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晏亭柔终是出了房门,她酒醒之后,一连三日,就在屋子里抄《金刚经》,她抄写了三遍,真真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待她房门终于开启,寒冷的风吹进屋来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觉得好孤单啊,她有些后悔了,不该同拾哥哥生气的。 丰秀儿走来,见她朝着门外望,面上失落的样子,问,“在看,赵拾雨是不是来了?” 晏亭柔委屈的抬眼看着姐姐,也不说话。 丰秀儿猜她定是后悔了,就吓唬她说:“没来!三日,整整三日,都没来过晏府!定是真恼了!” 晏亭柔眼泪含在眼眶,她偷偷的在心里期盼着,赵拾雨定会在门口守着她才是,怎么竟然,这么决绝。他,竟然三日都不曾来过。 丰秀儿知晓晏亭柔喝多了那日定是伤心了,每每她难过时,都会将自己关起来抄佛经。 就在晏亭柔「闭关」抄经时,她同闻言良了解了个大概,两人一合计,眼下大婚在即,小王爷和晏亭柔这么吵架定是不行,就计上心来。她问:“可是只自己错了?” 晏亭柔忽就「哇」一声哭了,她抱住丰秀儿肩膀,“我没瞧见那店门口的栀子灯,我不是故意的。他还凶我!” 其实自己是委屈赵拾雨凶她,还是委屈赵拾雨没来哄她,她心里明白的很。 丰秀儿拍拍她,“知错了就好了,别哭了。眼下他凶不了你了。” 晏亭柔的泪忽就停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她,“怎么了?他?” 丰秀儿起身去衣橱里拿衣衫,“病了。要我说小王爷也是个傻的,把自己的紫裘大衣将你裹起来了。然后他穿着单衣抱着你走了一道,又冻了半宿,能不病么?” 晏亭柔忙接过秀姐姐手中的衣衫,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严重么?我去看他!” “不是还在气他!狗男人!让他病死算了!”丰秀儿打趣道。 晏亭柔忙披上披风,胡乱系上领前的扣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可穿戴齐整时,忽又胆怯了,人已踏出房门半步,又回头问:“秀姐姐,我?” “去吧。跟着心走。想他就去。” 晏亭柔才到怀王府门口,就见闻言良拿着包袱走了出来,“晏姑娘?” 晏亭柔忙问:“他……他病了么?” “小王爷昨日夜里才下床,今日一早就被召入宫去了。方才让武同过来传话,说官家颁布了均输法,让小王爷去各路去视察执行。我这不就胡乱拿些药物、银钱,这就送过去。” 晏亭柔吓得一惊,难道又要分开了?“今日,今日就走么?” “嗯,小王爷哪一次出去不都是急的很。上次青苗法的事情,去大名府,也是来去匆匆的。” “去,去多久?”晏亭柔有些后悔了,早知他要远行,自己不该同他怄气的。 “这次任务重,怕是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也是有的。年初去临川不也是去了大半年的?”闻言良一路朝外走,一路说,很是焦急。 晏亭柔一下子就慌了,朝着身后唤道:“六郎,快去驾马车来。” 又对闻言良说:“我送你去找他罢。” 闻言良点头,“也好。” 马车停在东京城外十里的送君亭停了下来。 晏亭柔跳下车,就见送君亭中,赵拾雨一身蓝衣玉树临风,站在那里,他好似在同什么人说话。 送君亭比地面高出些许,方便送人时,瞭望故人远去的背影。 晏亭柔也不理其他,拾级而上,慢慢的走了过去,临近几步时,哭声唤道:“拾哥哥……” 赵拾雨转身,仍是一脸病容,嘴唇泛白,他冲着晏亭柔笑了笑,同那人说:“我家娘子来寻我了,你先走吧。” 那人道了句:“小王爷,后会有期。”就下了送君亭。 “后会有期。”赵拾雨再回头时,晏亭柔已扑到他怀里,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赵拾雨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拍着她后背:“不生我的气了?” 晏亭抽泣着,只是摇头。 他声音沙哑的很,安慰道:“哭什么?怎么跑这来了,多冷啊,回去吧。” “不回去!不回去!呜呜呜……” 赵拾雨抬手为她擦拭眼泪,大冷天在外头哭,生怕给她冻坏了,忙伸手去掰开她,“回去吧,乖。” 晏亭柔哭的更厉害了,“不回去!拾哥哥别走,别走好不好?” 赵拾雨以为她要哭够了才走,“那你哭,由你哭,等你哭够了再走。” 晏亭柔想着自己让他别走好似有些强人所难,毕竟那是他的差事。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那拾哥哥去哪,我就就哪,好不好?” 赵拾雨捏了捏她的脸,“我还未同你说呢,拾哥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晏亭柔委屈的点点头,眼泪如决堤之水,再停不下来。总要将自己的难过、委屈、舍不得尽数发泄出来才好。 赵拾雨病容的脸上忽生了一抹笑,在这阴天的冬日里,竟如艳阳一照,“别哭了。既然小柔原谅我了,以后小柔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晏亭柔双手搂着他的腰,搂得更近些,“不分开了,不分开了,总之我不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一万,把正文都放完……多谢支持!
第61章 鹧鸪天·朱弦曲 赵拾雨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孩子模样,祈求的目光里且全是对他的依恋,他忽觉身上的病痛全都好了,他低头望着她,展开双臂,试着要横抱她,“行,那我抱着你上马车,好不好?” 晏亭柔以为他还要走,就不让他抱,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衫,双臂箍着他的后腰,眼泪扑簌簌的如线落下,“明日我们就摆宴,成了婚,我就同你离京。一日都不分开了。你就多等一日,行么?拾哥哥……” 赵拾雨这才发现其中不妥之处,他望向长亭之下,憋着坏笑的闻言良和武同,问:“去哪?” 晏亭柔靠在他胸膛,“去晏府,我同爹爹说去。” “你……竟……这般想嫁给我么?” 晏亭柔抬眼望着他,好似自己有些太不矜持了。 赵拾雨只得意了一下,见她不说话了,就怕她反悔,忙说:“行,我们马上就回去。太史局的日子,已经订好了,腊月初八,我就觉很好,你愿意么?” “愿意……”晏亭柔点点头,才发现好似有些不对,“你不是要南下去各路?” 赵拾雨不答,见她已经答应,忽觉心飘了起来,牵起了晏亭柔的手,朝着马车走去,“我竟不知,小柔这般喜爱我。” “嗯?什么意思?” 赵拾雨已猜到定是闻言良骗她,就说:“言良,官家见我身子不大好,就让方才送君亭里的那位公子代替我去了。这下我可以安心筹备大婚了。” 晏亭柔愣愣的看着赵拾雨,原来自己竟然误会了。现下想想方才的模样,好生丢人,可终归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她忙捂住了脸,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车内两人,静的只余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 赵拾雨掰开她捂着脸的手,“不生气了?” 晏亭柔拿起赵拾雨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生气。” “那我让你还回来。”赵拾雨宠溺的瞧着她。 他笑着眉眼弯的似新月,晃人。晏亭柔只瞧了一眼,便觉心里的小兔子都要蹦出来了,“怎么还?” 赵拾雨倾身过来,在她眼前停驻,两人的面颊之间只剩余一指的距离,他轻轻的合上了眼睛,说:“亲回来。” 他闭着那耀眼惑人的双目,面容因病还未好,显得苍白异常,可也好看的让人心生不忍。她觉得自己生龙活虎的,还要气他,心生歉意和内疚。 她也闭了眼睛,尝试着,凭着记忆中的习惯,去搜寻那唇间一抹清凉。 樱桃软唇印上了冷薄的淡笑,轻轻的碾摩着他唇的形状,而后主动的撬开唇瓣,吮吸了起来…… “小柔答应我了,可不许后悔的。下月初八,你我大婚。” 转眼就至腊月初一。 两边各自筹办着大婚各类事宜,赵拾雨忙着国子监里的事情,晏亭柔忙着青萝斋年底查账,两人竟有几日没见面。 前些日子钱有贤来晏府拜见晏三叔,将一套谢师礼整的很是全面,吓的晏宣礼以为他也瞧上小柔了呢。 结果钱有贤如实道来,一是自小曾受过晏三叔教导,他来上门谢礼很是应该,二来说是此前得晏亭柔指点,想印一本书出来。 因此他憋在家中一月,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吃喝玩乐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他此番是来求小柔,帮他编纂书籍的。 钱衙内所提交的初稿,不过写了五千字,晏亭柔粗粗看了一下,觉得很是有趣。 虽然钱衙内自己觉得是将自己喜欢的「吃、喝、玩、乐」都写下来了,可晏亭柔看到的,是书中记载了生活中美好的一切。 譬如「止箸」一文中,写了他觉得将止箸做成鱼的形状,装饰以彩漆很是好看。 止箸,就是放置筷子的小架子,以往宴席之上,总有敬酒之礼,这时停了筷子,摆放在止箸上就很有必要。 晏亭柔对此也颇有研究,她补充了各种材质和器型的止箸,可做成杏花形、竹笋形,可用木材、竹子、陶瓷、云贝…… 经由她展开后,好似每一条的内容,都可以大书特书。 譬如钱衙内写了「雕菰饭,如墨竹色米,味道香滑」,晏亭柔就在他之上补充了,杜甫有诗「滑忆雕菰饭,香闻锦带羹」,雕菰米就是菰的种子,若菰的根茎长得过于庞大,便不生种子,那根茎部分可以食用,唤作茭白,清炒味带清香。 晏亭柔开始在钱衙内的基础上,将那些内容不断的补充完整。若有连带着想起的类似内容,她也会另辟一章,详细写来。 她一边查阅着各类书籍,一边还要去城中各处,考证一下实际情况,待腊月初时,那书卷已拓展到了三万字有余。 这日在晏府钟灵苑外的花园里,丰秀儿正指点家仆往柿子树上挂灯笼。 钟灵苑里的柿子树结柿子,从来不摘,就要任凭橙黄的柿子挂在枝头,待叶子都凋谢没了,还似一个一个小灯笼一般挂在上头。 晏亭柔朝着天伸了懒腰,见了枝头柿子,看着尤为可爱,想着一会儿回屋去,要将这个也记上一笔。 “秀姐姐,让我来挂吧,松松筋骨。我这些个时日,写文章写的好似都胖了。” 丰秀儿笑说:“好,那你来,小心别闪了腰就行。” 晏亭柔站到凳子上,拿过她手中的红绸的灯笼,直接挂到了柿子树枝上,还在念叨着:“我真的是胖了,感觉自己都有些喘呢。” 忽有一双手掐在她腰间,捏了两下,又将她抱了起来,颠了颠,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没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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