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何至于此啊! 冬凌大为不解。 旁人不知道便也作罢,殿下明明知道小郡主念念不忘的神秘公子就是自己,又何须为着此事耿耿于怀? 冬凌猜不透太子的用意,也不纠结,只朝他确认起另一桩事:“殿下是不希望小郡主知道那日在破庙的人就是您?” 太子“嗯”了声。 冬凌记下此事,顺势说了句:“其实让小郡主知道也无妨。” 太子抬眼望过去,示意他说下去。 冬凌理了理思绪,条分缕析地解释:“一则您当时隐瞒身份是摸不清南境王府的底细。如今大患已除,小郡主又是分外知礼的人,就算叫她知道了殿下提前抵达,也不会妨碍大局。二则——” 顿了顿,冬凌认真续道,“二则殿下正到了择选太子妃的年岁。这两年您因为此事与圣上僵持不下,此番回京,不论您愿意与否,迎娶太子妃的事都必然要提上日程。您同小郡主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小郡主又并非对您无意。不论是从情感,还是从家世,这桩姻亲都称得上天赐良缘。您大可以趁此机会同小郡主好生培养感情,然后奏请圣上赐婚。如此一来,回京之后也不必再因为成亲之事头疼。” 还有一些话冬凌没有诉之于口。 但二人都心照不宣。 太子虽然是命定的储君,但当今朝上并非只有他一个皇子。 太子之位被人虎视眈眈,所以太子妃的人选就必须慎之又慎。原本这桩事早就该提上日程,偏偏殿下于此事上兴致缺缺,一直拖延到如今。 盛京贵女入不了他的眼,难得有一位殿下不排斥的女子,当然要及早抓住。 殿下对小郡主尤为珍视,先前摸不清小郡主的心意,他不敢轻易提及。如今小郡主既然有意,可谓是天赐良机,怎能轻易错过? 南境王平南越有功,这些年来,虽然不掌军权,但在百姓间的威望仍然不减当年。 小郡主身为南境王唯一的女儿,娶了她,就意味着将南境尽收囊中。 利益不可谓不大。 既能获利,又能解决终身大事,如此一箭双雕的美事,岂能轻言放过? 太子沉默下来。 屋中的原本还算轻快的氛围陡然一变,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心跳声都清晰分明。 冬凌泰然自若地静待着。 牵扯到终身大事,殿下需要时间认真考虑,这并不奇怪。 况且,以殿下的睿智,定然能看出娶小郡主背后的无穷利益,不论思索多长时间,他都绝不会放弃这桩有利可图的婚事。 冬凌十分肯定。 夜风似起,门窗被风吹着,发出窸窣的嘎吱声。 房间内,燃烧正旺的烛火无声跳跃着。 不知过了多时,太子终于缓缓出声:“她值得最好的夫家。” 成了。 冬凌心中一喜,天底下哪还有比皇室更尊贵的夫家? 笑容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 就听太子缓声续道:“东宫不是个好去处。” “?” 冬凌神情一僵,失声道:“殿下?!” 太子微垂着眼,神情半藏在夜色里,晦暗不明,令人轻易不能分辨。 他抬抬手,制止冬凌的劝慰。 良久,慢慢道:“叔伯多年爱护,佑她无忧无虑地长至如今。孤不能、也不会带她卷入世俗的是是非非。盛京的尔虞我诈,不适合她。” 冬凌望着太子无波无澜的神情,欲言又止:“……若是如此,殿下日后朝夕相对的太子妃,恐不能如小郡主一般合您的心意。” “人生在世,有得到,就必然有舍弃。” 太子一字一顿地道,“这个道理,孤很早就明白了。” 冬凌哑口无言。 * 另一边。 洛之蘅主仆三人也在讨论同一桩事。 她膳后沐身完毕,半雪和平夏各自拿着绸巾替她绞干湿发。 洛之蘅的头发稠密,因为被水浸润,湿漉漉地搭在背后,服帖地垂至腰间。 长发绞干要费些时候,三人各自忙碌着,洛之蘅随口就说起了晚膳时发生的事。 平夏心里还念着郡主下午时怅然不已的模样,面上愁容未散。 彼时半雪没在洛之蘅身边伺候,不知道详情。 听得津津有味之余,好奇问道:“那郡主可试探出结果了?崔公子是那日在破庙的神秘公子吗?” 洛之蘅摇头:“不是他。” 半雪轻吁口气,满脸庆幸。 三人都在铜镜前,洛之蘅目光平直,轻而易举地从铜镜中捕捉到半雪瞬间松了口气的神情,颇觉好笑道:“崔公子不是他,你怎的如此高兴?” 半雪理所当然地道:“崔公子是王爷的贵客,郡主本就对他礼敬有加,倘若他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位妙音公子,依您的性格,定然对他愈发宽容。崔公子性情好倒也罢了,偏偏他难应付得紧。万一您一时不慎,被他的声音蛊惑以至卸了心防,很容易吃亏的。王爷就是您的前车之鉴!” 半雪说着,神情愈发警惕,生怕洛之蘅在太子面前栽跟头。 “哪有那么夸张。”洛之蘅不以为意地笑笑,想了想,还是决定替太子美言一二,“崔公子……还算是好说话。我请他帮忙去找那位公子,他答应得很痛快。” 半雪义正言辞道:“答应得痛快有什么用,动动嘴的功夫而已,得真正用心帮您寻人才做数!” 洛之蘅:“……” 倒也是。 平夏一点儿也不似半雪乐观,忧心忡忡地问:“郡主当真对那位神秘公子有意?” “半真半假罢了。”洛之蘅漫不经心地道,“喜欢他的声音是真,至于人,也不一定非得要见。” 平夏终于松口气,幸好郡主不是当真心仪那位公子。 不然单凭着郡主模糊的记忆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万一找不到,郡主又免不了失望。 如今这样正好。 半雪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听见洛之蘅的话,好奇问:“郡主既然不一定非得见到那位公子,何必要请崔公子帮您寻人?” “我总要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洛之蘅高深莫测地道。 半雪愈发困惑:“奴婢不懂。” 平夏在一旁笑着解释:“听说崔公子还未娶亲。” 半雪眨眨眼,似乎摸着些头绪。 洛之蘅莞尔,耐心解释道:“崔公子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王府。我既答应阿爹会好生待客,自然不能言而无信。但朝夕相对难免有隐患,我提前暗示他自己已有心仪之人,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洛之蘅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 她父母容色皆出众,因而有幸得了一幅好相貌。虽然没有南境百姓口口相传得那般夸张,在同龄人中也从不逊色。 这两日同太子相处下来,她虽不能摸准太子的心思,却也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太子并非逆来顺受之人。 是以阿爹先前所说的“太子家中之人已经在给他相看妻子”的话便有待商榷。 若是她没有走眼,依照太子的性情,倘若家中之人为他择选的太子妃不合心意,他定然会想尽办法推脱。 如此一来,尚无婚约在身,又整日同太子朝夕相处的她便无法如阿爹以为的那般高枕无忧。 她对皇室毫无兴趣。 必须要保证自己婚事的绝对自主。 所幸太子在男女之事上还算守礼。 暗示他自己已然心有所属,虽然做不到十足把握,却也大差不离。 太子明察秋毫,不好糊弄。这是她思前想后,唯一能起到一时之效的办法了。 毕竟她确然对那位公子的声音心驰神往,不算说谎,也就不怕太子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不妥。 半雪恍然大悟,却没生出多少担忧。 她不以为意地道:“崔公子不过是王爷至交好友家的小辈,又不是皇子龙孙,郡主若是不愿意嫁,左右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让您如此费心安排。” “……” 洛之蘅轻轻笑了下,没再说话。 * 一夜好眠。 翌日洛之蘅早早起身,用过早膳之后,再度和太子一道出门。 昨日的前车之鉴尚还历历在目,洛之蘅果断弃下帏帽,改戴面纱出门。 散在人群中暗中保护的府卫经过半天的磨砺,已然驾轻就熟,一得到命令,便各自混在人群中,服饰举止都极为到位,看不出分毫伪装的痕迹。 一行人径直前往玉翠庄。 玉翠庄专做饰品,大大小小的精心陈列着。 各色饰品琳琅满目,金银饰品交相辉映,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掌柜的深谙顾客心意,并未刻意给饰品划分区域。 陈列着男子冠饰的周边,亦摆放着花样繁多的簪钗。 喜爱钗环脂粉是女子的天性,洛之蘅亦不能免俗。 起先她尚能专注地陪着太子闲逛,不多时,便被簪钗吸引,脚步不自觉地就走向做工精致的饰品。 等太子意识到身边之人已经沉默许久,下意识抬头望时,洛之蘅已经在女子的饰品前徘徊良久。 太子:“……” 太子定睛看了片刻: 洛之蘅手中正拿着两支步摇认真对比,店中的侍人凑在她身边,热情洋溢地推荐着。 玉翠庄的侍人皆是口舌伶俐之人担任,又深谙饰品特色,言辞悦耳,很是讨人喜欢。 洛之蘅在对方的讲述下似是有些迟疑不决,想了想,又示意侍人取来铜镜,由平夏帮着她簪上发髻调试。 她试戴得专注,全然没有留意到在她身上停留已久的目光。 好似这个时候她才会难得露出女儿家的愁绪,眉目颦蹙间,远远比不动声色的淡然看上去生动。 太子无意识地牵了牵唇角,敛回视线,继续在形色各异的冠饰面前徘徊。 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招招手,示意冬凌近前来。 冬凌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一见他抬手,立时抬步走近:“公子有何吩咐?” 太子想了想,偏偏头,以手掩唇,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直回身子,漫不经心地问:“明白了吗?” 冬凌心领神会地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揣着手脚步匆匆地离开。 * 洛之蘅在两支步摇间摇摆不定,她双手各执一支,反反复复地对比。 一支是蝶戏牡丹的样式,另一支簪尾嵌了朵垂丝海棠。 玉翠庄能在南境声名鹊起,深受追捧,其饰品的做工自是不必多提。不止样式新颖,就连细小的花蕊处都打磨得栩栩如生,足以见工艺之精巧。 正犹豫不决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两支步摇而已,若是喜欢,全部买下就是,何必如此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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