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凉风吹来,似乎带来了湘水江畔的水汽,透人心脾,驱散了周身无尽的燥热,倒是叫他此刻心情轻松了许多,一抬头,果然就瞧见了谢逐正在园中凉亭处烦躁踱步,时不时捡起小石子往莲花池里丢。 谢逐此时此刻很烦躁。 他从花厅出来后没一会儿,就看见阿桃急匆匆也从花厅里跑了出来,她是低着头,抹着泪,呜咽着跑出来的,满脸的委屈,与她平常总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完全不同,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这小姑娘也是会哭的。 他忍不住地想:她为什么哭?不会是被自己的那番话说哭的吧?可他没说错啊!但又好像说得确实有些过分,要不去道个歉哄一哄?不不不,他都说了不待见她了,他为什么还要凑上去哄?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可如此,却是越想越烦躁,越想那张委屈可怜的小脸就越在他眼前浮现,令他坐立不安。 正烦躁着,他听见脚步声响在身后,转头一看,正是谢迁。 “大哥。”谢逐喃了声,不太敢看他的眼。 “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是吗?”谢迁在坐上石凳,谢逐自觉站在他面前,不敢乱动。 “我……”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桩婚事只你一个人最委屈?被逼着娶素不相识的人?”谢迁看着他的双眸,语气温和,却透着令人不敢抬头的训意,“阿桃才十四岁,她都还未及笄,这个年纪出嫁还早,还能在父亲的疼爱中肆意玩乐,但她却嫁给了你,一个于她而言同样是素不相识的人。”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才嫁给你,而是为了他们黑风寨上上下下所有想要过上正常日子的人,所以这几日才对你百般忍让,但你却越发过分。” 谢迁于谢逐而言,如兄如父,被他训斥,听他一番话,谢逐只感觉越发羞愧,却又生出委屈劲来。 “你心中别扭我都知晓,但你不可说如此伤人之语,阿逐,你知晓该怎么做吧?” 谢逐低着头:“我知晓,我会去寻阿桃道歉的。” “阿桃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好好相处着看看,倘若你们二人实在相处不来,没有夫妻缘分,我也不强迫你,自当觍颜去向温寨主谢罪,请求他同意你们二人合离,再帮阿桃寻一个良人。” 谢逐抬眸,正对上谢迁温和的目光,顿时心中暖意融融,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大哥!” 顿了会儿,谢迁又咳道:“咳,男子皆重欲,但你要自持,在此之前你不可由着性子欺负她。” “放心吧大哥,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她说那些话了!” 话音刚落,却见谢迁看他的目光一言难尽,跟敬茶的那日一模一样,他挠了挠头,“我说的不对吗?” 谢迁:“罢,你既不懂,倒也是好事一桩。” 谢逐越发不明白了。 “今晚你务必要将阿桃哄好,明日你们一起回门时若她是带了气回去的,我必不饶你!” 不就是道个歉吗?谢逐信心满满答应。 答应谢迁时满口轻松,但等这要去给阿桃道歉,谢逐站在廊下磨蹭了许久,瞅着那透着昏黄烛光的窗户,迟迟不敢进去。 话是他放出来的,现在又收回去,实在是自打自脸。 还是从安看不下去了,搡了他一把:“二公子,你再不去少夫人可就睡下了,难道你要在梦里头同她道歉?” 谢逐不妨神被他推了个踉跄,回头剜他一眼,“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是想好了再进去。” 从安支招:“这还不简单,二公子只管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就冲着少夫人说‘娘子,对不起,今天的话是我说错了,全是我的错,万望娘子原谅,任打任骂但凭娘子处置!’,然后你便站着不动,等她发话就是。” “没了?” “没了。” 谢逐傻眼:“就这么简单吗?” 从安老神在在道:“自然,道歉,自然是要简单直接些,才能令人看清楚你真诚的心意。” 谢逐不自在道:“我,我为什么还要喊她娘子?反正大哥答应了早晚要合离的……” 从安在心里直翻白眼:“道歉当然是嘴要甜,况且合离的事还不知猴年马月呢!现在少夫人就是你娘子,二公子你先解决当心问题才是紧要!” 不,他才不喊! 从安趁谢逐不防备,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还贴心关上了房门。 谢逐被他冷不丁推了进来,心里还踟蹰着,但犹犹豫豫也不是他的性子,还不如速战速决,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从安教他的话,人径直冲进了内室。 入目的却是少女光洁白皙的玉背,蝴蝶骨轻轻颤颤好真似是蝴蝶振翅般,蝴蝶骨下是纤细的腰肢隐现,腰窝深深,谢逐感觉他一臂似乎便能环尽,比他从前单臂环抱丈量过的树干细多了。 但只是片刻,阿桃正在脱衣裳,听见动静,吓得赶紧穿上衣裳裹住身子转身,待看清是谢逐时,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谢逐仰头看房梁,生怕再发生流鼻血的情况,只“我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桃不打算压脾气了,冷声赶他:“你出去!今晚这床都归我,你不许在这儿睡!” 谢逐还在懵的状态,从安教的话全忘了,“我”了半晌后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起来重点。 “娘子!对不起,我错了!”
第13章 尴尬道歉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烛影在夜风中微微摇晃,不知藏在那处墙缝的蛐蛐兴冲冲叫了两声,发现周围安静异常,赶忙的也歇了声。 于是谢逐这句“娘子,对不起,我错了”回荡在屋内,足足绕梁三圈才散。 阿桃眨了眨眼, 谢逐嘶了声,暗自懊恼,他好像还少说了几句话,他好像还喊了声娘子! 嘶!他藏在长靴里的脚趾尴尬地抠了抠地。 但要他将其他话再补上他是决然说不出的了,只能照着从安的话往下做,默默等着阿桃发话。 阿桃瞪着他,抿紧唇,带着婴儿肥的面颊慢慢鼓起,她要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然后再告诉他自己很生气,绝对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结果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都没人开口。 从安趴在门口,耳朵紧贴着门什么也没听见,一时心里嘀咕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 最后还是谢逐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说话啊?” 从安不是告诉他等着阿桃开口就行了?怎的半天不见她又反应。 阿桃傻了眼:“你说完了?” 谢逐脸色变得不自在起来,他侧过脸梗着脖颈,眼珠里转来转去只用余光瞄她。 “对啊,说完了,你想怎样?” 听听这语气,阿桃气得直想打他,转过身兀自梳发整理,气呼呼道:“不怎样!” “?”不怎样是要怎样?谢逐双手交叉攥着又松开,从安也没说后面她会有什么反应,自己要怎么应对啊! 于是僵着步子跟了过去:“我说了对不起了。” “哦。” 谢逐龇牙挠头:“我,我不该说那话惹你哭!” “唔。”阿桃从铜镜里瞄他,指尖勾着腰间的铃铛,铃铛叮叮当当轻响。 谢逐整个人都烦躁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都道歉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是因为他没有按照从安那样的说法道歉? 他原地转了两圈,烦躁地龇牙咧嘴,提气准备开口旋即一口气又卸了下去,如此反复好几次,阿桃在镜子里看他,只感觉他这模样憨傻极了。 “阿桃!”他突然出声吓了阿桃一跳,她不满地转过身来。 只见少年憋红了脸,破罐子破摔似地喊了出来:“阿桃,娘子!对不起!今天的话是我说错了,全是我的错,万望娘子原谅,任打任骂但凭娘子处置!” 趴在门上的从安被他这喊出来的一嗓子惊得险些没憋住笑,呛咳了声,恰好喜儿端着水来,他噗嗤噗嗤着忙推着喜儿走了。 阿桃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被她压了两次才压下,端着一副没有反应的样子看他,谢逐瞪着眼皱眉,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崩溃道。 “你怎么还不说话?!” 万一他今晚哄不好阿桃,明日叫谢迁知道了,那岂不是肯定会受罚? 阿桃一双杏眸灵俏地转动,烛光下眼波流转,泄露出藏不住的笑意,谢逐却半点没发现。 “夜深了,我要睡觉了。” 她径直走向床铺睡下,躺了一会儿,转身发现谢逐还站在原地,小姑娘问:“站那里做什么?你不睡?” 谢逐忙蹬了靴脱了外袍一同躺了上去,阿桃往里缩,他原本躺在床沿,见状往里蹭了蹭:“你说话啊!” “我要睡了。”阿桃闭着眼,鼻息间似乎能闻到少年身上的汗味夹杂着少年独有的阳刚之气。 她嫌弃地撇着嘴,也不知道洗漱一下再躺上来,全是味儿。 谢逐只能不甘心地躺着望着仍未换下的红色喜帐。 过了又是小一阵,少年声音再次响起:“我说对不起。” “我说我睡着了。” 谢逐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时间不知过了许久,烛泪似已流尽,烛光最后挣扎颤动直至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淡淡凉薄月光透过窗格洒入,阿桃困意涌上,即将入睡之际听见少年低声在她耳边问。 “阿桃,你还生气吗?” 入睡被打断,她不耐道:“你再说我就又生气了!” 随后再没听见少年说过一句话。 * 阿桃这一觉睡得极为自在畅意,只是醒来时感觉身体好似被紧紧束缚,果然,又是谢逐将手脚全都搭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几乎全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大掌放在她的背后处无意识地摩挲,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畔清晰响起。 瞬时小脸变得又红又烫,待羞意散去,她反应过来后,阿桃伸出双手贴上他的胸膛,随后使坏般狠狠一推,睡梦中的谢逐似乎已有所感,半途中一个鲤鱼打挺,仍是不幸一屁股摔下了床。 “哎呦!”谢逐捂着自己的屁股郁卒不已,他大概是大旭朝建朝以来第一个新婚连着三日都一屁股摔下床的新郎官了。 也不知道他的屁股受不受得住这折腾。 阿桃见他这副痛苦的样子,心里堵着的气终于出尽。 无视谢逐,哼着清河县特有的小调儿下了床梳洗。 谢逐捏着拳心下暗骂:早晚也叫你这小土匪婆子屁股连疼上三天! 今日是新婚第三日,需得新郎陪着新嫁娘回门,谢迁知道这夫妻二人都还同孩子一般,除了吃喝哪还管其他事,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所有的回门之礼。 一家人一起用早饭的时候,谢逐小心翼翼见阿桃神色平静,并没有露出委屈的表情,不由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谢迁挑眉,示意自己已将阿桃哄好,他可不能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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