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成帝又好气又好笑,见二儿子今日如此神勇,干脆将先前因为各种理由搁置的遗留问题都扯了出来,逐一清算。 两个多时辰过去,着实解决了不少难题,宣成帝意犹未尽地散了朝,又将太子殿下单独留了下来。 宣成帝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老二啊,你可知朕今日单独召你,所为何事啊?” 陆修珩难得地心不在焉:“儿臣不知。” 他只知道巳时已经过了大半,太和殿外的日晷已经快要移到午时了。 宣成帝继续道:“昨日是七夕,听说你和老大在明月楼摘了灯?” 陆修珩立刻便猜到了是什么事,只是故作不知,淡淡道:“是,各凭本事,儿臣没让着他。” “好,讨佳人欢心,自然是各凭本事,”宣成帝哈哈一笑,又道:“不过老大说他瞧上了安家的女儿,想要纳为侧妃,你觉得如何?” 陆修珩淡淡道:“只要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极为相配的。” 只是陆修珉对安菡梅究竟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哦?”宣成帝面色惊诧,倒不是因为陆修珩对秦王利用婚事拉拢户部尚书一事的大度,而是因为老二居然说出了如此至情至性之言:“既然如此,朕便允了吧。” 他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嫡子:“朕还没问你,今日如此匆匆忙忙的,有什么急事吗?” 陆修珩抬头看了一眼宣成帝,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儿臣急着回宫。” 太子的流言已经飘了有些时日了,宣成帝亦有所耳闻,他捻须道:“沐家的女儿虽好,但你是太子,子嗣才是头等大事。” 想了想,宣成帝豁达道:“若有那为你诞下骨血的,只要是良家女子,纳进东宫也无妨。你若是碍于太子妃不好开口,便由朕来做主。” 陆修珩听得瞳孔微张,很快又收敛了神色。 他的确有意放任了外边的流言,却不知流言已经传到如此离谱的地步了。 陆修珩匆匆向宣成帝行了一礼,只来得及说一声“儿臣确有急事,先行告退”,便大步离去。 他出了太和门,刘宝已经在此处恭候良久了,他小跑着跟上太子殿下的脚步,吁吁道:“殿下,朱雀街那边的宅子传来消息……”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才道:“小客人又生病了,高热不止,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刘宝也不知那孩子是何身份,但殿下在漠北那边的事情他还是大概知道一点的,如今又见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孩子带到京城,还养在外宅,对外边的流言也信了七分。 陆修珩步履一刻也未停:“病了便去请大夫,还是你觉得孤像是大夫?” 他这不是以为殿下会想要亲自过去看看么。 刘宝立刻闭口不提了,只是更为艰难地提起了另一桩事:“娘娘先前派侍女来端敬殿询问殿下何时回宫,已经问了三回了。” …… “那现在呢?” “娘娘出去了一趟,应当是去见清平县主,现在已经回宫了。” 刘宝的话音刚落,陆修珩已经运起轻功往东宫去了。 东宫的天,今日变了。 一贯规矩的下人也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且交流之后的态度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小心翼翼,唯恐惹祸上身的;一种是一脸愤懑,敢怒又不敢言的;还有一种,自然就是那捧高踩低,对太子妃避之不及的。 毓华殿今日大门紧闭,摆明了不欢迎太子殿下的态度,陆修珩虽然无奈,倒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地翻了墙,殿门内也没人迎接他,只有五两从大树后探出头来,还露出了身后的半个兔子耳朵。 事已至此,陆修珩岂能看不出沐夷光的态度? 他俯身拾起兔子灯,难得地摸了摸五两的头,语气颇有些无奈地笑道:“倒是没白养你。” 太子翻墙进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沐夷光的耳朵。 青霜和长缨在寝殿内候着,只听得床幔内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不许他进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虽然按照娘娘的吩咐将殿门的锁落上了,但还是忍不住劝道:“也许太子殿下也有苦衷呢,要不娘娘还是听听太子殿下的解释吧?” 床幔内朦朦胧胧的人影此刻摇头摇得飞快,甚至捂住了耳朵:“我不听。” 而门外已经响起规律而有礼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干净低沉的男声:“梨梨?” 没有人理他。 陆修珩契而不舍地又唤了几声,又自言自语道:“既然太子妃给孤留了门,孤便进来了。” 说话间,两个丫鬟便看到厚重的门栓凭空整齐地断裂成两截,应声而落,太子殿下已经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 太子殿下的眼风扫过来,两个丫鬟的骨气终于告罄了,两人朝太子殿下行礼告退,长缨还非常贴心地带上了关不上的门,消失得远远的。 寝殿内空空荡荡的,只有床上的薄被拱起了一个大包。 明明是孩子气的举动,陆修珩看了居然也觉得很心安。 他不紧不慢地脱了外袍,又净了手,这才走过去抱住了那个大包,低声道:“今日朝会事多,未能及时赴约,是孤的不是。” 怀中传来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你走开。” 陆修珩一叠声地应着:“是是是,都是孤不好。” 他隔着锦被抱住沐夷光的手却纹丝未动,耐心又温柔的继续道:“你别闷着自己,用午膳了么,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这已经是陆修珩惯用的伎俩了,沐夷光这次却不上他的当,恨恨道:“别又想拿什么好吃的来唬我,我已经气饱了!” 陆修珩又隔着锦被摩挲她的被,给她顺气,好声好气道:“孤今日卯时便上朝了,一直忙到现在,既身无长物,也不曾唬过你,只有亲自登门负荆请罪了。” 沐夷光冷哼一声:“难得太子殿下还记得毓华殿的门往何处开。” “孤夜夜宿在此处,如何不知?”陆修珩试探着将那锦被往下拉,见沐夷光没有反抗,便轻轻地将它一整个儿都拉了下来,露出了沐夷光的脸。 她的眼睛果然肿得跟桃子一般,脸颊还沾着湿意。 陆修珩心疼得不得了,一点一滴吻掉她脸上泪痕,轻声道:“是听了外面的流言,才这样生孤的气?” 沐夷光负气地转过头,嘴硬道:“臣妾哪里生气了,殿下有了自己的子嗣,臣妾这是喜极而泣。” 陆修珩微微叹了口气,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不是孤的孩子,”他顿了顿,终于开口解释道:“是一个故人之子。” “那是孤两年前在漠北的旧识,孤的确有一段时间……很在意她,她和家人在战乱中丧生,孤也曾扼腕叹息,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后来得知她尚有骨血存留人间,而且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便接来京城帮衬一把,仅此而已。” 眼见沐夷光的脸沉得越来越厉害,陆修珩识趣地补充:“孤从来都没有过别人,只有你。” 沐夷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只是仍旧不肯看他,幽幽道:“臣妾竟然不知,殿下居然还有替别人养孩子的喜好。” 陆修珩一口气险些噎住:“不许胡说。”
第86章 不等沐夷光反应, 陆修珩想起自己还处于负荆请罪的状态,立刻又端正了态度,放低声音道:“孤只会有和你的孩子。” 他说的是实话, 他在八岁那年亲眼见到母后自缢身亡过后, 便以为爱情在权力面前,不过是虚幻又脆弱的东西, 并对此嗤之以鼻,而直到真正爱上了他的太子妃,他才明白孰重孰轻。 陆修珩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 永远是未雨绸缪,处心积虑的, 他早已经做好了筹划,此生只会有沐夷光一个人,她的孩子就是自己将来的太子。 沐夷光不知道陆修珩在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背后的打算, 她又哼了一声:“太子殿下说得这样好听,不知道的是对臣妾情深义重,只有知晓内情的才知道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饶是陆修珩才思敏捷,也实在想不出这爱屋及乌的出处, 只当她是在说二人将来的孩子。 他学过医, 自然知道生产对女子而言是十分凶险的事,本身对血脉亲情也极为淡薄,立刻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你自然是最重要的,若是不愿生孩子, 我们就从宗室里头过继一个, 好生养育, 也是一样的。” 陆修珩越想越认真,甚至道:“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待到时机成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露骨,沐夷光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正要提醒他隔墙有耳,又想起陆修珩还没有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呢! 她气急败坏地松开手:“殿下不要转移话题,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女子的画卷我都已经看过了!” 陆修珩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无奈地解释道:“孤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敷在了沐夷光的眼下,语气诚恳真挚: “孤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去对比人与人之间的容貌。” “相似的脸可以有千千万张,而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沐夷光睁大眼睛,试图从陆修珩那张好看到有些不靠谱的脸上找出一丝勉强和违心的神色,但是失败了。 想起新婚夜时陆修珩挑起盖头见到自己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转身便去侧间的榻上去休息了,她总算又信了一点,反是自己见到陆修珩与谢衡哥哥略微有些相似的容貌时心中掠过一丝惊讶。 她的确从未有过将殿下当作谢衡哥哥替身的想法,但自己失忆之后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了。 沐夷光忽然便觉得理亏,那张脸怎么也板不起来了,只是肿着眼睛问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为何会选择我?” 听到这个问题,陆修珩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腼腆神情,他稍稍侧过了脸,来掩饰自己的脸红:“当时孤重伤昏迷未醒,这桩婚事的确是钦天监占卜而来,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这桩婚事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新婚之夜那样冷待沐夷光,也存了几分刻意和提防。 他从来只信事在人为,但是现在竟然也会说出自有天意这样的话来。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殿下是何时对臣妾心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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