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与柳无相断了联系,柳无相在朝中行事,多少背后也有他的指点,而后来温尧落草为寇,也有柳无相在背后相互,才让黑风寨留存多年。 “你来清河县招安之事,就是我让无相举荐你来的。” 谢迁此时也皆已了然,没再多问为何选中的会是他,只是疑惑问起:“若朝中有人欲构陷我私通前朝余孽,是因为党政之争,这还说得过去,但为何会牵扯上你们黑风寨?” 这让谢迁百思不得其解,黑风寨就算是山匪,但落草前皆是普通百姓,如何也与前朝余孽搭不上边,唯一有能有联系的,就算温尧与柳无相的关系。 谢迁细细思索,无缘无故,为何会有人构陷他私通前朝余孽,可联系到柳无相,他恍然明了,或许他也只是做了引子,他们真正想要构陷之人,是柳无相。 温尧忽而开了口:“看来竟是有人将当年兰家镖局的那桩事翻出来了。” “因为那件事,我才不得不带着兰家镖局众人落草为寇。”
第69章 兰家镖局 十三年前,阿桃才不过两岁,彼时潭州府有一家远近闻名的镖局,名曰兰家镖局。 兰家镖局之所以出名,其一为兰家镖局所运之镖从未曾出错过,无论货物信件,都会稳稳当当运送至目的地,送到客人手中,同时兰家老爷乐善好施,为人赤忱,颇有美名,是而也有很多镖师慕名而来,兰家镖局渐渐壮大成为潭州府最大的一家镖局,其二则是兰家独女兰兮招了潭州府的解元温尧为赘婿,堂堂举子,见官可免跪拜,却入一商户人家为赘婿,此事颇叫潭州府百姓惊讶,茶余饭后闲谈总免不了以此事作为趣谈。 本当是兰家欣欣向荣的生活,但那时已是前朝末年衰败,大厦将倾之际,各地天灾不断,后主昏聩,所派之臣子皆赈灾不力,百姓没了活路,是而各处发生乱民暴.动,同时各地藩王也跟着竖旗,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忙着争地盘。 全国各处全都陷入了动乱之中,就连远在南边的潭州府也是乱作一团。 彼时温尧已经看出潭州府迟早要大乱,毕竟此处水系丰富,湘水直通长江,是南边藩王进京必经之处,古来今往兵家必争之处,且他从柳无相处得知,朝廷也已经无力派兵镇压各地叛乱了,于是有心相劝兰家岳父兰敬变卖家产,领着兰家一众镖师避入山林之中。 但兰敬到底舍不得这份辛苦打下来的家业,更何况当时有许多避祸的商户委托他们运镖,以保全家业,兰敬为人仁善,见不得那些商户人家家业尽毁,于是仍然竭力接镖。 到了最后不得不退避之际,兰敬终于松了口答应。 但就是这个时候,又有一家商户找上了他们。 是一家来自江州的商户,姓崔,自称崔家家主的人亲自找上门来,委托兰家镖局运送崔家的货物,崔家做的是茶叶生意,茶叶炒制之后做成厚厚的茶砖售卖,然崔家这一批茶砖制作出来之后,各地大乱,茶砖断了销路,但这批货总不能就废在手中,幸而茶砖能久存,是而崔家打算将茶砖运送到长江,再运至相对安稳的荆州。 而兰家镖局则负责将茶砖安全地送至长江岸边。 但当时兰敬已开始着手变卖家产打算离开潭州,自然是没有答应。 那崔家家主当时便跪在了兰敬面前,哭求他们救崔家一命。 时至今日温尧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崔家家主名唤崔善明,身高八尺,面孔方正,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偏厚,皮肤也较为黝黑,尤其一双手布满厚茧,又粗又厚,当时他便觉得此人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家财万贯的商户家主, 言谈之间他不着痕迹问出,崔善明只笑道:“我们做茶叶生意的,当然是要关注茶叶的长势与好坏,见天地待在茶园里,风吹日晒的,自然给晒成了这个样子,至于这手,不是我说,炒茶我可是一把好手,崔家能有好茶,都是靠我这手炒出来的。” 沟通之下其确实对茶了解极多。 最后兰敬禁不住崔善明的哀求,加之崔善明愿意给出比正常价多出三成的价格委托运镖,兰敬本就是在筹钱之际,想着为兰家能多攒来一分钱以备以后,咬牙到底还是应下了,饶是温尧再三劝阻,也是无用。 这崔善明是他们从未曾接触过也未曾听闻过的生人,崔善明道他们也是只凭兰家名声便找上门来,温尧只得尽心打听这崔善明来路是否正常,最后探听得知,江州确实有崔姓人家的茶商,崔家家主名唤崔善明,将生意做得极大,崔家黑砖茶远近闻名。 于是兰家镖局开始运送这最后的一次镖。 但叫温尧如何也想不到,这次镖却使得兰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崔家的茶皆压制成砖,一块砖茶的重量比之青砖只轻上一些,崔善明赠与了兰敬一些,泡出来的茶汤色泽艳丽,滋味醇厚,十足的上品之茶,连一向喜欢牛饮的兰敬也赞不绝口。 大批崔家黑砖茶装入货箱被搬送至马车之上,马车竟多达十五辆,兰宏彼时作为镖师的领头人,盯着那一车车运送着黑砖茶的马车上路,官道上被压出深深的车辙印,还颇有些闲心地与温尧道:“知道的我们是拉了黑砖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运的是什么金银珠宝呢,重成这样。” 温尧皱眉,要不是闻到那浓郁的茶香,只怕他也心有怀疑,却还是放松大意地没再深究。 但往后他悔恨无比,倘若那时他更上些心,兰家说不定便可逃过一劫。 兰宏带领兰家镖师,并十几个崔家的护卫一起,行镖一路无恙,待快到临于长江的柳港时,走镖疲倦的众人放松了警惕,想着歇歇脚后再行完最后的一段路,然就是此时出了意外。 一群百十余流民打扮的人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直扑押送的车辆而来,兰宏以为是饿极了想抢粮食的百姓,于是大声喊道:“车上都是茶砖,没有粮食!没有粮食!抢也无用!” 却见那群流民丝毫没有反应,反而目的明确,毫不多言,径直冲向车辆,强抢马匹缰绳,兰宏当即指挥一众镖师抵抗。 但叫人意外的是,虽都是流民打扮,然这群人却全都是身强体壮的壮年男子,脸上完全不见流民该有的枯黄之色,行进训练有素,见镖师抵抗,那群人登时亮出了兵械,纷纷向镖师们袭去。 兰宏当下已是明白,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流民,只怕是一群伪装成流民的士兵。 登时已有几名对抗的镖师被袭来的士兵斩杀马下,而崔家的那几名护卫也不知从何处抽出了兵刃,秉着誓死守卫车队之态,与他们抵抗。 那群士兵似乎也看出了崔家护卫与兰家镖师的不同,反而一时不急于强抢马车,纷纷围住那十几人,到底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那十几个崔家的护卫皆被斩杀。 一时之间,只剩兰家镖师与百十余士兵形成对峙之势,更是不知何时,周围围了一圈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兰家已经死了几个镖师了,愤恨悲恸之余,兰宏已是认清事实,兰家镖局是护镖不错,但还没护到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砸进去的地步,这些士兵明显就是冲着镖物所来,他们做不到以死相护,登时便决定将镖物全都脱手相送,以求保全性命,至于其他的,只能往后再说了。 当即他指挥着众镖师离开车俩,围作一团,他上前去与领头人沟通:“还请各位刀下留情,留我等众人一命,我兰家镖局只是受委托运镖,你们之间的瓜葛与我等无关,你们若想要这些镖物,你们尽管拿去,还请各位饶恕!” 领头之人先是一脸轻蔑之色,挥手便要下令弓箭手射箭,兰宏脸色大变,急道:“各位大爷,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为生计行镖,我们并不认识你们是什么人,还请各位饶命!饶命!” 那领头之人挥手的动作一顿,转而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因为兰宏这番话的影响,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围在一团的兰家众镖师一眼,眼底略过残忍的谑笑。 “让他们走。” 兰宏不敢多问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放过他们,背上伙伴的尸身,他领着众人急匆匆离开。 他走在最后,他们才转身离开,那领头人便指挥一众士兵驱使马车离开,那十几具崔家护卫的尸身被他们随意抛掷在地。 他带着忐忑与不甘回头看去,有辆马车许是因为车轮陷入了深坑处,整辆车侧翻在地,满车的货物箱子皆洒落在地,有两箱已被砸烂,摔出来用油纸包裹着的崔家黑砖茶,然兰宏眼见,从其中看出了其他颜色。 那是在日光之下十分绚烂的,夺目的,埋在黑砖茶之间十分显眼的颜色。 那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兰宏大骇,不敢再多看一看,匆匆奔逃。 崔家明明运的是茶砖,为何底下会藏着金银珠宝?是只那一辆车,还是所有的车辆之下都藏有,兰家行镖多年,向来将路线规划地隐秘,极少发生过劫镖事件,却如何叫这些人早早知晓,埋伏在此? 显然是他们早已盯上了这桩镖,而崔家只怕是也不简单。 兰宏不敢深想,只觉兰家只怕已招惹上了灭顶之祸。 果然才待他们逃回潭州府,才进城,登时便听闻兰家上下尽数被官府捉入大牢,竟是私通反贼的罪名。 兰家暗中相助江东叛王偷运招兵买马的钱财,朝廷已查实罪证,亟待问斩。 兰宏想尽办法混入大牢之中,见了温尧一面,将所有经过都与他描述了一遍,兰宏认为不管崔家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这强抢车队的应该就是朝廷兵官,那些饱食终日尸位素餐的官员干脆将兰家与反贼打成一团。 温尧听了他的描述后,沉思了许久,随后便是眼睛慢慢睁大,眼底浮现数不尽的惶恐不安。 “不对,抢了那笔钱财的人只怕是其他叛王,朝廷现今已无力深究,只怕是要抓着兰家杀鸡儆猴,而那被抢了招兵买马钱财的崔家,背后的江东叛王,恐怕是,恐怕是会认为兰家私昧下钱财,他们也不会放过兰家镖局上下的,我兰家何辜?!简直可恨可恶!” 兰宏怔愣,只觉是灭顶灾祸,“那兰家镖局,该如何?” 温尧按住他的肩,眼底略过愤恨决然,神色坚定道:“既已是乱世,那就更添一把火,兰家镖局,落草为寇。” 兰宏带着活下来镖师于夜半潜入潭州府衙,一把大火烧净了整座府衙,劫出温尧与兰敬并其余兰家众人,连夜奔逃。 兰敬入牢时便受了大刑,又得知因自己而致使兰家家业尽毁,心下大恸,当场吐血,最终因伤势过重死于半途,兰兮生孕阿桃时已是难产体弱,又在牢中受寒多日,也在阿桃五岁之时病重过世。 落草为寇的兰家众人及镖师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寻回家人,带入黑风寨中,一日一日过去,一年一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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