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顾霖就疯了。 她用尽各种方法调查陆熠,得知他果真尚未婚配,就利用进宫探望姑母之便,掐准下朝的时辰与陆熠“偶遇”。 少女的情愫张扬又不懂得掩饰,顾霖又是名动京都的勋贵嫡女,此事顿时流传开,所有人都知道了── 顾宰辅府上那位高高在上、拒绝过无数名门子弟的嫡女顾霖,看上了定国公府刚刚受封为镇国大将军的世子陆熠。 众人谈论之余,又忍不住艳羡,论出身,论姿容,论才貌,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甚至一度有传言,圣上不日就要为二人赐婚。 当时,顾霖也是如此想的。 可陆熠却始终对她冷若冰霜,不管她如何靠近,蓄意偶遇也好,迎面相逢也罢,那人都一直避她于千里之外。 顾霖是何等骄傲的女子,从来都是她拒绝别人,又何时被人如此冷待过! 她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冷漠,寻了机会将陆熠拦在了御花园的一处假山角落。 陆熠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见到顾霖,连神色都未有丝毫改变:“顾姑娘,你不该来。” 顾霖一下子委屈地红了眼眶,她抹着眼泪,做回了那个天真娇蛮的小姑娘,哭诉着:“陆熠,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躲着,今日我就是要让你说明白,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本就泛红的桃瓣眼因为泪痕更加娇媚惑人,任谁看了都再也硬不下心肠。 可陆熠依旧眸色清冷地看着,好像这位伤心垂泪的美人与他毫无瓜葛。 他的声音很冷,冰刀子一样刺在小姑娘脆弱的心口:“我对你无意,请顾姑娘自重。” 从那天开始,顾霖就明白,这个男人并不属于她。 被拒后的顾霖心灰意冷,不吃不喝了好多日,终于动了放弃的念头。 可不想,一日,父亲却将她叫去了书房──
第3章 顾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父亲在书房中交给她一瓶药,让她趁三日后的东林宴上混入陆熠的酒壶中。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两府的婚事就能就此定下。 她闻言吓得花容失色,这种下作的手段,又怎能出自堂堂勋贵嫡女之手? 她虽然爱慕陆熠,可如今已经明白对方心意,也不会再强迫他非要娶自己。 可父亲却严厉地斥责她,拿家族大义迫她答应。 父亲告诉她,定国公向来不甚过问朝堂,在世族与寒门之争中一直保持中立。照往日也就罢了,如今定国公府因为陆熠的受封风头无量,成为朝中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如果此次不能用婚事将陆熠与世族绑在一处,后患无穷。 不知是因为父亲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还是自己心底那点未彻底熄灭的情愫作祟,她最终点了头。 东林宴上,她抖着手将药粉撒入那个白瓷温润的细颈酒壶,看他面色泛上潮红却克制着不碰触自己,顾霖心一横,主动抱住了陆熠。 之后的事情一切都水到渠成,在父亲与姑母的一力撮合下,她如愿嫁入了定国公府。 大婚之夜,顾霖紧张得手心微微发汗,对上陆熠寒沁沁的眸子,她违心地哭泣:“陆……陆熠,那天我只是偶然撞入,并未知道你……你在里头……” 陆熠同样一身暗红婚服,衬得他瘦削的脸多了几分神仙丰姿,他的目光依旧冰冷,挪到她娇美无比的脸庞,似乎在探究她话中的真假,顾霖亦强撑镇定又委屈地回望过去。 良久,男人独自喝尽了杯中的合卺酒,起身走出了婚房。 离开前,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说:“军务紧急,我先去处理,你先睡。” 外头的夜色浓得化不开,顾霖轻轻松了口气,望着那个她满心满眼的男人渐渐离开,当那抹高大挺拔的红色背影终于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她心底的慌乱恐惧最终被喜悦取代。 从今天起,陆熠就是她的夫君了! 她知晓自己使了手段嫁给他做妻子,是自己欺骗了他,对不住他。 他如今不爱她,对自己冷淡,也是理所应当。 她会对他好,对他府上的所有人都好,尽心尽力做一个称职的世子夫人。 或许时间久了,他总会明白她的好。 也总会…… 爱上自己的…… ── 顾霖的这一场高热,烧了足足三日。灵樱强行闯出寒月院请来了府医,这才让昏迷中的她捡回了一条命。 她烧得昏天暗地,梦中也是凌乱不堪,前尘往事匆匆而过,画面一转,她发觉自己身处波涛汹涌的浪边,乌云黑沉沉地压着,让人喘不过气。身边的陆熠忽然又变回了如今冷漠疏离的模样,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恐惧── “顾霖,你不该使手段嫁入国公府,更不配做这世子夫人!” 一纸休书甩到了她的脚下,绝望、崩溃、惊恐自心底蔓延而出,她想哭,可一滴泪都没有。 四周的巨浪突然都变成了与她相识的人,他们鄙夷的目光刺得人浑身战栗发抖。 他们叫嚣着:“你不配!” “你不配!” “你不配!” “啊──” 顾霖梦中惊恐出声,一睁眼,入目是寒月院正屋内帐顶的嫣红海棠,洋洋洒洒开得正艳。 她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心口剧烈地跳动着,脑中混沌沌,痛得她皱紧了眉头。 灵樱正守在床榻边,见到主子惊叫醒来,忙安抚道:“姑娘,姑娘别怕,奴婢在这儿守着您。” 见主子似乎是被梦魇,她又轻哄着将人半扶到靠垫上:“姑娘别怕,吓人的都是梦,都是假的!” 顾霖楞楞地转过头,看到灵樱担忧地望着自己,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喃喃重复:“只是……梦?” “是,都是梦,姑娘发了一场高热昏睡了三天呢,”灵樱点头,伸手去触主子的额头,见高热已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姑娘可算醒了,可感到饿了?奴婢让灵月端些粥点进来?” 顾霖点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又茫然地问:“我为何会发起高热?” 她只记得那晚陆熠突然来了自己房中,两人争执下,陆熠俯身抱着自己回了小榻,再后来的事却一点都记不清了。 她努力回想,除了陆熠凉如寒潭的目光,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灵樱见主子苍白憔悴的面容,又想起三日来她强闯出院请来府医,世子淡漠凉薄的态度,心里就酸涩地难受。 她摁下心中的不甘,强笑着安慰道:“是奴婢不好,天气骤冷却没及时替姑娘加被褥,这才害得姑娘受寒生病,请姑娘责罚!” 说着,她起身跪在了榻脚。 顾霖忙拉起她,心中的疑虑也随着灵樱的说辞散了:“快起来,动不动就要跪,我何时说要怪你了。” 顿了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她又问:“我昏迷三日,夫君有没有……有没有来看过我?” 见到灵樱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顾霖瞬间明白了何意,一阵难过在心底缓缓流淌,她眨眨眼,努力不去感受其心酸滋味。 没关系,她习惯了。 她安慰自己,一如一年多来安慰自己那般。 夫君只是还未喜欢上自己罢了。他们是夫妻,以后还有好多好多年要一起携手走过,她可以等的。 等到终究会有一天,夫君会喜欢上自己,甚至爱上自己。 这时,珠帘叮叮当当声起,灵月端着一大盘清粥小菜进屋,见到主子转醒,她脸上也有了笑影,只是掩不住眼底的青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一旁的灵樱不停地朝她打眼色,遂咽下嘴边的不忿上前伺候。 顾霖喝了几口粥,虽恢复了些精神,但还是体弱,又躺下睡了一下午,直至傍晚才起身沐浴。 她吃过汤药发了汗,整个人都有了力气,见外头天色未暗,便道:“灵樱,我躺了三日身上难受得很,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灵樱整理被褥的动作一顿,有些犹豫:“姑娘,你身子还未好全……” 更何况,外头那些洒扫下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万一被姑娘听到…… 顾霖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坚定道:“无妨,今日并不算冷,我把三月前母亲亲自送来的狐毛大氅披着,一定不会再挨冻。整日闷在这屋子里,没病也要被闷出病来。”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话刚说完,就上前几步从壁橱里拿出大氅披上,脚下一转就出了屋门。 灵樱暗觉不妙,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她着急地跟出去,担忧地去追:“姑娘您慢些,奴婢陪着您一起。” ── 大雪过后,天空放晴,小径两侧都是未完全化开的积雪,白茫茫的煞是好看。 顾霖驻足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未出阁时在顾府的岁月:“灵樱,我记得一年前京都也下了好大的雪,我在院子里堆了个很大的雪娃娃,还拿了自己最喜欢的锦华锻冬袄给它做衣裳。那时母亲见到,还笑话我是个幼稚的小丫头。” 回忆起从前美好快乐的时光,顾霖唇角微勾,苍白荏弱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影。 那时的她正痴迷陆熠,笃定只有自己才能与凯旋而归的大黎战神相配,时常苦苦纠缠不说,还在院子里给陆熠也堆了一个雪娃娃,比她的更大也更威武,就立在锦华锻冬袄的雪娃娃身侧,作出保护的模样。 她甚至命人寻来一套全新的将军铠甲,给雪娃娃穿上,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父亲会在无意间透露陆熠的行踪,让她更能时常与他相见。 不过是过去了一年,竟然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想到这里,顾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复杂难言。 她还是很虚弱,迎面一阵凉风吹来,她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几声,随着动作,如墨乌发自肩侧倾斜而下,鸦羽般的睫毛扑闪如蝶,在她雪一样白的肌肤上透出浅浅的团影。 “是啊,姑娘当时还和奴婢在小院子里打雪仗呢!” 灵樱应着话头,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心思全在注意四周动静,唯恐有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小厮说漏了嘴,将摘星阁里头住着的那位闹到姑娘耳里。 平日里也就罢了,眼下姑娘昏迷刚醒,是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索性傍晚时分众人都在屋内忙碌,并无闲杂人等在院子里闲聊偷懒,灵樱稍稍放心。 顾霖又站了会儿,院子里光线更暗,她觉得有些冷,就想转身原路返回。哪知道站得太久,脚已有些麻了,她转得太快,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往一旁的雪堆上倒去。 “姑娘,小心!” 灵樱见状慌忙去扶,还好一旁有座一人高的假山,顾霖手忙脚乱下,两只手牢牢抓住了假山的缝隙才勉强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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