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往后,倒在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楚南瑾扶住她发软的身体,难掩痛色。 “哥哥说过,不论好坏,都能坦然接受。早知不该来此地,让你担忧至此。” …… 当夜,小花做了噩梦。 影影绰绰的黑雾中,她被一团漂浮半空的白烟逼至暗角,大脑阵阵刺痛,意识恍若被撕成了两半。 白烟中传来两道尖锐刻薄的嗓音,问了那日她昏迷衙署时,同样被逼问的问题。 是否有恨、是否有嗔。 小花默不作答,她抱膝蜷缩,胆子却比之前大了许多,半抬起头,黑眸紧紧盯住那团白烟,想要看清藏匿其中的究竟是何物。 紧接着,是她与哥哥乘船赴往徐州时,那道海妖般惑人的声色。 她下定决心,这次任它如何游说,她都不会被蛊惑,也不会再理会它半句。 “想救你的心上人吗?”
第14章 小花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要跃出胸腔,有细碎的光从窗外洒入,她捂着胸口,才发觉天已然亮了半边。 她一闭上眼,那刻着血红“凶”字的木签便浮现眼前。 还有梦中那道惑人的声音,问她,是否想救她的心上人。 摊开掌心,呆呆地看着上面的纹路,光滑细腻的肤面恍若白玉,让她几乎忘了,这双手从前是何等模样。 每日,遑论何时,遑论何地,哥哥总记着为她亲手搽膏,就像这是他每日必备的功课。 她不过随口应下的一句想读书,哥哥便牢记在了心上,每日为她诵读书卷,教她识文习字,她不懂,他便不厌其烦、耐心温和地字句重复,直至她大彻大悟。 所以在那一瞬,她根本没去思考,遵从本能,脱口而出。 “我该做什么?” ……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至少在江平郡停留五日,将满城风光览尽,届时正好月历翻新,他们再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经历昨日之事,担心小花触景生情,楚南瑾便将时间提前,准备明日就动身离开。 如此一来,游玩一事就变得仓促紧凑起来,楚南瑾一早起身,询问店家当地特色。 店家热情道:“从这儿直走出去,走到酒楼林立处,便是中城街,那儿有许多特色小食,白肉胡饼、糍糕麻团等等,都是外头吃不到的好东西,您带着尊夫人去,尊夫人不满意的话,您尽管来找我!” 楚南瑾欲要解释,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行难免惹非议,便干脆作罢,微微颔首,道:“可有什么玩乐之地?” “二位要是求近的话,在中城街就有泛舟游湖的地儿,只是如今天寒,湖上少了许多娱乐,两岸枝叶也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色可观。” “不知二位昨日是否只去了梵台?乐府除了修佛之地、管弦之音,其他楼层还有专供达官显贵玩乐的场所,手里宽绰的话,就去四五层,手头紧些呢,就去二层,这地儿可比泛舟游湖好玩多了。” 楚南瑾含笑致谢,“劳烦店家了。” “嗐,小事一桩……” 楚南瑾上了楼,停在小花所在的厢房门口,正要叩门问安,厢房门从内打开,露出小娘子笑意盈盈的脸蛋,“哥哥可会梳发?” 檀香木枝锦盒内,静静躺着在渡口货郎那儿买的簪钗,小花挑了根金累丝嵌琉珠步摇,道:“先前要么是披头散发,要么是随便扎一把了事,还从未正经地梳过一回发。” 楚南瑾细瞧了她一番,昨日那签对她影响甚重,从梵台出来后便魂不守舍,不过隔了一夜,她就恢复如常,虽是好事,但他总觉得有何处不妥,总觉着她的表现似乎过于刻意了些。 他担忧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小花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昨夜虽睡得不好,但醒来之后便想通了,不过一根模棱两可的签罢了,我才不相信哥哥身上的毒无可解,只是十签九准,指不定我们就是那一成的差池。在这儿找不到法子,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就是,今天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痛痛快快地玩一趟。” “当真?” 小花笑眯眯道:“哥哥可要拉勾起誓?” 见她神采奕奕,楚南瑾眉目舒展,宽慰地笑了。 小花在铜镜前坐下,楚南瑾握着篦子为她梳发,他动作柔缓,极注意分寸,发丝被木齿拉扯时,小花未感到一丝痛意。 盘好发髻后,楚南瑾将步摇簪在盘髻上,从铜镜中看她素净的脸蛋,道:“下次盘发时,哥哥再为你画眉。” 他只会盘最简单的发髻,也不懂如何为女子点妆。 但他从不会说不擅一事,只会将不擅之处记下,默默修习。 不知怎的,小花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连忙将泪意憋了回去,轻轻“嗯”了一声。 …… 到了中城街道,小花兴致勃勃地拉着楚南瑾的长袖,带着他辗转于各个小摊前。 楚南瑾知晓她贪嘴,无奈地任由她拖拽,手里时刻准备着一张干净的绢布,待她吃得满嘴油光的时候递上。 店家极力推举的几样美食,小花都吃了个遍,担心她吃多了噎食,楚南瑾出声劝阻,小花这才悻悻收手,抱着油纸包裹着的肉丸子,吃得喷香。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湖边泛舟的地方。 江风萧瑟,湖面上只停靠着三两只小舟,两岸的花草光秃,一片萧条,确实如店家所言,没什么景色可观。 楚南瑾顿住脚步,见小花正玩到了兴头上,不忍叫她此刻折返,试探地问:“念兰想泛舟吗?” 小花笑望着他:“哥哥没发现都没什么人来这儿么,湖上风大,人好端端地走上去,下来就染了风寒,不是白白花钱找罪受吗?” 楚南瑾歉然道:“是我思虑不周,念兰想去何处?” 小花指着远处隐隐冒头的鎏金尖顶,“乐府共有七层,我们却只去了三层梵台,反正现下无地可去,不若就去乐府,看看其余几层的光景吧。” 楚南瑾想也未想便道:“不可。” 昨日梵台,小花软倒在他怀里的情景历历在目,楚南瑾又怎会让她故地重游,“除了此处,哥哥都可以陪你去。” 小花知晓他不会轻易答应,双手虚挽住他的臂弯,扬起下巴,水灵灵的眸子凝望着他,娇声道: “我已经答应过你,昨日之事就此揭过,既然都已经放下了,那此地为何去不得,难道是因为哥哥心底其实很在乎那根签的结果?若如此,我们便不去了。” 楚南瑾被她一呛,蹙眉道:“我何时说过此话。” “既然如此,又何必避讳此处,不如坦坦荡荡,就当作一处游玩之地,街上的乐声我都听腻了,就想听听乐府内各种风格的曲儿。” 楚南瑾揉了揉眉心,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自从教你识文习字后,你这诡辩之语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小花从前没读过书,即便吵架,她搜肠刮肚也说不出几句回怼的话来,肚子里有了文墨后,捻起话术来是得心应手,即使称不上字字珠玑,也称得上伶牙俐齿。 楚南瑾不由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不得不应下。 乐府前接迎他们的是一位新门童,问清他们要去的是四层后,朝着拱门一指,“客官从这儿进去,沿着台阶往上走即可。” 小花问道:“三层可是与其他几层不通?昨日是一位小师傅引我们上了三层,却是从不同入口。” 门童尚未经事,不敢直视眼前的俊俏娘子,低着眉道:“是不通,大梵女喜静,为隔绝乐声,便将梵台设立于乐府的暗层,虽是三层,却与其他层的隔度不同。” 小花若有所思,道:“谢谢小师傅。” 两人并肩而行,顺着门童所指方向而去。 拱门之后是宽阔明亮的院落,满园梅花傲立,悠悠琴乐之声从高处楼阁飘荡而来,梅花深处,白玉石阶延绵向上。 不同寂静清幽的梵台,此处隔着甚远,便能听见奏乐高歌之音,待沿着石阶逐步往上,袅袅曼音如风在耳。 楚南瑾未将心思放在景观或是乐声上,斜乜着身边人,将她的一举一动尽览眼底。 她方才问的那话,他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暗中打着什么主意,一路走来,她始终沉默不语,楚南瑾终于忍不住想出声询问,却见小花拧起眉头,嘴角一撇,捂着肚子低下身去。 “哎哟!肯定是方才吃坏了肚子,哥哥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下了台阶,不过几步,身影就消失在了花海中。 楚南瑾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 自从大梵女离郡,梵台便冷清萧条了不少。 明丘是梵台年纪最小的弟子,师兄师姐们关起大门呼呼大睡,将打扫梵台的活儿都扔给了他。 好在来往的客人不多,打扫起来也方便,明丘擦拭完雕像下的灰尘,净完手,一抬头,迎面撞上个看起来面熟的小娘子。 明丘想起,这小娘子昨日来这儿抽过签,签意不详,小娘子昏了过去,身边那位公子背着她走了。 明丘用绢布擦干手上水渍,询问道:“小娘子前来何事?” 小花定定地望着他,说道:“你们这儿可有关于苗疆蛊女的书册?” 明丘顿了顿,手上的绢布险些没抓稳,他挠了挠头,犹豫道:“是,可是……” “小师傅可否让我看看那书册?”小花恳求道,“昨日与我同来的那位公子,就中了蛊女的蛊毒之术,我想要救他。” 听到“救人”,明丘也不再犹豫了,“我们入梵台之时,大梵女便给了我们有关苗疆蛊女的书册,让我们熟读在心,我也不知能否外传,但既然能帮小娘子救人,我也不考虑这么多了,这就去将那书取来。” 明丘很快就抱着书册走了回来,小花翻开一看,前头大多记载的都是蛊女在苗疆的事迹,她往后翻,待看到熟悉的“情郎”二字后,指尖一顿。
第15章 蛊女生于苗疆世家,氏族以炼毒为传承。 她是家中幺女,生性天真烂漫,被氏族人保护得很好,十五岁及笄时,被送往族中长老门下修习蛊毒之术。 蛊女和情郎的相识,就像是话本中佳人才子的故事。 情郎是从中原而来的进修门生,他出自悬壶济世的药理世家,才华横溢,身上却没有氏族的冥顽古板之气。 他风姿倜傥,洒脱不羁,蛊女称他师兄,却被他打趣为毒妹妹,她生了气,他便会变着法子哄她开心,一来二去,蛊女从初时的羞意恼怒,到后来的芳心暗许。 一人炼毒、一人解毒,同门之谊,郎才女貌,为当年的一桩美谈。 蛊女十七岁时,情郎学成返乡,中原与苗疆距之千里,两人定下盟誓,待情郎名扬天下之时,也是他高头大马抬她进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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