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他非跟着朱实一起进了宫,求见旭帝。 旭帝与他们谢家同样出身北地,是个魁梧高大的汉子,旭帝家中颇有些田产,算是个小地主,但因天下大乱,到处土地兼并,百姓流离失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都没了活路,更何况他这个家中只有些田产的小地主,自然是前路断绝,这才揭竿而起。 曾经谢老太爷带着谢逐上战场的时候,他跟在身后见过旭帝几次,那时候的旭帝跟着将士一起同吃同睡,同行同战,哪像帝王,倒像个将军,但这几年旭帝生活在皇城之中,眉目上倒添了许多儒雅之气,谢逐硬要求见,他也不恼,只挥手让人将其领了进来。 谢逐只性子上有些混不吝,但有些事还是懂的,在旭帝面前不敢放肆,进殿来行了礼之后便伏拜在地。 旭帝倒是还记得眼前的少年,老伙计骁勇侯已经病逝,这是他曾经带在身边的小孙子,当年还是个不及他们肩高的小小少年,便有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的勇气,只是莽莽撞撞颇为浮躁,总是被骁勇侯训斥,按理来说以他的军功少说可以在军中当个百户,但骁勇侯觉得他心气不稳,桀骜难驯,只让他做了个小兵。 现下看来倒是沉稳了许多。 旭帝缓缓开口:“说罢,进宫来见朕,想要做什么?” 谢逐很是不喜这京都中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风气,这其中旭帝就是最大的算计头子,他按捺着气性,深吸了几口气,想了想,才道:“陛下,前朝余孽已经露出了头,贼首之一已被诱出擒住,谢家在之中的作用已经用完,还请陛下开恩,还谢家于天下人面前一个清白。” 言语之间,谢家似乎毫无罪责,反而有功。 旭帝不禁呵笑了一声,这小子倒是学会怎么说话了。 “谢府与黑风寨之间,同前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然还有待查实,等查实之后自然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 不清不楚地囫囵话,谢逐有些急了,牢记谢迁教的自己要好好说话,抿着唇沉默了会儿,又道:“当年祖父曾教导我们,谢家人应当以君为先,以民为先,谢家始终牢记在心,现在的太平盛世,是祖父生前最希望看到的。” 说完,他突然直起了身子,一双熠熠星眸对上旭帝威严的双眼,他的目光真挚赤忱,丝毫不惧也不避。 “陛下,小民有一物想呈给陛下看。” 旭帝有些好奇,示意身边的太监上前,谢逐取出了怀里的布绢递了过去,旭帝拿到眼前缓缓展开布绢,渐渐地被上面的内容震惊地睁大了眸子。 谢逐递来的布绢正是齐广平与容道带来的那份陈情书。 陈情书上说的都是百姓眼中的谢县令在清河县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写的特意邀功,只是言语间的平铺直叙,便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写得跃然纸上,旭帝自然了解谢迁,但看了这封陈情书,也不由地暗叹,写这封陈情书的人当真是好文采好学识。 又见布绢后那按着的密密麻麻的指印,姓名,稚嫩朴素的言语,旭帝看着着实感慨万千,要是为官上位者都如此,天下又岂会大乱? 他看了许久,收好布绢,正对上谢逐忐忑的双眸,不由觉得好笑。 这小子,才道他沉稳了些,现下莽撞完又觉得怕了? 旭帝叫旁边的太监将布绢收好,哼笑一声:“朕还记得当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千军万马之中取了那敌军将领的首级,现在在这太平日子里过了三年多的富贵闲散日子,手脚可生疏了?” 谢逐一时没明白过来他所问为何,但还是自信满满答:“从不曾生疏,就是现在叫我再去取敌军将领首级,我也做得到!” “行,那让朕看看你是不是在说大话,那些余孽,你去给朕抓来。” “啊?”谢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才有了他去黄树沟的事,不过便是旭帝不说,他也是要去的。 谢逐拜谢旭帝离开,在要出宫的时候撞见了太子。 太子是旭帝唯一的儿子,年级比谢逐大上一两岁,当年旭帝揭竿而起,忙于战事,没空教养儿子,儿子便由家中的女眷抚养,有个疼爱孙儿的老祖宗在,等旭帝得空回神的时候,他这儿子已经被养成了一个单纯懵懂,却又十分娇气的娇娇儿,他还有些庆幸至少太子没被养成个纨绔子弟。 谢逐之前还偷偷摸欺负过太子几次,现在见着这懵懂单纯依旧还上前来跟他打招呼的太子,心下冷笑,爹他惹不起,儿子他还不能欺负欺负? 一年多不见,太子笑着跟他叙旧,眼见要被谢逐忽悠着又去那什么湖边观景吹冷风,突然一个高挑的宫装女子走来,太子亲昵上前,笑着跟她说了谢逐刚才说的话,那宫装女子一听,就知道太子又要被人忽悠了。 “是嘛,妾身也想去,只是这倒春寒的,妾身体弱,只怕是……” 太子这才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谢逐,谢逐才知那宫装女子是太子才娶没多久的太子妃,见那女子像母鸡护崽子一样地护着太子离去,回头看他的眼神还冷森森的,谢逐呼了口气,还是他的阿桃软乎。 至于后来一路去黄树沟埋伏抓人的事,谢逐除了着重讲了下他英勇无比将人一刀毙命的威风外,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桃听完,有些担忧地问:“陛下不会怪罪你冒犯他吧?”毕竟在他的表述里,那夜他对旭帝的态度实在说不上恭谨,离开的时候还忽悠人家儿子。 谢逐有意逗她:“说不定,之前是陛下要用我,所以忍着,现在用完了,说不定就发作了,到时候万一我下了狱,被判个流放啥的,阿桃,你还是……” 阿桃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将脸贴着他的胸膛,“不行!我已经嫁给你的,这辈子都跟着你,你别想赶我走!” 谢逐忍不住闷闷笑出声了,搂着阿桃爱怜不够,阿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骗了,气得一把推开他,转身裹紧了被窝。 少年压了过来,搂着她亲热,阿桃又咬又挠,虽没成事,但一身肌肤也被他搜刮了个遍,她依偎在谢逐怀里平复气息,黑暗之中,少年已经成熟却又藏了几分青涩的嗓音响起。 “阿桃,我其实一直不太喜欢京都,北地是个好地方,假如……你会跟我一起去吗?”经过这次,他对京都的厌恶更多了几分。 良久,久到谢逐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或者是她在无声的拒绝,才听到寂静中小姑娘轻轻的一声“嗯”。 谢逐紧紧将她按在了怀中。 翌日清早,天都还没亮,小夫妻俩还没清醒,房门突然被人哐哐拍响,从安的声音在外响起:“少夫人,少夫人!你快醒醒!” 谢逐被吵醒很是不耐烦,随手抓起床头小几上放着的杯子朝房门丢了过去:“大清早的,去别处放屁去!” 门口从安的声音一顿,随后再次响起,带着欢喜与兴奋:“二公子你回来了!你快些起来,大公子他们回来了!他们被放出来了!”
第80章 尘埃落定 从安欢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公子他们回来了!” 屋内的二人一听,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阿桃走到屏风上穿着衣裳,谢逐已经随便披了件外裳一溜烟冲了出去。 谢迁与兰宏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二人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行走间动作十分缓慢,谢逐自然知晓二人在牢中受了多重的刑,急忙上前来搀住谢逐,从安也忙在一旁搀扶着兰宏,温尧随之也从马车中探出身来。 等阿桃收拾好,二人已经被搀扶进了客栈的房间。 谢逐与阿桃都有些懵然,虽前朝余孽已被擒住,但谢逐是前日才离开队伍独自赶回京都的,旭帝所派的官员押解前朝余孽至少也需明日才能到达,随之还要审讯,他还以为谢迁多少还要隔几日方能被放出。 谢迁躺在榻上,先是朝送他们回来的管事道谢:“劳烦你们相送,烦请代我向魏二公子道谢,告诉她……他们,我病无大碍,待我养好伤后,定当谢礼亲自上门道谢。” 那管事回礼道客气了,随后离去。 见小夫妻俩还迷糊着,谢迁解释道:“今晨陛下下了旨意,已查实我们无辜,放我们出了大牢,方才那是魏家暗中来了人相送。” 温尧开口:“是柳相在陛下面前为谢家说了项,此事本也与谢家无关,说来,你倒是还立了功,擒住了那前朝皇帝身边的高公公,过不了几日,想必宫里的赏赐也该下来了。”他含笑看向谢逐。 谢逐倒是仍旧有些愤懑:“哼,要不是陛下给我们谢家下了这么深的套,谁要这些……” “慎言!”谢迁打断了他。 谢逐抿紧了唇,一旁的兰宏哼道:“他说得对,在这京都里就没半点好事,个个心眼子多的跟土蜂窝似的,还是在我们清河待着自在。”嚷嚷着就要回清河。 属兰宏伤得最重,他先前就受了刑,朱实来审讯后,也是着重对他用刑,的亏身体底子好,且多是外伤,但也要养上好长一段时间。 阿桃按着他想要乱动下床的身子,鼓起面颊严肃道:“兰叔,你养好伤之前,哪里也不准去!” 兰宏见她杏眸似有浮现水光,忙连声哄她,老实下来。 终归谢家及黑风寨身上的冤屈得已洗清,谢逐与兰宏离开大牢,是一件大喜事,众人交谈几句后便各自离开,安排好受伤的二人休息。 谢迁与谢逐要话交谈,不好打搅兰宏休息,另去了间屋子,谢迁躺在床上,望向眼前沉默的少年,将近半月没见,见他身形似又削瘦了很多,但周身的气质却沉淀下来,丝毫不见曾经在清河县之时的浮躁。 谢迁看着,心下只觉欣慰。 他们的母亲去得早,父亲与祖父也常年跟在外打仗,虽然谢逐逐渐大了后,是跟着谢老太爷身边由他教导,但他幼时,却几乎是谢迁一手带到大的,谢迁与他而言,如兄如父。 谢逐被他这眼神看着感觉周身不自在,寻着话题道:“从吉来了信,祖母也来京了,差不多就是这几天该到了。” 谢迁叹了口气:“让祖母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了。” “倒是你,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在,有你奔走,才叫我们得以顺利洗清身上冤屈,阿逐看着,也已是个大人了。” 谢逐挠了挠头,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但被他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大哥你回来了,咱们谢家才是完整的。” 二人又交谈了好一会儿,现下谢迁是该官复原职还是留在京都旭帝并未下旨,但一大家子人不好一直住在客栈,京都的谢府只留了几名仆人看守,现下谢逐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吩咐他们收拾好屋子,回头好住进去。 谢逐起身正要离开,房门被人忽的推开,转头一看,却见魏云亭红着眼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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