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雨没有回答,双目盯着摇曳的烛火,脑海里闪过那个喜穿蓝衣,皎如明月的别墨君。 他也是死于血凝毒,不过当时顿京国国力正强,宇平和向疏国战事也还没有过去多少年,才未起势。 收回思绪,严雨神色复杂,他开口缓缓道:“都是因为三竹,他们都想要得到三竹。” “只不过是个探子组织罢了,你为何不弃了?!难道在你心中三竹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宋翰墨不解盯着他。 严雨有些惊讶宋翰墨知道自己是三竹探子首领这件事,不过他并不在意。靠着车厢坐下,又道:“我有想过把三竹交给陛下。” 宋翰墨没有出声,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家妹是在我坠崖后,被三皇子亲自送到严府的。她从十岁起便被三皇子秘密养在宜迁,行为举止,琴棋书画全都要她模仿我。” 许晏微微惊讶,他初见严大人的时候还以为因为是兄妹关系,二人才如此相像,没想到居然是被刻意培养的。 严雨微微侧过脸,脸上的疤痕在烛火下显现:“后来即便我回了严家,因为破相,也不可替她。双生子不可入朝为官,我一直在外躲躲藏藏。三皇子在朝中帮她隐瞒,我们相安无事,直到三皇子登基。” 想起那日,皇上要给严果赐婚,还用严老夫人威胁她,宋翰墨猜到了后面的事情:“等到他登基,严果的女扮男装倒是成了他威胁严家的把柄?威胁你交出三竹的把柄?” 严雨微微摇头:“是,也不是。三年前,家妹以坠崖身残要向陛下辞官,陛下拒绝了。那时,陛下还不知道我是三竹的首领。” “陛下为何要拒绝?”许晏不解。 严雨没有回答,宋翰墨思考一番,反应过来后,神色愈加凝重。两人沉默以对,车内的空气突然沉重。 项颖轻轻拉了拉他,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陛下与她相处了十年。十年……” 许晏抿了抿嘴,明白之后,低头拉过项颖的手玩,他绝不插话了,只求降低存在感。 虽然项颖的声音很小,不过车厢里的另外两人还是听见了。 宋翰墨看着二人,目光坚定:“不管他们十年间发生了什么,本王只知道现在他要杀她。” 严雨也道:“严果从未告诉我们那十年的事情。不过,她刚入严家时身上的伤不是假的,嗓子也是再好不了了。” 宋翰墨对上严雨有些暗淡的眼睛,猛得想起,他曾经见过刚刚被送进严府的严果。 那日他骑马从严府路过,三哥正好从马车中抱出了一个几乎全身缠着绷带的人。 那人的目光是无神、无助的,他心里还道,从前那个端方自信,总是跟着别墨哥哥的严大人竟也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不曾想,原来是换了一个人。 “至于后来,陛下知道我掌控三竹,女扮男装的事情,在威胁严果,威胁严家后,只不过加了一个威胁我。不过是又多了一份威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她走。” 宋翰墨心中一阵痛:“所以你交出三竹,陛下也不会放过严果。倒不如,自己握在手中,还能多一分希望。” “是。”严雨微微颔首,望着宋翰墨又道,“最近陛下派人冒充三竹探子,警示朝中大臣,还放出严修洁是三竹头领的传言。他那样做,就是把她往凶手的刀尖上推!” “原来都是陛下在操控。”宋翰墨想起严果的一次次死亡,眼里蓄了泪,他努力平静问,“那顿京国为何也有人要杀她?” “因为三竹,其实是令一刀大侠和向疏国国主左和宜以及顿京国王爷呼延醒,三人一同创立的。 创立之时,三人都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一腔热血,一拍即合。宇平主消息,顿京主刺杀,向疏主财源,各在三国,但是联系缜密。 三竹创立四年后,已经颇有名气。这时,还是太主的左和宜提出要解散三竹,遭到反对。接着她便表明了身份,说‘你们谁要是能把三竹完整送我,我便嫁谁’。 令一刀大侠不想兄弟相残,呼延醒表面同意,现在看来,他定不是这么想!” “顿京国!”宋翰墨愤怒,“所以令一刀大侠是被呼延醒所杀,现在因为上京有陛下的谣言,他便也要杀严果!” 严雨只是点了点头。他深深看了宋翰墨一眼,眼里闪过哀伤,缓缓道,“令一刀大侠是被他的二哥所杀。” 看着严雨深沉的眸子,良久,宋翰墨试探出声:“令一刀大侠…是别墨哥哥?” 严雨沉默回应。 项颖打破了安静:“左和宜国主在六年前登基后就已经立了皇夫,她与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干系。” 严雨转而看着项颖:“左和宜那时身为太主,使用美人计、离间计,我只是觉得此人心思颇深。本就是敌人,只不过是仇恨深浅罢了。” 项颖撇了撇嘴,许晏悄悄捏了下她的手,她也不再说话。 “公子,上京有消息来。”马车外传来声音。 严雨看了三人一眼,探出身去,来人在他耳边细语一番。 将人打发走后,严雨坐回原处,看着宋翰墨道:“上京探子来报,陛下带着禁军包围了景王府,还派人追出四个城门,应是发现你不见了。” 他话刚落,宋翰墨忙起身:“我要回王府。” 严雨拦下:“陛下之前有令,景王不得随意出城,你现在回去要怎样解释?” 宋翰墨推开他,到了门边:“我不回去,王府内的小厮怎么办?我不想他们同祝虎一样。” 严雨:“没有想好对策,你现在回去只是自寻死路。” “景王,我觉得严公子说的对,你现在不能回去。”项颖附和。 宋翰墨跳下马车,认真看着马车中的三人:“今日我是定要回去的,有件事我想确认,有人告诉我,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 “到底谁与你说的?要是那人说错了怎么办?要是陛下把你杀了,你又当如何?”项颖吼道。 宋翰墨望着上京的方向:“杀了便杀了……只能说明,那人猜错了。明日我与严果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项颖满脸震惊,在她记忆中处处小心翼翼,举步维艰,活到今天的人竟然要去自寻死路?! 她眼里含着泪,别过头道:“你要回去你便自己回去,我可不会送你。” 宋翰墨对着严雨行了一礼:“还望严公子借我一匹快马。” “你定要回去?” “是,那是本王的王府,他们在等本王。无论如何,本王也不能弃了他们。” 严雨扫了恭敬的宋翰墨一眼,他虽然做低伏状,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一瞬间倒是想到了清风霁月的别墨君。 给小厮一个手势,要他去牵匹马来,他道:“景王,在下有时看不懂你。” 宋翰墨没有回答,只又拜了一拜:“多谢严公子。” 项颖跳下马车,看着宋翰墨恨恨道:“你就非要去?!” “……”宋翰墨不答,只是转身去牵马。 项颖一把抢过马缰绳,坚定道:“我带你出来的,我送你回去。” “项颖!”许宴焦急拉过她的手。 “不必,”宋翰墨翻身上马,他看着许宴道,“许大夫照顾好她。” 最后望了眼白布下的棺柩,他扯过缰绳,绝尘而去。 “宋翰墨!”项颖被许宴拦着,挣扎着要去寻他。 “项颖!”许宴把她抱紧在怀里,悄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接近他,注意你的身份,你不能有事。” 项颖身体微僵,安静下来,看着远去的黑影,趴在许宴的肩头,微微抽噎。 第32章 从前之事(二) 皇上带着禁军到景王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宋翰墨。他一边派人去寻,一边拷问王府的下人小厮。 不一会儿,倒是传来消息,说景王找到了。 宋翰墨进门的时候,皇上抬眼见他穿了一身玄色银绣锦衣,披风微晃,半扎的头发有些散乱。晚上有些冷,他皮肤苍白,像是生病了的那种白。 他望了过来,对上那双眸子,皇上忽然想起了从前。 第一次见到宋翰墨的时候,他八岁。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在宫中养着,德贵人随父皇下江南游玩回来,他在宫门口等着德贵人。 “咳咳咳。”吹过来一阵风,宋青墨咳嗽了一阵,苍白的脸上泛出点病态的红。 “殿下,今天的风有些大,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子里等贵人吧。”一边的小太监陈力道。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 又过了一会,听到熟悉的声音,望见墙角出现紫色宫装衣衫一角,宋青墨便欢喜跑了过去。 “德贵人。”他兴冲冲跑到德贵人面前,还有三步之遥,停住了脚,“问德贵人好。” 德贵人见到宋青墨福了福身子:“三殿下安好。” “一路可还顺利?江南好玩么?”宋青墨问。 “一切都好,等殿下身体好了,以后就也能随陛下去江南玩了。” “嗯。”宋青墨看着面无表情的德贵人,勉强笑了笑。 “咿呀呀”一声孩童的声音传入耳中,宋青墨视线后移,这才见到德贵人身后站了一位漂亮宫女,她手上抱了一个婴孩。 那孩童一双眼睛乌黑纯净,看着宋青墨,他伸出两个胳膊,嘴边带着笑,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嗯?”宋青墨微微皱眉,有些奇怪。 德贵人从宫女手里抱过婴孩,用手指逗了逗他,脸上带着喜悦同宋青墨说:“三殿下,看,这是七殿下,以后同我们住一起。” 宋青墨心里有些奇怪,不过见德贵人欢喜,还是凑了上去。 刚凑近便闻到一阵奶香,孩子皮肤白白嫩嫩,一双黑亮的眼珠转过来转过去,机灵的很,还发出一声“咯咯咯”的笑。 抬头看着逗孩子玩的德贵人,宋青墨第一次发现原来德贵人笑起来这般美。从前,她对自己总是恭敬有加,少有亲近。 孩子的声音听着十分可乐,像是一阵风吹走了他心中的丝丝忧伤。宋青墨长大到八岁,在深宫中,才第一次真心开怀笑了。 陈力曾欲言又止:“殿下,咱们宫里又多了位皇子,以后……” 宋青墨:“无妨,德贵人喜欢就好。”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隔壁屋新住一个皇子对宋青墨来说没有多大区别,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屋里,或者躺在床上。 不一样的是,父皇和德贵人来看自己的次数多了些,他心中是有些高兴的。 这些事情他只与姜御医说了,姜御医正在写方子的手微顿,脸上带了笑,道:“殿下开心就好,心情好,身体就马上也会好了。” 宋青墨的身体并没有多好,后来有一日,发了高烧,正躺在床上浅眠。 “七殿下,七殿下……”屋外传来下人的喊声,声音有些嘈杂,吵醒了他。 “吱呀”门被推开了,吹进来一阵冷风,外面阳光很好,一束光照进屋。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屋内,宋青墨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门又被关上后,他才慢慢看清门口那个怀里抱着小老虎的白净小男孩,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正好奇盯着他。 宋青墨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起身披了件衣服,落地的脚有些软,他只得坐在床边朝那小孩子招了招手:“宋翰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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