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却什么都不说。没说几句话,他就开始变得不耐烦了,翠竹我离开,他变得孤戾又暴躁。 我以为是因为摔断了右臂导致他这样,所以不好多说什么,只劝导他要多多注意身体,就离开了。没过多久,他跟武帝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我去问怎么回事,别人告诉我他看不开,趁着武帝和别人没注意,跳崖自杀了。 课我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我知道他绝不是懦夫,绝不会想不开就跳崖自杀的人。而且还非要选在摔断右臂一年后,在跟武帝出去时跳崖自杀,我不相信别人告诉我的。 于是我不惜手段花了很多功夫,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终于打听到真相。萧惜武在摔断胳膊后,没法再继续正常练武。 他在寻找如何继续习武的过程中走上了邪路,学了一种很邪门的功夫,可以不需要使用右臂也可以变得非常强,但需要用活人淬炼。于是他抓了好些恶人,囚禁起来为他所用,利用完就杀掉。 他的作为不知怎么地就被武帝知道了,武帝发现弟弟的作为后震怒,但他知道萧惜武变成这样跟当初救他性命有很大关系,所以他生气的同时也痛心疾首和万分愧疚。 武帝认为自己毁了一个能成大器的好苗子,他试图挽救弟弟,他几次费劲口舌劝导萧惜武回头是岸,然后限制了萧惜武的出行,防止他再抓人继续练邪功。 可惜这些对萧惜武没用,他甚至打伤了武帝派来看守他的守卫,也要出去抓人练邪功。武帝终于忍无可忍,以约他出去散心的名义,实则带到悬崖边让他自行了断。他拒绝后被侍卫们的毒箭射中,滚落山崖。 蹊跷的是皇帝派人在山底没有搜到他的尸体,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武帝把他视为家族耻辱,不让手下对外泄露。” 伤口处的血液不断涌出,长椅下积聚的血开始四处流淌,形成一片鲜红可怖的图形。 宋驰阿阮听完感慨命运弄人,阿阮问道:“会不会他掉下山崖没死,逃走了呢?” “我也这样想过。但皇帝后面又派人在江湖上悄悄搜捕了好几年始终没有收获,我自己也有找人打听他的消息,从未有任何线索,后面我才死了心,认为他摔得粉身碎骨。”落晖摇头道。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和开导他,他根本就不会走上邪路,他也许就不会死。这件事成了我的心结,每想到此事,我就自责和愧疚。” 宋驰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你只是陪伴他的过客,没有义务和责任去承担这种痛苦。何况就连武帝作为他的亲哥,都没劝成功他改邪归正,你何苦折磨自己。” 他想起长乘教的龙沙掌门,他长叹一口气,他不明白,他们都是读了很多书、懂很多理的人,明知人一生匆匆碌碌,快活事甚少,为什么还要活在自责和悔恨中。 落晖道:“我早已经看开了,要不然也不会抛下一切红尘,来到这山谷里寻找人生的终极要义。而且我也确实找到了,那就是要活得快乐自在。” 这一刻他舒展着眉头,不再为疼痛折磨。 阿阮道:“大人很多的烦恼就是太喜欢给自己找补负担,这是我师傅教我的重要知识。她说人生烦恼够多了,还是少增添额外的烦恼吧,这样人才能更轻松快乐。” “道理是这样的,但大多数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回想和懊悔过去。好在我来山谷后想开了,这些执念对我没有任何益处,只会伤害我,我现在很少想过去的事了。” “即使我师傅是个相当洒脱的女人,她也有一段放不下的过去。她年轻时在岛外有一段感情,他们海誓山盟,情比金坚,所有人都羡慕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最终却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我师傅至今从不跟我们提那个人,这些都是我从师兄师姐那听说的。可见大人们都是心里知道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实际却又还是无法解脱出来。”阿阮若有所思道。 落晖听了哈哈一笑,以至于扯到了伤口,他吸了一口冷气才缓和下来,咧嘴道:“小姑娘说得没错,人就是这样子,大多数都是无法从红尘中解脱的可怜人,能真正做到的都是通透至极的大师。 至于感情,更是件复杂的事,旁观者能够看得很清楚客观,但他们无法与陷入其中的当事人感同身受,所以说一套做一套是大多数的人的表现。” 宋驰和阿阮听完落晖的话陷入了沉思。 “可怜的人们啊,一生都是不断吃亏摔跤,然后爬起来再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摔跤,要一直受这样的苦直到化作骨灰。说起来,萧惜武真是个妙人,他很早就在研究佛法,所以他把俗世看得很透彻。 他曾经跟我说人生空空如也,越早看开越早解脱。我那时什么都不懂,现在发现人活一辈子到头确实什么都是身外之物。” “萧惜武也了解佛法?”宋驰问道,“他能文善武又懂佛法,怎么会走上邪道,不可思议啊。”他感到吃惊和惋惜。 落晖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接近纸白,“我之前也很疑惑,现在想想完全有迹可循。他最后见我一面时跟我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杀生即护生,斩业非斩人,我当时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他的行径,才明白他是觉得既然无法忍受看诸生受难,不如大发慈悲,帮他们把恶人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可是以帮助百姓解脱的理由,想杀谁就杀谁,过于凶残了,我不认可这样的佛法。”宋驰摇头道,他虽然被萧惜武的正义之心打动,但他觉得萧惜武的做法太决绝偏执了。 “这跟我们认知的佛法确实不一样,但他就是认这个理。唉。他是个很偏执的人,一旦他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任何人都说不动他。所以现在想想,他抱着那样的理念活着注定要死。” 落晖的眼睛有些湿润。 阿阮轻声道:“武帝大义灭亲起来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啊,萧惜武被自己敬爱的哥哥杀掉的结局挺唏嘘的。” 落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待激动的情绪恢复平淡后,意味深长道:“其实武帝这么绝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名誉,当时大梁刚刚建立,急需树立口碑。若被百姓发现皇室里放任任着性子杀人的人,他们会对皇室有怎样的看法? 当大梁维持住民心,被百姓接纳后,我听说皇室里子弟被揭发作奸犯科的丑闻,然而这些混蛋完全没被处理,他们的事迹反而被掩盖了过去。” 阿阮和宋驰从来没接触听闻到这些,他们很吃惊,眼睛瞪的圆圆的。 落晖无奈又悲哀道:“人们喜欢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人的命运很难被自己掌控,它很大程度上是被时代左右的。人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或许能安心顺利地过完着一辈子,反之,死于饥荒战乱比比皆是。” 阿阮忍不住道:“晖哥看得好透彻,我听完感觉自己也看破红尘,无欲无求,心静如水,仿佛马上就要吃斋念佛了。” 阿阮天真无邪的玩笑话让宋驰和落晖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本来沉重的氛围消散了大半。 山谷上方出现了鱼肚白,天渐渐变亮。大黄醒来口干舌燥,它试图拖着身子去找水和食物,但伤口的疼痛感让它意识到现在不能自由地行动,于是发出唧唧声引起落晖的注意。 落晖高兴道:“诶大黄醒来了,它想要吃东西喝水。”显而易见,主人和动物同病相怜,谁都动弹不了。 宋驰帮大黄拿了干草、蔬菜,阿阮则舀了一盆清澈干净山谷里的泉水,大黄吃了后有了一些精神,但很快又开始被伤痛折磨。 大黄的伤口比较浅,主要是在表面,经过一晚上休息,小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大伤口依然血迹斑斑。宋驰虽然不懂医术,但他以前跟混混地痞们打架受伤是常有的事,他看过大夫怎么给人包扎,所以就学着帮它换了药。 “它伤势恢复得很快,估摸着再过几天大黄就能正常行走了。”宋驰让落晖不用担心大黄,然后他难过道:“而晖哥你的伤势很重,撑不了多久……” “没事,我都没难过,你们更不用忧虑和难过,我估计活不过今晚了,早点走也好,一直耗着我也难受。 明天是狼群要整体迁移活动的日子,我在这居住多年早已摸清了他们的路线,与我指给你们离开的路径刚好错开,你们一早就抓住机会赶紧离开吧。”落晖无力地说道,他气息虚弱,说完就把眼睛闭上。 显然他不想再听宋驰阿阮任何劝说。 宋驰阿阮只好不再多费口舌,在这时间里他们在山谷里收捡了够大黄吃几天的粮草,屯放在大黄身边。 山谷的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吭哧声,宋驰和阿阮跑去山门处发现了大黑。它在山门外探头探脑,眼巴巴地看着门内。 宋驰把山门打开,大黑快步跑进谷内,寻找到落晖在的地方然后一声不吭地躺在他身边。落晖伸手摸了摸大黑脑袋,一人一熊就这样安静和谐地待着。 第七十四章 夜晚变得寒冷,当晚落晖没有熬下去,大黑绕着长椅来回跑,不断发出悲哀的嚎叫声,宋驰和阿阮从打盹中醒来,急忙去看落晖,他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还是一副祥和,身体已经变得冷硬。 虽然跟落晖相处不久,但宋驰和阿阮已经把他视作交心的好朋友,看到这副场景他们忍不住落了泪。 宋驰和阿阮在山谷里找了一块土地,把落晖的尸骨埋葬好后,大黄一瘸一拐地来到墓地旁,大黑也坐到一旁,两个动物像在哀默,一声不吭地守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日清晨,宋驰和阿阮发现大黄和大黑居然还在默默地为落晖守灵。 终于两人再也忍不住,阿阮直接哭了出来,宋驰即使不轻易动感情,但此时也用袖子擦拭着眼角。 阿阮走到大黄大黑身旁,哽咽道:“接下来的日子晖哥他陪不了你们俩,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你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两只动物听了无动于衷,低头看着地,不愿意有任何挪动。 “那再见了,晖哥一定希望你们好好活着。”阿阮和宋驰跟大黄大黑告别后,动身走出落晖山谷。 两人按照落晖给的指示,穿过狼群窝所在的草地,两人一言不发地快步走着,虽然终于能离开这片地方,但他们的步伐却和心情一样沉重。他们途中没有遇到狼,道路也很平坦。他们用了两天时间跨过草地和一个高坡后,顺利地离开了这片地方。 快到了抚州,宋驰和阿阮的心情才恢复起来。说来奇怪,经历了落晖山谷的事情后,阿阮感觉内心明显变得豁达了,好像没有困难大不了的,都可以看淡。 她从宋驰放松的神情感觉到他也有这样的变化,他似乎真正做到了将生死置之身外,眉眼间不再有任何担忧。 而她只剩下一件事情挂在心头,那就是他没有对她的流露给予回应。 两人进入抚州城门后,他们在路上看到一个胖小孩在跟一个瘦老头吵架。 小孩也就十岁的年纪,脸蛋圆润,看着头脑简单但倔强。老头有六十岁,脸颊瘦削,看着精明却很忧郁。两人在一棵参天大树底下争得面红耳赤,路上没什么人,两个人声音大得几乎要把大树的树叶都吵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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