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园门口又重新归于平静。 一截玄色的衣角藏在门内,此时见马车前的人被带离,男人抿着薄唇,问身边的徐答:“她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对待龙大娘这种萍水相逢的妇人都可以做到赠玉处之,何时才能对我笑一笑呢。”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虽然没指名道姓,可指的是谁昭然若揭,听得徐答脑壳又疼起来。他偷偷觑一眼身侧的主子,决定装聋作哑、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陆熠也没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观察四周一切如常,抬脚往前方的马车行去。 刚一撩开车帘,车内的暖气扑到面上,升腾出一股热意。男人轻轻舒一口气,这马车内的温度应当不会让霖霖和孩子受寒了。 他正要踩着横板进入马车,顾霖淡漠又戒备的声音落入耳中:“陆世子来做什么?” 陆熠莫名:“这一路,我们需同乘一辆马车。” 闻言,顾霖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瞥过眼抗拒道:“这马车狭小,坐不下两个人,陆世子还是乘其他的马车吧。况且,一路上孩子需要哺乳,世子在场不太方便。” 面对对方灼灼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耳边就浮现出了抹绯红色,衬得那只小巧圆润的耳垂更加可爱娇憨。 这马车外头看着其貌不扬,可马车内宽敞无比,坐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哪里狭窄了?陆熠脚下的动作顿住,看着那只靠近他一侧的绯红色的耳垂,劝道:“清灵县距离京都太远,若我与你们同乘,可以尽可能地护你们母子平安。” 三庆山上的疑点还没查清,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他无法放心这一路让母子二人脱离自己的视线。 可顾霖全然未知这隐藏的危机,以为陆熠是想趁机赖在马车内,心中浮起了恼怒,坚持拒绝:“清灵县的灾患已除,突厥人也被尽数收押,还会有什么危险?我只想与孩子呆在一处,陆世子还是坐其他的马车吧。”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往男人的方向看一眼,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眼眸里的落寞与受伤。余光中见身侧的男人依旧未动,顾霖的语气更加疏离:“若陆世子执意要坐这辆马车,我与孩子另乘一辆便是。” 说着,她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起身就要离开。 一双强劲的长臂横在了她的面前,陆熠剑眉皱紧,想再劝几句,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妥协道:“你身子弱这马车里的东西都是特意准备的,既如此我另乘一辆就好。马车外我会加派隐卫护你们母子周全,徐答也指派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他。” 男人说完,像是怕她拒绝似的,飞快放下了车帘退了出去。 紫雷和徐答都是行事果决利落的人,很快就将榴园、森园打点干净。马车粼粼而行,行至清灵县城郊时,接上了早已等候着的沈安,便重新启程往京都方向赶去。 为了稳妥起见,陆熠这次没有再走水路,而是择远选择了更为安全的陆路。江南多美景,路上婉转莺啼、鸟语花香,让人望之心旷神怡。 行了一日一夜,江南的水色景物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荒草地带。这是南北交接之处,人烟稀少,前行更需小心。 徐答警惕地望向四周,举目望见的都是参差不齐的杂草,已经长到了一人高,如果想要在里面藏人,很难让人发现。 他朝紫雷示意一眼,暗示对方提高戒备,得到对方同样肯定的回应后,装作无事发生般地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蓝溪骑着一匹红棕色的战马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悠闲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感慨道:“这地方不错,杂草多是多了点,但胜在地面广而平,比江南弯弯绕绕几步就是水的地貌好多了。” 徐答策马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搭讪道:“没想到蓝溪姑娘一介女儿身,倒喜欢北方广阔的平原。” 他总以为身为女子,应当都会喜欢小桥流水般的温柔小景,从前在定国公府,他就不止一次听灵月说起对江南烟雨的向往。 倒是这位武艺颇高的蓝溪姑娘,处处透着不同。 “怎么,你瞧不上女子?”蓝溪一向不喜徐答,听罢就扬起下巴,将嘴里的稻草吐掉,语气不善道,“哪个人规定的女子不能喜欢北方平原?本姑娘偏偏就喜欢,怎么着?” 徐答不过是随意搭讪一句,就被蓝溪呛了声,只好摸鼻子赔罪:“是,是,蓝溪姑娘是女中豪杰,与普通的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一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蓝溪的脸色舒缓了些,将目光挪到远处朦胧的高山上:“要是哪天能上战场厮杀一回就好了,也省的空学了一身本事没处……” 话没说完,旁边纷乱而长的一人高的草丛里,忽然“嗖嗖嗖”放出了好几支冷箭,直往车队中的三辆马车而去。 徐答带领的隐卫率先反应过来,大喊着御敌:“有刺客,隐卫营戒备!” 紧跟着,紫雷也闪身护在顾霖马车前,冷声道:“所有死士听令,守在小主人马车前,不得离开一步。” 霎时间,藏在暗处的隐卫与死士统统现身,将路上被袭的三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 冷箭还是如雨而下,不少守卫已经负伤,被拖着到后方休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徐答与紫雷分守两处,将顾霖的马车重重围住,确保没有一支箭能够靠近。 抵挡了一会儿,对方丝毫没有歇战的意思,受到箭伤的守卫却越来越多,徐答咬着牙抵抗,将跃跃欲试想要冲进杂草丛中的蓝溪扯回马车后方,道:“前面危险,不可贸然进入。” 蓝溪缩缩脖子,抱着剑挥落迎面袭来的箭,不服气道:“眼下局势不容乐观,我们太被动了!在死士中,人人夸我武功好,就算进去了也有把握保全自己!” 徐答不置可否,将人摁在马车壁边,嘱咐了一句“护好这里”就急匆匆飞身往外。 不知谁在后头喊了一句,声音凄厉痛楚:“这……这箭上淬了毒!” 立刻又有几名死士惊呼起来,痛得在地上打滚,场面一度混乱。 紫雷一边抵挡,一边分神去看受伤倒地的兄弟,眼眶通红,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杀千刀的,看老子这次不弄死你们!” 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方藏在暗处,箭上又有毒,只会把他们耗死,只有先发制人才有胜的希望。 “徐答,怎么办?”紫雷大喊一声,显然已经忍到极限。但凡徐答回一句“冲”,他立刻就可以孤身冲入一人高的草丛中拼命。 徐答自然听到了紫雷近乎癫狂的大吼,正思考下一步如何,前头马车内,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飞身而出,手中的沉金剑犹如游龙走蛇,空中强势袭来的箭雨被与剑相触,竟都调转方向往草丛中射去。 下一刻,草丛中就传来几声哀嚎,那一片藏匿处的箭矢明显少了下来。 陆熠飞身落到顾霖马车一侧,隔着马车壁安慰:“霖霖,不要怕,安心等在马车内,我一定护你们母子周全。” 没等里头的人回应,他转身打落不停飞来的箭,再抬头时,凤眸中狠戾乍现,又恢复成了那个在北疆战场上运筹帷幄、嗜杀无情的镇国大将军。他手中握着闪着杀气的沉金剑,冷着声:“徐答去护着沈安,这里有我。” 徐答见到主子的模样,心中一定,立刻拱手抱拳往沈安的马车冲去。 紫雷在不远处也见到了陆世子飞身而出的模样,不知为何也是心中一定,边抵挡边等着对方的吩咐。 即使他并非隶属陆熠,但此时此刻,他却十分期待陆熠能够指挥自己,把控全局,好似这受袭的场面,有了陆熠坐镇才有转机。 陆熠一直守在母子二人的马车前,将所有迎面射来的箭矢都统统反击回去,眸光一转就见到杂草丛旁边被堆着的一摞摞枯草,看着像是农户前来开荒割下的杂草,还没来得及搬回家中。 他脑中迅速有了打算,闪身到紫雷身侧迅速低语几句,又极快地撤回了原处。 紫雷会意,掐着时机且战且退,从草丛不起眼的另一侧摸了过去。 很快,那些干枯的杂草被点燃,火光顺着风势迅速蔓延,将尚且碧绿的杂草也点燃。紫雷又觉得不够,命死士搬来生火备用的火油,一桶一桶地全泼洒在草丛堆里。 龟缩在草丛内的弓箭手渐渐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不住地哀嚎起来。 陆熠长剑一挥,沉声下令:“隐卫营听令,冲!” 大量的隐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草丛中,将藏在里头被烧得面容脏污的弓箭手揪了出来。 一人高的茂密草丛中瞬间化为火海,哀嚎声越来越响,最后变作惊恐的呼喊:“撤,撤!老大说了,撤退!” 草丛内的刺客见势不妙,已经混乱不堪,纷纷丢弃弓箭从后方撤退。 隐卫抓了许多来不及撤退逃亡的,将人都押在风沙滚滚的空地上,又从那些人的身上搜出箭上的解药给受伤的兄弟们敷上。 自此,一场刺杀堪堪收尾,辽阔的平原边郊又恢复平静。 紫雷手下的死士人数不过百名,都是出生入死跟随于小主人,刺客已退,他心急如焚地清点着死士的人数,索性并无人因此丧命,受了箭伤的拿到隐卫送过来的解药也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他在徐答肩膀上锤了一拳,豪气道:“这次多亏你们!” 扪心自问,死士武功虽高,也不怕死,但论计谋御敌,还是训练有素的隐卫更胜一筹,要不是这次有隐卫从旁护着,有陆将军临危不乱地指挥,这帮刺客怕是要将死士都吞干净了。 徐答挑眉,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客气,客气。” 他目光在世子夫人的马车旁扫了一圈,忽然脸色不大对:“紫雷兄,蓝溪姑娘在哪里?” “蓝溪?她不是一直守在小主人的马车旁?”紫雷一脸莫名,伸手往一处指过去,却见那儿空空如也,哪里有蓝溪的影子。 “不好!”徐答脸上血色褪尽,转身猛扎进火光熊熊的杂草丛中。 草丛里已经火光冲天,里面都是被烧焦的尸体,徐答猛冲进去异常凶险,紫雷在外头等了会儿,眼见得里面一点动静都无,正拿着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准备冲进去救人。 身后的一名隐卫叫起来:“徐大人出来了!” 只见在两尺外的一处草丛出口,徐答浑身带着火星子,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劲装姑娘,一瘸一拐地奋力冲了出来。 “徐兄,你觉得如何?”紫雷见状,立刻扔掉水桶,飞奔到两人身前,伸手欲接过昏迷的蓝溪,“你也受伤了,将蓝溪给我吧。” “无妨,我应付得来。”徐答身子飞快的往侧面一避,咬着牙往前走,“蓝溪姑娘身上并无伤痕,只是被毒烟熏晕过去,劳烦紫雷兄将随行的大夫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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