一手取下发上的银钗,另一只手持着一枝盛开的翠雀花,似乎正要将这翠雀花往头上簪去。 临摹的画师技艺十分高超,画上女子容貌娇妍,神情可爱,甚至将绘画之人笔尖流淌的拳拳爱意也纤毫毕现地展现出来了。 那翠雀花是漠北独有的花,这样明显的印记,一下子就让沐夷光想起那日五两带着她去的那处宅院,那年轻妇人为孩子哄睡时唱的漠北民谣来。 崔蓁蓁还在继续:“方才蓁蓁便是给掌柜的看了这幅画,说是有一位与画上女子有几分相似的贵客要登门,他才能顺利将娘娘认出的。” 沐夷光藏在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极力伪装着面上的平静:“好了,本宫已经知晓此事了。” 崔蓁蓁却还嫌不够似的火上浇油:“娘娘莫要生气,蓁蓁初晓此事时,亦是为娘娘抱不平的,可后来仔细想想,此事对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娘娘仅凭这幅容貌,便已经获得太子哥哥的宠爱了,之后再将那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子嗣的问题也解决了,太子哥哥自当会感念娘娘大度懿德,娘娘的地位岂非更加稳固了?” 不等崔蓁蓁说完,沐夷光已经夺过她手中茶水,径直往那仕女图上泼去,滚烫的茶水浸污了画纸,那仕女的容貌也变得不甚分明起来。 沐夷光一字一句道:“若再有下回,泼的便不是画了。” 崔蓁蓁捧着画纸,被她这番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直到沐夷光和自己的侍女扬长而去,她才回过神来,气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掀翻,胎薄如纸的瓷片碎落在地,她也被茶水烫红了一片手腕。 听到室内的痛呼声,门外候着的心腹侍女连忙赶了进来,一边为她冷敷,一边帮腔道:“县主,既然太子妃不识好歹,您也不必好心跟她说这么多,莫气坏了身子。” 崔蓁蓁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本县主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免得她还以为自己是太子哥哥心尖上的人,最好是气得她回宫后和太子哥哥大吵一架。” 那侍女立刻明白过来:“这时县主再好好劝慰太子殿下一番,太子殿下自然就知道谁才是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了。” 崔蓁蓁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正是这么个理儿。” 沐夷光在崔蓁蓁面前还能强撑着气势,出了门之后便立刻泄气了,她甚至不敢去朱雀街再次求证,而是径直回了东宫。 由于太子殿下仍未回宫,整个毓华殿的气氛都十分低迷,宫人走路时都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生怕惊扰了娘娘。 沐夷光在花园里静坐了半响,抹了抹和兔子灯一样红的眼睛,终于起身了。 她又踩着凳子将昨夜挂上的兔子灯摘了下来,推到五两的面前,言简意赅道:“咬它!” 大概是陆修珩余威尚在,五两依旧没有下口,只是眨了眨天真的眼睛,用牙齿衔着木质的手柄,将兔子灯拖到草丛里沐夷光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第85章 今日注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朝会, 无论是主持大局的宣成帝,还是与会的朝臣们,都能感受得到太子殿下的异乎寻常的急躁。 礼部尚书徐道是第一个有本请奏的, 他的说话风格就是废话连篇, 只是他到底年逾五十了,又曾经做过宣成帝的太傅, 宣成帝也不好斥责,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徐道今日开口亦是长篇大论,几乎从大齐朝开国立业说起, 几百字之后终于说到□□修书,唾沫横飞之际, 忽然觉得额前一凉,他抬头一看,太子殿下阴恻恻的目光已经投过来了, 漆黑如点星的眸子氤氲着化不开的寒意。 徐道忽然就忘了到了嘴边的话,毕竟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只觉得膝盖骨都发冷。 朝堂上安静下来的这一瞬, 陆修珩已经开口:“徐尚书的意思, 是要请皇上御览礼部修缮过的文渊阁书函,后续好移书设匣?” 徐道一愣,点点头:“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言, 微臣正是这个意思。” 这倒不是陆修珩手眼通天, 徐道奉命修缮文渊阁书函已经数月了, 此人虽然话多,办事倒也规规矩矩, 一板一眼,如今也到了验收的时候。 宣成帝赞许地看了看太子一眼,大手一挥:“准奏。” 事不关己的奏请太子殿下都处理得如此果断,利益冲突立场对立时,太子殿下的气势便更为惊人了。 兵部年初时便提过要保障漠北军饷一事,而户部却以国库空虚为由拖延了许久,两方多次为此事争论不休,而近日鞑靼在边关又有异动,兵部拿着护国大将军沐慎之的陈情折子,要钱的腰杆自然就直了不少;而户部却以江南水灾拨款甚多为由,直言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两边都振振有词,宣成帝听得头疼,干脆问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鞑靼狼子野心,不可轻视。” 陆修珩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岳父说话的,而宣成帝开口询问太子意见,已然为此事定了调了。 户部尚书安齐摇了摇头:“微臣安能不知居安思危的道理,只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兵部尚书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扯淡!既然户部已经没钱了,要你何用?!” 安齐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你,你无知!” 眼看文官和武将又要在朝廷上对骂起来,陆修珩冷冷一句“闭嘴”,瞬间又安静下来。 最后又是太子殿下拍板,从各部删减了部分经费开支,甚至连为宣成帝修建避暑山庄一事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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