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腿迈过墙,另一条腿跟上,墙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滚回去!” 苏缜缜吓得一哆嗦,从墙上掉了下来,后背着地,摔得腰都快断了。 苏居贤伸手要去扶,手伸到一半,收了回去,黑着脸吩咐随从道:“把她扶起来,送回府里。” 随从上前来扶,苏缜缜满面带笑:“没事,李叔,我好着呢。” 只是笑,却起不来,李忠搀她一把,她才颤悠悠地站起了身,整个身子重量都倚在李忠身上,勉强往前挪了几步。 苏居贤看女儿摔得不轻,既心疼女儿,又想给她点颜色,让她长长记性,心里五味杂陈,悄悄握紧了身后背着的手,步子放慢,让他们慢慢地跟着。 回府的时候,守门的忙上来搀扶:“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苏居贤冷哼了一声。 苏缜缜不敢吱声,低头走路。 苏居贤本想在书房将她审一审,可看女儿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只好给她送回到房里。 守门的婆子,看到丫鬟打扮的小姐从外面回来了,俱是一惊,跪在地上。 “别跪了,快把小姐扶进去。”苏居贤道。 屋里金子听到声音,赶紧开了门,搀着小姐安置到床上,眼里含着泪,不知是被老爷吓的,还是被小姐的伤吓的。 苏居贤命李忠去请郎中,苏缜缜趴在床上,腰部稍稍舒缓了些:“不必麻烦了,我躺会儿就好了。” “好端端地爬到墙上做什么,又要出去?” “哪能呢,我吃是刚吃完饭,撑得慌,就……运动运动。”在苏居贤发作之前,苏缜缜赶紧岔开道:“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苏居贤确实一早就去了户部报道,原本也没打算回来这么早,临近午时,同僚们约着聚一聚,一起给他接风,这样的饭局,不好推脱,苏居贤也就去了。 饭桌上推杯换盏,苏居贤都能应付,只是闲谈间,有人聊起了昨日一桩京中趣闻。 “诸位听说了没,昨日小定国公又出了一个新鲜事儿。” 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的定国公陆白羽一向纨绔不羁,做事离经叛道,早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若掌握的他第一手的信息,那就是饭局的中心人物。 这边有人一提起,立马有人跟着附和。 “张大人说的可是,昨日在聚财赌坊里的事?此事下官也有所耳闻,听闻昨日赌坊里来了一位奇女子,跟小定国公来回赌了几十个回合,最后一把下的注可是闻所未闻,听说是若是这女子赢了,小定国公就要给她当马夫,若输了,这女子要给他当马夫。” “不对不对,不是当马夫,是当洗脚婢。” 传闻越传越离谱,几位大人听到的消息都有些微的不同之处,争相议论着。 “我这个消息最是确切的,不是当洗脚婢,是要给他当小妾。”一位李姓官员煞有介事地道。 众人争辩不休,气氛却活跃起来了,谁也不在意真相如何,大家一起聊一聊乐一乐暖暖场而已。 苏居贤起初只是听着,事不关己,偶尔跟身旁人互饮几杯,忽听户部侍郎道:“听说这女子姓苏,倒是跟苏大人是本家。” 苏居贤持杯的手有些抖,讪笑地:“侍郎大人说笑了,下官昨日才入京,一直在忙着安置家眷,无暇他顾。” 众官见他拘谨,以为他是胆小甚微,都笑了。 一旁人解释道:“苏大人不必在意,侍郎大人说笑的,京中苏姓又不只你一家。” 聊起这个纨绔,大家都有了共同话题,饭局上谈谈笑笑,一个个红光满面,其乐融融,氛围融洽,只有苏居贤在座下冷汗直冒,喝了酒发热的人也不少,以为他是热的,不甚在意。 席间一位已经有点上头的官员,顶着红脸,举着杯站了起来:“我这有个绝佳的消息,听闻那女子要和定国公没完,说不定今天下午聚财赌坊还有好戏看,有想看好戏的,可以偷闲去看上一眼。” 一席话完,桌上的氛围冷了下来,聊天谈笑无伤大雅,这种去偷看的,却有失磊落了,更何况在座的都是朝廷官员,不把公务放在心上,倒关注点放在这事上,往小了说是闲谈,往大了说是玩忽职守,此事可大可小,单看听者如何琢磨了。 众官员无人敢接话,户部侍郎开口道:“李大人莫不是醉了,上碗醒酒汤吧。” 大家都拿眼去打量侍郎的脸色,见侍郎没有追究,方才稍稍放了心,只是席间氛围倒没刚刚那么热闹了。 苏居贤心里七上八下,心思不在饭局上,饭局刚结束,苏居贤就以家中事务还未安置妥当,向上级告了半天假,匆匆回家去了。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墙上冒出来一颗头…… 第3章 替我送个信 苏缜缜趴在床上不能动弹,金子把葡萄一颗一颗剥好喂给她吃。 苏居贤看她一派闲适模样,一肚子火不知从何说起,手指敲在桌面上:“说!今天又要出去做什么!” 苏缜缜一颗葡萄下肚,招手让金子给她扇扇,大夏天的中午躺在床上,热出了一层细汗。 “爹,我东西被小贼偷了,得去找回来。” 苏居贤冷声道:“你昨日不在杂货间睡着了吗,没有出门,如何会被小贼偷东西?去杂货间找找便是!” 苏缜缜一时语塞,昨日编的瞎话,今天就遭到报应了。 “爹说的对,一会儿等我腰好了,就去找找看。” “还敢跟我嘴硬!”苏居贤随手抄起一旁的胆瓶里的鸡毛掸,敲到了桌上,“说!昨天是不是去赌钱了!” 东院门口,林草听得里面动静不对,怕小姐挨打,赶忙去寻夫人。 屋内苏缜缜知道事情败露了,这一顿罚是挨不了了,不再抵赖,从床上滚下来,撑着膝盖跪在地上,等着挨罚。 苏居贤抡起鸡毛掸子,却迟迟下不去手,可气氛已经到这里了,他今日也着实恼着,心里真恨不得给女儿打一顿,但手上就是下不去。 正僵持着,杜氏赶了过来,进来看到丈夫要打女儿,吓得泪都要奔出来了,一把上去夺下鸡毛掸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氏扔了鸡毛掸,又去护女儿:“你真要打,连我们娘俩一块打!” 苏居贤气得坐回到桌旁,苏缜缜抬眼看父亲满脸通红,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跪趴上前抱着父亲的膝盖:“爹,别生气了,我这次只要把我丢的东西找回来,绝对不会再往外跑了,往后全听您的,真的。” 苏居贤看女儿眼眸清澈分明,不似往常那般游戏人生的模样,气散去了大半:“丢的是什么东西,你非要出去?爹给你买个新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对女儿很重要。” 杜氏将女儿打量了一番,见她腰上经常挂着的小木剑不见了,猜测道:“是那把小木剑?” 苏缜缜点了点头。 杜氏同苏居贤对视了一眼,一阵沉默。 那木剑的来历他们不大清楚,是女儿十岁那年突然离家出走,他们找了整整一个月,了无音讯,后来有一天,女儿自己又走回来了,浑身衣服脏兮兮的,腰上多了一把小木剑。 女儿回来以后,就不再上私塾了,而是嚷嚷着要学武,杜氏拗不过她,给她找了武馆的教头来教了她两年,直到十二岁那年跟赵家定了亲,赵家对她习武的事情颇为不快,这才作罢了。 那把小木剑就一直挂着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可即便再喜欢,也就是个木剑而已,苏居贤决计不再让女儿出门了:“爹找人给你做上十个八个,每天轮流带。” “那不一样,我只要我那个,别的不要。” “你这孩子——” 苏居贤正要训斥,外面李忠传话来了:“老爷,有拜帖,宁远伯的拜帖。” 苏居贤出门接过拜帖看了,往前院去了。 杜氏同金子一起把女儿扶到床上躺着:“你先好好在家待着,等过阵子你爹气消了,娘给你想办法。” 安抚住女儿,杜氏也往前院去了。 苏缜缜在房里睡了个午觉,到了下午,日头没那么热了,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净少年,头发散在身后,皮肤白的透亮,纯白衣着套在身上,有些宽大,脚上趿拉着布鞋。 苏缜缜看到来人,没好气道:“苏幕影,你能不能把头发好好梳起来?” “我起码没从墙上掉下来。”苏幕影走到床边,一掌拍到了她的腰上,“伤到哪了?” 苏缜缜疼得一哆嗦,恨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这么凶,怪不得嫁不出去。” 苏缜缜白了他一眼,面朝里不再看他:“你回去吧,你先回去好好学学怎么说话再来。” “哦。”苏幕影向门口喊道,“亦尘,蜜心桃酥提走吧,我姐不要。” 亦尘是他的随从,方才为了买这个蜜心桃酥,排队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手,就不要了? “等等!”苏缜缜撑着身子侧过来,“人家亦尘大老远去买的,怎么就让人家走了呢,太不像话了!送进来吧。” 亦尘把提盒放在桌上,金子一口口喂给她吃。 苏幕影见她吃得开心,道:“我走了。” “再帮我个忙。”苏缜缜就着金子的手喝了口水,把酥饼往下冲了冲,才道,“替我送个信。” 苏缜缜把大概意思告诉了苏幕影——识相的赶紧把小木剑还回来,若等到姑奶奶我亲自去讨要,有你好受的! 她如今受了伤,金子又不识字,身边连个帮忙写信的人都没有,只能拜托到苏幕影身上了。 苏幕影爽利应了,回到自己房里,把这番话整理了下,写到纸上的意思就变成了—— 我为了要回木剑,自己翻墙出门掉下来了,腰摔断了,后半辈子半身不遂,活着已了无生趣了,你若再不把木剑还回来,我做鬼也要让你不得安宁。 亦尘看着少爷把信写完,迟疑道:“这么写,会不会不太合适?” 苏幕影把信晾了晾,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我看挺合适的,那种地方认识的,有几个正人君子。” 在苏幕影看来,那纨绔特意偷了姐姐的木剑,必是有撩拨之意,信写成这个样子,那人一看,姐姐已成了残废,必不会再生孟浪,木剑留着也无用处,还了便是。 一封信,既能要回木剑,又能让人断了念想,这么写挺好。 亦尘一想,觉得有理,出门送信去了。 信送到了聚财赌坊。 苏缜缜昨日赌得酣畅,忘记问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隐约记得旁边有人在喊什么国公,便叫人来赌坊碰碰运气。 亦尘到了门口一打听,昨日跟大小姐赌钱的人果然在,随即托人送了去。 二楼走廊一个年轻小厮四下望着,闪身进了雅间。 “爷,还是没来。都这个时辰了,不早了,王爷那边还等着您呢。” 陆白羽手里把玩着两颗骰子,哂然一笑,把骰子扔到桌上,起身道:“走吧。” 忽地有人敲门,掌柜的送来一封信,说是昨日对赌女子差人送来的,掌柜送过信便识趣地退下了。 陆白羽打开看了一遍,神色凝重:“怪我了,昨日不该逗她。” 侍从丁筵接过信看了,疑道:“莫不是为了赖钱,才做此番说辞?”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