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偷偷望了眼主子,摇头道:“奴婢不敢偷听大人与姑娘说话。” “出身高贵,名动京城。呵……”沈洛笑笑,将脚下的石子随意踢到了院中的雪堆里,“我记得哥哥还说过,她名叫顾霖,是顾宰辅唯一的嫡出女儿,从小受尽宠爱荣华,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女子在国公府应当也是如鱼得水,可今日瞧着,果真如此吗?” 莲儿听得一头雾水,但她知道主子一向心思多得很,遂跟着附和道:“其他人奴婢尚且不知晓,奴婢只知道姑娘以后一定能嫁得如意郎君,享尽富贵荣华。” “那是自然,我的夫君,还应当是这世上最优秀俊毅的男子。”即使那人,如今已有妻室,可娶妻若琴瑟不和,还能休了再娶不是么…… 沈洛似被取悦,愈发心情舒畅,吩咐道:“你找个由头去府外,好生打听一番这个顾府嫡女的消息,回来通通说给我听。” “是!” ── 出了摘星阁,停了许久的雪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有几片落在顾霖长而卷翘的睫毛,她用力眨了眨,那白白的雪片就隐入了她的眸中,化为一汪冰凉。 她顾不得周身呼啸而过的冷风,忍着胸口瑟瑟的闷疼,目光追随着前头那抹高大的玄色身影。 陆熠身形挺拔,走得也快,顾霖愣是小跑着追上去,等快到书房门口,她脚下一转,挡在了男人面前。 陆熠常年军中历练,早已练就洞察微毫的本事,这一路他也知晓顾霖一直跟着自己,只是不想停下搭理罢了。 如今顾霖硬生生拦住他的去路,陆熠剑眉微皱,冷着声道:“回去。” “我不!”顾霖紧咬着唇,瓷娃娃般白皙的脸庞透着倔强,“陆熠,我病了三天了,你为何不来看我!还有,那名叫洛儿的姑娘为何会在府中住下,她是不是你……”心悦的人? 话到嘴边,被顾霖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问,她怕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痛彻心扉。 可隐隐的难受还是自心口漫向了四肢百骸,如果不是心悦的女子,陆熠又为何会在军务繁忙时抽空看望那姑娘呢? 男人依旧面目清冷,上前一步靠近,因身量高,远远看去小姑娘娇小的身子被整个笼住。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顾霖只觉得男人强烈的威势压下来,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她垂了脑袋,方才因为娇蛮任性涌上来的勇气被熄灭不少,此刻冷风穿堂一吹,还未开口说什么,就立刻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身子没好全就到处乱跑,顾霖,你可真能折腾。”陆熠剑眉皱得更深,斜睨向一侧的灵樱,“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还不快将夫人带回寒月院。” 灵樱吓得差点在雪地里跪下,忙应道:“是,世子。” 她上前要去扶顾霖,又听姑娘明显已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陆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未出阁前也是顾府捧在手心的贵女千金,你既然娶了我,又为何如此待我!” “回寒月院去,书房重地,你不该多留。”陆熠并不回应,语气已带上了隐忍的怒气,他往一侧转身自顾往书房内走,不欲与她纠缠。 “陆熠,你不许走!”顾霖转过身要去扯他宽大的玄色衣袖,却终究落了空。 更浓的痛楚自心底泛上,痛的她险些站立不稳。 成婚一载,有时间陪伴其他女子,却没有时间看一眼缠绵病榻的发妻吗? 她的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用手胡乱抹去颊边的泪水,抽噎着:“我满心满意地嫁给你做夫人,你却这样子……这样子冷落我,我还比不上一个寄住在国公府的客人吗?若是……若是如此不愿,那便一纸和离书,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凝滞,男人的脚步倏然顿住。 身侧的灵樱吓得脸都白了,一屈膝就跪在了雪地里:“世子恕罪。” 顾霖自己都愣了神,张了张唇,看着前头男人停驻的高大身影。 忽而,男人闪身瞬移到了顾霖面前,薄唇紧抿,深邃如寒潭的凤眸锁着哭得双颊通红的小姑娘,那哭得泛红的水眸此刻盈满了雾气,几颗碎泪粘在长睫上欲坠不坠,好不可怜。 陆熠望了许久,藏于衣袖中的手微微用力,才勉强压下想抱她的冲动。 “陆熠,你……你要不要……和离……”顾霖哭得已经力竭,她身子虚弱,在冷风中更是摇摇欲坠。 终究,男人又上前了半步,将小姑娘已站立不稳的身子整个笼进了怀中。 修指上移,他捉住了小姑娘娇嫩幼圆的下巴,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想和离?” 他的声音很冷,就像数九寒天终年不化的积雪,顾霖长睫微微颤抖着,还是鼓起勇气望进了男人的眼中。 雪依旧苍茫而下,落在两人的身侧积起一点白,纵然心中并不是如此想,顾霖依旧倔强地点头,她贝齿咬着唇,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是,陆熠,若你……不愿,我们就……和离吧。”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雪片窸窸窣窣掉落而下的声音,小姑娘的嗓音清脆又软,一遍一遍在陆熠耳边回荡,渐渐与前几日他自己的声音重合── “到那时,我会一纸休书断了与顾霖的婚事。” 如今顾宰辅已经入狱,等太子登基继承大统,就是顾氏一族的死期,此时休离顾霖,倒也时机正好。 可是…… 陆熠忽而极为烦躁,松开禁锢住小姑娘下巴的长指,将怀里的人往灵樱处一推,毫无温度的淡漠嗓音落下:“送夫人回寒月院。” 话毕,他不再停留,推门进了书房,欣长挺拔的身影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顾霖楞楞地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方才积蓄在心底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珠,看向灵樱:“灵樱,陆熠他是不是生气了?” 闻言,灵樱这才敢抬头看去,眼前只剩下无措的姑娘,哪里还有阎罗般世子的影子。 她重重松了口气,姑奶奶,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动了怒啊! 姑娘原本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就不甚如意,这回妄说和离惹怒了世子,如今又出现了个摘星阁的不明身份的女子,这以后得日子该怎么过…… 灵樱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姑娘茫然又后怕的模样,赶紧强撑着爬起来,扶着顾霖就走:“姑娘,这几天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您伤寒还没好全呢!” 顾霖犹豫地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终究是顺从地由灵樱扶着离开。 走到半路,再次经过摘星阁时,小姑娘忽然再次停住了脚步。 灵樱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家主子又想冲进去问个究竟,正要从旁劝慰,却听顾霖悠悠的细软嗓音响起,带着些茫然: “灵樱,你说,是不是错了?” 错,错了? 灵樱怔住,一时不知主子指的是什么。 伫立在漫天飞雪中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又坚定了些:“也许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做得再好,再委屈求全,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走吧。”顾霖拢紧了胸前的狐裘大氅,在一片银白中越行越远。 ── 自从顾霖撞见摘星阁中的孙洛,又追着陆熠问对方身份遭冷遇后,她在寒月院中明显沉寂下来。 从前从寒月院送到书房的燕窝茶点每日都有几回,可现在一连几日都没有踪影。 这可苦了负责把守书房重地的徐答等人,从前寒月院送来的好东西大多数都进了他们的肚子,如今那边不送过来了,天寒地冻的,被娇养惯了的胃每到未时就开始闹天宫。 徐答抱剑靠在书房门外的廊柱下,腹中已经饥肠辘辘,望眼欲穿地望着门口,心里思忖着今日是否又没戏了。 “啪”的一声,有人重重敲了下他的肩膀。 徐答吓了一跳,迅速拔剑直指来人,在见到对方的脸时,立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收剑入鞘,又重新靠回了廊柱。 “你这是什么表情?堂堂镇国大将军贴身近随,好歹是从众多隐卫中脱颖而出被选中的,怎的今日像瘟了一样?” 本欲进书房呈交密信的林建停住脚步,走到徐答面前捅了捅:“想娶媳妇了?” “你瞎说什么,”徐答嫌弃地拍掉他的爪子,“肚子饿,没力气搭理你。” “这就奇了,这定国公府这么气派,主子还能缺了你的吃食不成?”林建无语,他与徐答从小就在隐卫营中历练,因为表现出色,他们一个被选为主子近卫随侍左右,一个负责联络各地暗桩,及时输送密信回京。 怎么他这个四处奔波的劳碌人还没喊饿,每日待在定国公府里享福的人倒开始喊起来了? 徐答连个眼风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嘀咕道:“从前世子夫人日日都来送茶点燕窝,世子自然不喝,每次都进了我的肚子。” 他叹了口气,摸摸正在咕咕叫的肚子:“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送了,可苦了我这娇生惯养的胃哟。” 话虽如此说,他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院门,期盼着下一刻那门能“吱呀”一声打开,出现世子夫人端着午点的身影。 还真别说,夫人做点心的手艺经过一年的锻炼,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林建彻底无语,大发善心地提醒他,“你放心,你这肚子不仅这几日没有燕窝茶点吃,以后也有不了了。” 徐答在世子身旁当差,朝中的事自然也是门清儿,可还是忍不住惊讶:“这么快?” 想到这事儿,徐答心中就犹如刮过一阵冷风,让他不寒而栗,摸着良心说,主子真当是冷情无心,夫人对他一往情深,终究还是躲不过党争倾轧,到如今落得家破人亡、潦倒丢命的下场。 害,到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天,也不知夫人是何反应。 大概是对当初执意嫁给主子的事追悔莫及吧。 毕竟若没有这场婚事,顾宰辅也不会放松戒备,主子也没法这么轻易扳倒世族。 林建点点头:“顾宰辅残余的势力已经基本被主子铲除,等到明日太子殿下行完登基大礼,就会着手处理顾府。” 他这几日奉世子的命令四处联络暗桩,除了清除顾宰辅的剩余爪牙,也是暗中为东宫造势,眼下一切安排妥当,他今日便是来复命交差的。 看到徐答一脸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表情,他还想好心透露几句,让他莫要再妄想蹭吃蹭喝,屋门忽然从内打开。 一阵凉气翻涌,陆熠身着玄黑描金云纹锦袍出现在门后,眸光幽冷,夹杂着碎冰一般。 屋门口的两人立刻噤声,利落跪地行礼:“属下见过世子。” 屋内的人许久未动,忽然一双金丝云纹玄靴踏了出来,停在徐答的面前:“这几日没有茶点,饿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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