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既然别扭,那就憋着吧! 谢家的饭食用的简单,谢老夫人有心想要小夫妻俩多多相处,所以没有喊他们一起,厨房送过来的是京都人常吃的胡饼,豆汁儿还有臕浇面,与昨日用的全然不同,老夫人吃不惯潭州的早食,所以谢迁特地为她请了南北菜式都会做的厨子。 阿桃还是头一次见,潭州府早食以粉饭为主,尤其清河县极爱吃粉,但吃久了总有些腻味,是而见着这些,尤其那臕浇淋在面上看着极香,再加上那翠绿的葱花,让人看着食欲大开,阿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也比以往大了不少,一个没忍住,连带着谢逐的那碗也吃了。 与之相比,桌上的豆汁儿和胡饼看着就让人感觉没什么食欲了,阿桃摸摸撑得鼓鼓的肚子,决定将这些全都留给谢逐吃,谁叫他清晨那样对自己。 等从安来端早饭时,桌上便只剩了胡饼跟豆汁儿。 阿桃毫无心理负担道:“爹爹说过,用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来得迟的人只能吃这些了。” 从安嘿嘿笑道:“二公子他不挑食,好的差的都吃得,少夫人您尽管吃,甭给他留。” 阿桃嘟囔:“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不挑食的人。”谢逐肤色较旁的男子白上许多,看着就像个不经世事的骄纵小公子,怎么可能不挑食。 起了话头,从安本就有心缓和二人,赶忙接着往下说:“嗨呀!少夫人你不知道,二公子以前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 “可谢家不是做官的吗?” “哪有人生来便是当官的呢?”从安薄薄的眼皮微敛,目光逐渐变得悠长。 “大旭至今建朝还未满三载,可自前朝哀帝自焚而亡,前朝覆灭之后仍足足乱了十余年,各地但凡有钱有权,手里有点队伍的哪个不揭竿而起自称为王?苦的到底都是咱们这些百姓。”说话间,他语气有些低落。 阿桃微微讶异,她知晓前些年外面一直乱着,可因黑风寨易守难攻,又有温尧在外周旋着,且阿桃他们这些还小的孩子一般不被允许下山,自然对外面到底有多乱也没什么感觉。 “那……” 从安突然语调高扬:“这可就要说到咱们谢家的老太爷跟大老爷了!就是你祖父跟你公公!” 阿桃被他噎得脸皮微红。 “正当时,天下大乱之际,咱们老太爷和大老爷不过是一驻守边地的小小伍长与兵卒,可那么点饷银哪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啊,大人都撑不住饿,更何况孩子了,所以那时候咱们二公子瘦得跟干猴儿似的,他打小又饭量大,所以总是吃不饱,成天里去跟外面的孩子抢吃的,饼子掉在地上沾了灰沾了泥也捡起来就吃从不嫌脏。” 阿桃“啊”了一声,一双柳眉微蹙,黑风寨虽然也穷,但至少大家伙凑成团互帮互助,绝不让每个人饿着,她从未这样过,那场景,她连想都想不出来。 “后来又打仗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一大家子东躲西藏的跟着逃难,那发干的饼子硬的跟石头似的,又硬又臭,喝的水是路边的污泥水,连大人都吃不进,可二公子能吃着不亦乐乎,还能哄老夫人说这是天下地上难得一尝的美味呢!” 从安与跟在谢迁身边的从吉是兄弟俩,他们的爹是当年谢老太爷手底下的伍兵之一,两家隔壁住着,一直熟悉,打了仗,又一起逃难,从安的老爹跟着谢老太爷做到副将的位置,后来战死沙场,谢老太爷怜惜兄弟俩孤苦无依,便将二人接进了府,二人感恩,便各自跟着谢迁谢逐俩兄弟,从安长上谢逐两岁,心里便一直将他当做弟弟看待。 “那后来呢?” 从安语气激昂,自豪道:“幸得老太爷与大老爷慧眼识主!跟着当今陛下一同起义,从凤阳起家,老太爷与大老爷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百战百胜,打得那叫敌人是闻风丧胆,得陛下赏识,一路从小小兵卒做到了骁勇侯!” 阿桃惊讶:“谢家居然还是侯府?”她只有在话本子上看到过那些什么侯府呢! 转而她又疑惑:“那大哥,他现在怎么只是个县令啊?”她知道谢老太爷与大老爷已经没了,按理来说,合该谢迁已经是侯爷了。 “嗐,这不是等着招安完了你们黑风寨,回了京陛下就给大公子袭爵了嘛!”从安嘴皮子一溜直接溜了出来,他忙不迭捂住了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不,不是说拿你们去邀功的意思。” 阿桃心下嘟囔:怪不得亲事成的那么急。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转而释怀。 “行吧,看在谢逐以前也过过苦日子的份上,那我以后不吃他的那一份饭食了。”阿桃帮着收拾将早膳放进托盘中,“从安哥哥,你给他拿过去吧。” “当不得当不得,少夫人,你直接喊我从安就行。”从安连忙对她摇手。 阿桃睁大眼睛问:“在这里,喊不得吗?”她们寨子里都是这样喊的,怎么这里喊不得了? “不是不是。”从安压低声音道:“不能随意喊别人哥哥,若是叫二公子听见了,不太好。” 哪有自家小娘子喊别的男人哥哥的? 阿桃似懂非懂:“可我在寨里都喊哥哥呀,”她掰着指头数:“俊生哥哥,阿福哥哥他们,还有大哥,怎么不能喊你从安哥哥?” 从安面皮险些憋红,“这……” “从安!你是要饿死小爷我啊?端个早饭要端这么久?” “嘭”的一声,谢逐正站在门外,一脚踢在门框上,二人转头看去,阿桃只看见他黑着一张脸,对上她的目光后,他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会讨好人,怎么?哥哥哥哥的喊着,是想收买我的从安以后听你的话?” 莫名其妙! 阿桃本就因他怄了一肚子火,从安说和后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现在又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勾了出来。 “我收买从安哥哥做什么?你简直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谢逐声音拔高,不可置信的反问。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嫁进了谢府,大哥帮着你,祖母帮着你,就所有的人都站在你那边了,从安是我的人,你休想收买他!” “你,我,我……”阿桃说不过他,气得直结巴。 从安想缓和气氛:“二公子,这饭点该过了,要不你还是先用早饭吧?” 谢逐看着刚刚阿桃殷勤帮着从安放进托盘里的早食,绷着脸恶声道:“吃什么吃!我不吃!” 阿桃气道:“你爱吃不吃!反正饿的是你!” “你!” “哼!” 二人怒目相视,眼神中似乎滋着电光。 最后还是谢逐瞪得眼睛干涩败下阵来,他“哼”了声转身要走,才迈出一步,又转身将从安也一同拽了出去。 “我告诉你,你要是被那个小土匪婆子收买,以后就再也别跟着我!” 谢逐的声音还远远传来,阿桃拿起胡饼,狠狠咬上了一口。 “爱吃不吃,正好都归我阿桃了!”
第12章 自作多情 二人冷战了一天,谁也不搭理谁,晚上谢迁回府,合家一起用饭时,他见二人都只夹着各自眼前的那份菜吃,头也不抬,一眼便看出了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也不知白日里是又吵了什么架,心下无奈感慨他们的孩子心性,拿公筷伸手给二人都夹了菜,寻话道:“怎么了?今日饭菜不合你们胃口?” 阿桃一愣,下意识瞅了旁侧的谢逐一眼,见他仍是黑着脸没有反应,连忙道:“没有的大哥,这些菜式我在清河县这里还从来没吃过呢!真的特别好吃!” 她忙捧场吃了大口饭。 谢老夫人见了,却是心下忍不住嘟囔,怎么这吃饭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温婉贤淑性子的人? 但想想又觉得应该是自己这小孙儿冷脸的样子害得小姑娘拘谨才如此,见谢逐只埋头吃饭,于是脚下踢了他一下。 “兔崽子,你乞儿投胎?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给你媳妇儿夹菜?” 谢逐一口饭哽在喉中,憋的一张白面皮发红,好不容易吞下饭后,郁卒道:“奶奶,你让我用词文雅,你怎么还天天的兔崽子骂我?” 谢老夫人同样被他一噎,“这是家里,咱不讲究这个,出府见客才要记得讲究,免得又叫人嘲笑咱们泥腿子出身。” “泥腿子出身有什么不好吗?”阿桃疑惑发问,旋即又笑嘻嘻道:“祖母,我家里人还都是土匪出身呢!我爹爹还是寨主!别人听了我们黑风寨可害怕了呢!” 听着感觉好像还挺自豪的,可这旁边还坐着这招安的县官呢!谢老夫人扯动嘴角干笑,又踢了一脚谢逐。 他这才不情不愿随便夹了一筷子菜给阿桃,偏生是阿桃最为厌恶的芹菜,入口必吐的那种,她惊恐地捧着碗往后躲,一边摇头:“不不不,我不吃这个菜,你换个……” 谢逐眉头一皱,却想起方才她欢喜吃了谢迁夹来的菜的模样,心口蓦得一堵,直接撂了筷。 “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想给你夹?既然觉着当土匪不错那你嫁进谢府来做什么?别人喜欢你我可不待见你!”他大口喝尽碗里的汤,起身径直走了。 留下阿桃与谢老夫人和谢迁面面相觑,尴尬、羞辱、难堪的情绪齐涌上,直涨得她小脸脖颈红成了一片,鼻头瞬时酸涩,眼眶已有隐隐热意。 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从来都被温尧好生疼爱着长大,没遭人半句重语,便是再活泼开朗不记事,这一刻,她自嫁进谢府来所遭受的一直压抑着的委屈终于再难抑制,一下子溢溃出来。 “这小兔崽子!”谢老夫人从一时惊愕中回过神来,面上蕴起薄怒,“阿桃,这兔崽子不会说话,你别在意,待会儿祖母帮你好生教训他……” 还欲再说,却见谢迁朝她轻轻摇头,谢老夫人最听大孙子的意见,忙止了声。 阿桃却是低着头,谁也不看:“祖,祖母,大哥,我吃饱了,我先走了。”放下筷,她仓惶起身逃也似的跑了。 空中似乎隐隐传来少女难以压抑的啜泣声。 谢迁只手搁在桌上,脸上亦是难得的没了温和之色。 “阿逐不想成亲,闹别扭,人之常情,这两日我也就随他去了,本以为经过两日,他跟阿桃好歹能好生相处,慢慢熟悉起来,不想他却说出这等伤人之语。” 谢老夫人虽也想责骂谢逐,但见谢迁这副冷着脸的模样,担心他万一再向当年那样拿出家法来教训谢逐,别看他平日里脾性温和,却是能下死手的。 “迁儿,阿逐年纪小,成天里只想着玩乐,半点事不懂,你好好说教说教他便是,千万莫动手啊!” “祖母,孙儿心中有数。”谢迁点头。 陪着谢老夫人用完饭再从花厅出来,已是月牙挂于柳梢头,天边最后的一丝霞光湮灭于夜色之中,藏于石隙草丛中的蛐蛐开始的肆意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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