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了,辛苦了。”宋翰墨接过,只是摸了摸,没有打开,眼里一片深沉。 “没办法,愿赌服输呗。” 和项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宋翰墨决定让项颖出去,在上京转转。 祝虎出了门,无视小厮们眼里的探究,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他冷静打开今早拿到的圣旨,读了一遍又一遍。 手放在惨白绸缎上,独自一人的房间内,处处冰冷……算了算他还有半月的时间。 呆愣许久,祝虎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出了王府。他先是去别心楼定了一桌宴席,别心楼的掌柜看了看账本,说景王正好排到了元宵节那天傍晚的席位。 祝虎眼里有些欣喜,却是醒了醒有些酸涩的鼻子,黯然道:“那很好。” 接着他又去了趟太尉府。本来只想询问宿云小将,王爷为何会受伤。未曾想,还见到了太尉江大人。 从太尉府出来,他手上拿了一个马球槌,太尉说,是赠予景王的赔罪礼物。之后,又是到了严府。 见到严力夫,祝虎便是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严大哥,我能不能见见严大人?” 祝虎直到入了夜才回到王府,把马球槌呈给王爷。宋翰墨很惊讶:“这是紫金檀木?你去了太尉府?” “是,小的只是想知道您为何受伤了。” “祝虎,注意你的身份,你越逾了!”宋翰墨语气带着不悦。 祝虎还想说什么。宋翰墨却是挥了挥手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初一,没什么事,你就下去休息吧。下次注意你的身份言行。” 祝虎低头垂眼没有多解释:“是,王爷。” 祝虎退下后,宋翰墨拿着资金檀木马球槌研究了一番,直到子夜他才睡下。 *** 初四,上京下了小雨。严雨在上京外郊一处宅子,接到属下的消息,说是在上京的废弃别院找到了一张纸和首领方印。 严雨接过纸,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严修洁有危险,望紧密看护。” 他微微蹙眉,递给身边一人,那人接过:“是上京常用的上等纸张,看这磨损程度,应是去年文笔堂进的货,使用之人并不会经常使用纸张。墨水也是上等的,笔迹锋利有劲。” 另一人凑过来闻了闻,开口道:“有脂粉味和一股淡淡的药味,送信的是位姑娘,写信的应该受了伤。” 之前那人瞧着纸上的字,笑了一声:“第一次见有人写信给三竹不是问消息,倒是知会消息的。” “不过,这人为何会知晓这假首领印的?” 起了一阵风,雨渐大,望着屋外急风骤雨,严雨眼底一片深沉。 *** 从初一到十四,宋翰墨一直待在家中养伤,并未出门。正月十五,快傍晚,他才换了身深蓝的锦袍,去别心楼赴宴。 刚出王府,映入眼帘的便是街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纸灯。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灯上都蒙了一层金纱。街上已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宋翰墨在王府门口望了一会儿。 “王爷,您怎么没有披大氅?”虎子惊呼,急匆匆入了府,把新买的狐皮大氅给王爷披上。 虎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念叨着:“王爷您以后定要平平安安,莫要再随意受伤了。” “嗯。”宋翰墨看着街上的热闹非凡,随意应了一句便上了马车。 祝虎跟上,掀起来马车帘子又道:“王爷,小的刚刚买了一包栗子放在车里,还热乎着,您要是饿了就尝尝,可甜了。” 宋翰墨皱眉看了他一眼,他不喜甜食。见虎子笑容明亮,只是点了点头。 虎子放下帘子,对站在马车边的小厮,小声吩咐:“二柱,以后定要照顾好王爷。” 二柱面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笑着给马车让开道,二柱最后看了祝虎一眼,赶着马车走了。 虎子穿着王府小厮的服饰,一直站在王府门口,望着马车穿过人群,拐过弯消失不见。 忍不住往拐角跑了两步,却是硬生生停住,只一刹那,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宋翰墨进了马车,他掀起车窗帘,望着街上一片祥和。当年父皇古稀昏庸无能,朝堂内权力斗争激烈,上京百姓一片怨声载道。 三年前,新皇登基后,政策显著,百姓也是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他心里陡然冒出一句:“天下难得安宁。”不知道是谁说与他听的,宋翰墨记不清了。 到了别心楼,被小二引进厢房,刚进门宋翰墨便是对上了严修洁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日不见,严修洁倒是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写给严雨的信起了作用,他最近倒是平安无事。 严修洁起身行了一礼:“景王。” 她今日穿着一身翠绿锦袍,上面有着深色暗底水纹,黑发用木簪固定在头顶,眼底带着一丝笑。 “嗯。”宋翰墨点了点头,目光未在他身上做停留。 面无表情望着厢房内,吃饭的只一张简单的八仙桌。管文阳带着他的小娘子坐在一边,许宴占了一边,严修洁占了一边。 宋翰墨刚要坐到还剩的那一边,许宴却是开口了:“诶!景王,劳烦您让让,你挡着我看美人了。” 宋翰墨转身看看在房间另一边跳舞的舞女和琴师,缓缓道:“……别心楼的饭比美人好。” 许宴别了别嘴,讨好道:“不是,景王,我难得一次来,您就让让,让我一起享受下美食和美人吧!”说完他指了指严修洁旁边的位置,“您就坐严大人身边!我觉得挺好的!” 宋翰墨看了看严修洁,在桌上放下虎子刚买的栗子,想着再推辞好像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便撩了衣摆坐到了严修洁旁边。 对面坐着的是管文阳,不过管文阳今日倒是没有一双眼睛全放在景王身上,而是一直和他娇小俏丽的小娘子窃窃私语。他们二人偶尔对视一笑,显得尤为和睦。 宋翰墨注意到小夫妻两一直交叠着放在桌上的手,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从前听管文阳提过宰相为他选亲一事,那时他明显是有些不痛快的。现在看来,管文阳根本就是被宰相大人拿捏得死死的。 严修洁望着对面小夫妻,眼里却是带上了一丝羡慕,若自己就是平常女儿家,现在应该也早已觅得良人了。 余光瞥了眼坐在身边的景王,她张了张嘴,纵有千言万语,却是无从说起。 “景王的伤怎么样了?”严修洁最终只问了这么一句。 宋翰墨看着表演的美人,头都没动,回了一句:“好的差不多了,多谢严大人关心。” 见他不愿多谈,语气也十分生份,严修洁垂了眼帘没再说话。 “我们出去一会儿再回来。”管文阳牵着娇羞小娘子朝众人一笑,便是转身走了。 小夫妻走了不久,许宴站了起来,语气有些不耐烦:“怎的还未上菜,我去后厨看看!” “诶!许大夫,你……莫要偷吃!”严修洁想起上次许宴被酒楼的后厨打了出来,便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放心。”许宴边走边回着,面上带着亢奋。 严修洁:“……” 桌上只剩了宋翰墨和严修洁。严修洁转头也只能见到宋翰墨乌黑的后脑勺,他今日头上插了一根白玉簪,通体雪白,中间有一簇翠绿游丝。 顺着景王的目光看去,是跳舞的那个美人。美人一双杏仁眼,远山眉,带着面纱,长袖善舞,身姿曼妙,很是迷人。 第24章 灯火阑珊 “景王喜欢这样的女子?”严修洁开口问了一句。 宋翰墨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是。” “那景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严修洁又问。 “不知道,”宋翰墨又是摇了摇头,想到阿巧,他缓缓开口,“大概是那种温暖如春,让人想要疼惜,保护她的女子吧。” 严修洁拉下了脸,宋翰墨又道:“嗯?本王不是同严大人说过,本王不喜与人亲近么?” “哦,原来王爷与下官说过。景王您看都不愿看下官一眼,下官还以为那时同下官说这话的是另一位王爷呢。”严修洁语气有些怪怪的。 宋翰墨奇怪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倒是没有说话。 “景王您为何刚回上京便受伤了?”严修洁又开口了。 宋翰墨转头看着舞女,并不想理他。 “下官听说,您是为了抓要刺杀下官的刺客才受伤的。” “呼”宋翰墨叹了一口气,懒散道,“严大人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景王为何会受伤?”严修洁穷追不舍。 “那可是顿京国的刺客,本王受伤是为了宇平而已。” “……”严修洁喝了一口水,明明是白水,却是苦涩异常。 她还想问宋翰墨有关除夕夜宫中发生了何事。她问过兄长,兄长只是摇摇头并未告知。 她明白,宋翰墨在宫中能被皇上知道受伤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虎子前些天问她的事情,她心中便是一痛,桌下的手紧紧攥紧。 严修洁不说话,半晌,宋翰墨倒是来了一句:“严大人今日不该跟着许大夫来的。” “为何?” “严大人莫不是忘了本王去威南山那日你挨的板子了?” “那个早好了。” 宋翰墨倒是笑了笑看着严修洁:“没想到,严大人你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 “下官并不是。” “那你明知今日宴请许大夫的是本王,你还要来与本王凑一块,是嫌坊间流言不够多么?” “下官不在乎。” 宋翰墨皱眉看着严修洁带着无所谓的态度说他不在乎。 想起严雨的警告,严老夫人对严修洁的关切,他便有些恼怒。有那么多人关心着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地说,不在乎自己受伤?! “严大人你可以不在乎,那严雨他在乎么?严老夫人她在乎么?”宋翰墨有些恼怒看着严大人,“严修洁,你与本王不同,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你也不是一人!”严修洁反驳,两人对视,静了静。 忽得言官眼色一变:“景王如何识得严雨?” “本王自然是……”宋翰墨刚想说他与严雨见过,可仔细一想,他这次回京,根本没见过严雨。 对上严修洁探究的眸子,宋翰墨猛地意识到,有些事情,记得的,只他一人。 “下官听许大夫说,他从未与景王见过,景王却十分肯定他是我严府的大夫。许大夫一直小心行事,景王是如何得知的?” 严修洁靠近了些,宋翰墨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本王……” “上菜喽!”许宴端着一盆菜进门,打断了宋翰墨的话。严修洁坐了回去,没有再追问,宋翰墨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宴后面跟了两三个小二,都是端着一盆菜,最后管文阳小两口有说有笑进屋,落了座。 别心楼的饭菜很是可口,许宴吃得很开心,每尝一道菜都极力推荐。他从十六岁行走江湖,见闻广博,桌上只他一人一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管文阳小两口对他口中的事情极感兴趣,很是捧场。宋翰墨和严修洁这一侧倒是安静得很,只偶尔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别心楼的饭菜是一绝,酒也很好,入口带着一股清冽的梅香,喝下有些暖,在冬日饮用甚好。严修洁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不刺鼻口,她便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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