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瑾只微微迟钝了一下,转手从花丛里折了朵娇嫩的花,别在她的鬓角,轻笑道:“真好看。” 姜念兰羞恼道:“若是你不愿回答,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请恕念兰不奉陪。”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还学会威胁起他来了。 楚南瑾攥住她的臂,颇为委屈道:“念兰想要知道,我自然不敢瞒着你。我只是走了一路,才终于找到了朵开得极艳的花,想看看人与娇花孰美。如我所料,果真是念兰更胜一筹。” 姜念兰脸烧得滚烫,手脚僵硬地被他扳正过来,听他羽毛似的字句搔挠过她的耳廓。 “你知晓,我的血液特殊,是世间难寻的芜阴血,这血对旁人来说,是救命稻草,于我而言,有益,但更多的,是致命毒药。” “因为芜阴血,我本就体质极寒。这次与猛虎搏斗,我失血过多,是以,体内温度失了平衡,比以往的温度更低上几成。” 见她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关切,楚南瑾颇为受用地顿了顿,但见这份关切很快转化成了自责,他继续道:“不过念兰不必担心,江平郡有一处灵泉,能疏络经脉,我以往发作之时,只要去灵泉泡上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说他卑劣也好,伪君子也罢,直至现在,他仍不愿对她说出真相。那般戾气凶煞的面孔,怎么配得上纯洁无瑕的她呢? 在与猛虎的对峙中,他初初落了下风,可随着血腥的催动,他的眼神逐渐失了理智。芜阴血的躁动,导致他彻底成了一个嗜血无情、刀尖舔血的精魅,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若不是常守及时赶来,杀红了眼的他,恐将整个茸燕山的畜生屠个干净。 他因为芜阴血,常年体质极寒不假,可这次,却是为了快速压下这四处暴动的血液,剑走偏锋,将寒草不要命似的往体内灌。 他的血液很冷,骨头也在发冷。若不是披了厚实的氅衣,否则被她发现他那不似活人的温度,又要哭鼻子了。 “哥哥生的病,哪里有你嘴上说的这般轻巧,就像何娘子说的,若她不来,你恐怕……”姜念兰不敢说下去,哽咽道,“既然生了病,为何不早日告诉何娘子?就连父皇,你也一点儿风声也未透露。” “我想知道,若念兰知晓我身负重病,或是撒手人寰,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抬手抚上她的鬓发,用最温柔轻松的语调,说着于她而言,无比残忍的话。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怎可当儿戏作弄!”姜念兰怒道,“若你当真撒手人寰,你怎知我是悲是喜?我告诉你,若你真死了,我定然不会去你的灵堂看上一眼,我会怨恨你一辈子。” 楚南瑾却笑了:“能让念兰惦记我一辈子,就算是憎恨,我也死而无憾。” 姜念兰升起来的怒火像被浇了盆凉水,微小的余烟再也掀不起风浪。 徐徐的春风拂过面,是清爽舒适的,将她心尖一圈又一圈的波澜推向他的心口,两相交叠,险些溺死在这令人无法自拔的柔情之中。 她垂下眼,声音却不自觉地软了下去,“第三,那日我最后问你的话,你还没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说完这句,她脸上热得更厉害,盯着他氅衣上的花纹,似乎要盯出个洞来。 她说得这样直白,他定是明白她的心思了。 “念兰所想,我早就考虑到了。”楚南瑾微微俯下身子,去嗅她鬓角的娇花,微微颤着的花尾,轻轻搔过她颈侧的肌肤,引来小片薄红。 “待何娘子返回江平郡,我会向皇上请旨,与何娘子一同前往,待我在灵泉治愈好了身体,就会立马返京,来告诉你,我的答案。” 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眼,呼吸缓缓凑近她的鼻尖。 “等我,念兰。” —— 等他。 这是一日之中,姜念兰不知道多少回,想起他局促的热息缠绕着她的鼻翼时,双唇无声的回答。 她在心里说“好”。 何娘子在太极宫留了几日,待治好昭成帝的旧疾后,便请辞离京。 昭成帝知晓女儿喜欢黏着何娘子,想出言挽留,被正巧赶来的姜念兰拒绝了。 而后,太子楚南瑾向昭成帝请旨,得到准允后,与江平郡的大梵女一同登上马车,离开昌盛繁荣的京都。 姜念兰本炽热滚烫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这偌大的京城,有她的牵挂,因为这份牵挂,让这个本平平无奇的春日,洋溢起名为甜蜜幸福的彩球,无限膨胀扩大。 常常看见雪色的衣裳、与他形制相似的环佩,就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傻笑来。 两人中较为沉稳的夏凉发现了她的异样,拉着春香问。 “你有没有发现,公主最近有些不对劲?我瞧着,好似是春心芳动了。” “……有吗?” 夏凉顿了顿足,只道是鸡同鸭讲,拿着宫人递来的请帖,迈进门去找姜念兰。 “公主,国公府递来的帖子。” 姜念兰拆开来看,看完整封信,陷入了纠结当中。 帖子是荣国夫人下的,她邀请京城未婚配的贵女与氏族弟子,前往澄赏台赏花、吟诗作画,听起来,极具文人韵味。 孟景茂自然也在其中,她总算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第76章 姜念兰每日都会跑去太极宫, 听昭成帝讲朝堂或是身边的趣事。 比如这日,两个朝官吵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人长得更高, 气势更旺盛,占了上风。却因气血翻涌当场昏厥,官靴里滚落了出红色的棉垫, 被众人发现竟每日垫高鞋子, 自此像斗败的公鸡, 被人整日拿着这事儿调侃。 又或是这日, 一名朝官家里丢了千年人参,怀疑是同僚所为,给出的理由竟是对方从不纳姬妾,肯定是肾虚肾亏, 所以偷走他的人参滋补阳气。 诸如此类的事颇多,姜念兰哭笑不得,原来人前端正高尚的士大夫, 竟会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攻讦来去。 昭成帝很是头疼,“永乐先前不理解,朕当年为何更改登闻鼓的规矩,如今应是能体会了吧?” 提起登闻鼓, 姜念兰想起那名一尸两命的妇人, 案情调查的结果如何, 她无从得知,但看逸王仍旧逍遥自在, 想必是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也不知那妇人的公道, 是否讨了回来。 紧接着,沉重的心情又转投入一则趣闻中。 王治延与杜鸿这对常被朝官调侃的对家, 有冰释前嫌的趋势。大梵女入京,王治延特意写信告知了杜鸿,让他速速返京。却卖了个关子,没告诉他,何娘子与若娘是否为同一人。 杜鸿收到信,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中间有个时间差,以至于他收到大梵女离京的信笺时,人已到了城门口。 自是扑了个空。 姜念兰能想象到杜御史捶胸顿足、仰天长啸的模样,忍不住咧开嘴,笑得甚为开怀。 是夜,姜念兰心满意足地回了玉和殿。洗漱完毕躺下后,被枕下的硬物硌到。 她将荣国夫人送来的那张请帖摊开。 几日斟酌,她还是决定推了这场宴会,一来是她打探到,荣国夫人举办这场花宴,是秉着替孟吟择选良婿的想法,二来,林燕和这位孟小姐私交甚笃,届时也会赴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夜里,姜念兰翻来覆去,想着推拒的借口。 最终,姜念兰没编出理由。 宴会却也没能赴成。 兴许是幸灾乐祸遭了报应,当夜,她起了高热,呕吐不止,吐完,嘴里还呓语着什么,旁人听不清她的梦呓,只当她被梦魇困住,在说胡话。 昭成帝一直守在姜念兰身边,见她高烧不退,还说起胡话,失去的恐惧一步步攫住心脏。黑眸逐渐席卷起戾气,眸尾一转,在太医又一次束手无策后,毫不手软地掐住对方的命脉。 三尺之内,人人如履薄冰,无一人敢靠近。 太后急匆匆地赶来,瞧着险些命丧掌下、口吐白沫的太医,脱口而出: “皇帝这是又发疯了么?你就算掐死了他,也不能让永乐立马好起来,不过发热罢了,皇帝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喊打喊杀的?” 昭成帝眼神萧肃,凉薄而不带一丝温度地瞥过太后,手上劲道未收,冷冷道。 “太后是不着急,因为躺在这儿的是永乐。若是林燕,太后怕是早就急得团团转,还能在朕跟前风轻云淡地说风凉话么?” 太后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白地往后一退,丹蔻紧紧攥住侍女梅音的胳膊肉,一个眼风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眼神凌厉且带着发泄的意味。 昭成帝最终还是放开了呼吸困难的太医。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永乐仍高烧不醒,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绝对饶不了你们的性命!” 说罢,他睨过太后,面无表情地问:“您来这儿做什么?” “听闻永乐起了高热,哀家便想来看看她。” 闻言,昭成帝冷哼一声,轻蔑道:“这儿有朕守着便可,您素来不喜永乐,朕也不清楚,您是想来看看她是好,还是不好。 ” 太后脸色骤变:“皇帝这是何意?” 昭成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她:“母后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您在安平王妃离开后,方想起多年来的亏欠,想从朕这儿,从永乐这儿,弥补曾经亏下的亲情。但这些小恩小惠,朕不需要,永乐也不需要。” “是,哀家从前是有错,可哀家是你的母亲,难道就因为从前的过错,你就要记恨哀家、记恨对你有生恩养恩的母亲一辈子吗?” 昭成帝表情仍未松动,“当初林榕一案,太后虽没保住安平王妃,却是将林燕摘得干净,未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对待永乐,您却是针锋相对,恨不得置之于死地。什么时候,母后能将永乐看得比林燕更重,将那偏得离谱的心摆正,再来跟朕生恩养恩。” 太后指尖泛白,半晌,才吐出一句:“原来,皇上早就知晓……” “母后让朕给林燕寻桩好姻缘,朕挑中了兵部左侍郎的儿子,待母后首肯,朕便令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 兵部左侍郎的儿子,太后记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个流连花丛之地,府中妻妾成群,气死正妻的纨绔子弟! “母后若能首肯,朕便能对林燕指使林榕一事既往不咎,若母后仍想与永乐亲近,朕亦不会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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