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战中,北蛮军队忽然改变路线,并未走北线埋伏的黑水河,却兵分两路,左右包抄朝着太子所在的突儿兀都奔去。 顾勇手中只有四万兵马,来不及示警,便扬起太子大旗,抢先一步进入北蛮包围圈,沈昭拼死将顾勇送出,自己却同剩余的几万人马全军覆没。 当时昌平侯就在几百里之外,对此一无所知,等顾勇让人送来消息时,已是三日之后。 侯爷在离突儿兀都只四十里的地方找到了沈昭那被马踏刀砍,残破不堪的尸首。 战后,顾勇跪在昌平侯帐外请罪,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延误了三天四夜才将信送到。 昌平侯失了最为得意的儿子,连抽了永安侯十几鞭,幸亏镇国公及时赶到,才救下永安侯一条命。 一年之后,顾勇自绝于家中,却留遗书,声称自己于突儿兀都一战,问心无愧。 偏生永安侯府也在槐树胡同,与昌平侯府一个街头一个巷尾。 顾勇刚咽气,侯爷就知道了他的「厥词」。当即带着人打上了门,要不是众人拦着,只怕他还要将咽了气的永安侯拉出来鞭一顿。 因着此事,昌平侯被罚了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年,本就断了来往的沈顾两家则彻底交恶,再不往来。 沈三看着老白,默了默,抬手却又是重重一巴掌,“就知道你偷懒糊弄我!装什么老弱病残!你要是再糊弄我,我就扒了你的皮做靴子,拆了你的肉做肉干,还要把你那两颗大眼珠子抠下来当球踢!” 石奎一肚子的伤感被这两巴掌打的稀巴烂,又被她后面的胡言乱语震得傻了眼,再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一行人沉默地回了昌平侯府。 侯爷早已回来了,见石奎那模样,顿时来了气,“怎的?我没说错吧,那老马还能跑出花来?说是马想出城,我看是他自己想跑!” 石奎却难得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侯爷,老白他,不比黑风差。” 听完路上发生的事,侯爷沉默了半天,便一人去了马厩。 沈三憋了一路,到了宣武阁,到底没忍住,将金戈叫了进来。 “永安侯顾潜你知道多少?” 金戈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也立刻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顾潜的祖父顾之羡是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功臣,天下大定后,先帝论功行赏,赐了二公八侯,顾之羡位列八侯之首,手握二十万重兵,颇得先帝信任,还让他唯一的女儿当了二皇子妃。 待二皇子妃生下皇子之后,老侯爷便上交虎符,已年迈体弱为由,告老返家。 今上登基,二皇子与四皇子叛乱,永安侯府闭门不出,待二王叛乱之后第二年,老侯爷便也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子顾勇,当年尚不足四岁。 虽圣上特意出宫,安抚了永安侯老夫人,也当场封了顾勇为新永安侯,可永安侯府还是不可避免地沉寂下去。 直到顾勇二十二岁,在镇国公的举荐下方才入了军中,后来又随着镇国公一起出征北蛮,却让大周数万精兵尽数阵亡。 消息传回朝,朝野震惊,虽说顾勇是为了救太子才冒险行事,可当时实际情形是太子并不在中军大营,而是一路潜行,去了北线。 若不是顾勇擅自作主,北蛮人发现中军大营人去楼空,自会重新回到北线的包围圈,而顾勇手下的那四万兵马也不会白白丧命。 顾勇回朝后,圣上一直未曾发落,只让他将手中的一切军务交接出来。 众人都在等着圣上最后的裁决,这一等,就是足足一年,直到顾勇自绝于家中。 顾勇死后,顾勇的夫人便被娘家人以无所出为由接回了家,大半年后却送回一个孩儿,说是顾勇的遗腹子。 老夫人倒也没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将孩子留了下来,还给他起名顾潜,替他遍选名师,教他文武艺,从三岁上起,每年除夕,都带着他去皇门外给圣上磕头拜寿。 顾潜十二岁时,圣上终于将爵位发还顾家,将他调入宫中给三皇子伴读,后来又调到身边随侍。据说他文韬武略,颇得圣上喜欢。 金戈一口气讲完,看了看上面的沈三,垂头等着她问话。 “顾潜真是顾勇的儿子?两人,长得像吗?” 金戈默了一默,才开口道,“有三四分像。” 沈三点点头,侯府的恩怨情仇与她无关,她只好奇,老白真的从顾潜的身上看到了仇人的影子? 还是,仅仅是巧合? 第二日一早,沈三又提出出城,石奎本能拒绝,却被她一句话堵的严严实实。 “石叔,您怕什么呢,有您和十二个护卫,我哪里跑得了?就是跑,那也得三个月后赢了太湖白,卖了银子再跑不是?莫非您也觉得我拿不下老白,赢不了侯爷?” 石奎见她一张嘴什么都敢说,尴尬地笑了笑。 他哪里是怕她跑,他是怕她再遇上谁,一开口又是昨天那副油腔滑调! 顾潜那厮说说也就算了,万一得罪了其他人家的公子,以他家侯爷护短的性子,还不闹上天? 可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再去禀告侯爷。 接下来小半个月,沈三每日一早出城,日落方回,十二个侍卫同进同出,半步不离身,侯爷却不再跟着,只吩咐石奎好好指导,自己撒手不管了。 好在功夫没有白费,老白跟沈三亲近不少,不再撂挑子不配合,偶尔还会使坏撒欢儿,将石奎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引得沈三一长串恣意高笑。 这天,还没到正午,侯爷突然过来,见沈三骑着老白弯弓射箭,跨桩越河,虽动作仍显稚嫩,可一人一马也算配合默契,笑着骂了句,“这小兔崽子!还真有两下子!” 石奎看着侯爷脸上的笑,也跟着笑起来,随后又有些心酸。 自从世子死后,侯爷的眉眼再没这么舒展过,也再没这么骄傲地夸过府里的哪位公子。 他心思一转,算算时间,王全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侯爷,王全回来了?” 侯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你们刚走,他就回来了。” 石奎明了。 王全被侯爷派往江南查沈三身世,他一回来,侯爷心情就这么好,知道这回是确确实实认了这孙子了。 石奎不由得也跟着松了口气,不是假的就好。 侯爷看他这幅模样,瞥了他一眼,“你这夯货又乱想什么了?” 石奎也不瞒他,干笑着道,“这不是怕空欢喜一场嘛。” “什么空欢喜,就他那张黑脸,还能跑得了我沈家的门?”侯爷虽语气嫌弃,却是一脸得意。 石奎嘿嘿笑了两声,正要开口打趣,却见侯爷盯着远处的一人一马,目光复杂,赶紧收了笑。 半晌,侯爷才回过神来,招呼一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石奎抹了把脸上的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风尘仆仆地跑来就为了看上一眼?
第12章 狐妖 一回府,沈三还来不及洗换,就被叫到了侯爷书房。 刚进门就瞥见屋里站着的猴子,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便警戒起来。 倒是猴子见她进来,几步上前,激动地喊出声来,“三哥!”话音落,泪也跟着落下来。 沈三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目光落在盯着她的侯爷身上,浑身有如长满了利刺。 “侯爷这是何意?” “我让人去了趟应天,查查你的身世,碰上这小子,知道他惦记着你,就顺便将他接过来了,怎么,你不喜欢?” 侯爷两眼如炬,不放过她一丝一毫动作。 沈三心里冒火,去他娘的身世,当她乐意有那个不着调的爹,当她乐意被当成罪犯一样日夜看管呢! 似乎看出她的怒气,侯爷收回身上的威压,缓声道,“你是我沈家的子孙,我知你不愿留在府里,不喜你父亲,更这府里的人没什么情份。可是,我昌平侯府在圣上跟前还有几分脸面,你若有什么事,小命儿还是能保住的。” 沈三心里一抖,背在身后的拳头也立时收紧,“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仨儿,我不是你仇人,是你祖父!” 沈三不说话。 侯爷扫了旁边一眼,金管事立刻上前两步,“这位小兄弟,我先带你下去。” 猴子紧拉着沈三的衣袖,眼里全是惊恐。 沈三拍了拍他手,“放心,你跟着金叔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等人走了,侯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沈三转身坐下,脊背僵硬。 “听说四年前应天府有一桩奇案,一个叫卢崇峻的被狐妖所诱,最后丢了性命。” 沈三不动声色,心下却波涛汹涌,见侯爷目光怜悯,立刻明了。 他不光让人查了她的身世,她过去的十三年恐怕也被查了个底儿朝天。 想到这儿,她僵直的后背突然松懈了下来,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两腿交叉,闲适地端起几案上的茶壶,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侯爷都知道了?” 不等他回答,她接着道,“侯爷可知他是怎么死的吗?” 她转头看他,嘴角一侧勾起,“我就是那只狐妖,将他引到后山,把他那玩意儿一刀切下,当着他的面一截一截剁碎,再给他开膛破肚,挖了他的心,镢了他的肝,让他曝尸荒野。” “只因莲姨坏了他好事,他便狠狠糟蹋了她。因为莲姨背后的一颗红痣,他便让人活生生地剥下她的皮来,你说,这样的人,我是不是该杀了他,将他的心肝喂狗?” 她虽面上带笑,声音却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 金川门卢家原只是城中一户普通商贾,因给通判府做妾的女儿颇得宠爱,一家子便开始讲究豪横起来,等女儿给年近六十的通判生了个大胖儿子之后,越发地作威作福了。 卢崇峻乃是卢家幺子,最是浪荡,向来荤素不忌,胆大妄为,性子又暴戾无度,仗着家中有财,长辈纵容,打死了家中好几个下人,偏偏每次都能靠着他姐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让他更加无法无天。 沈三知他混账,一见他进楼,宁愿不赚钱,也不往前凑,偶尔碰上,也是能躲则躲。 偏那天他走错了路,闯到了后院,撞上了自己,不知为何便一把将她拉住,压在了身下。 沈三那时才八岁,再聪慧早熟,又哪里敌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偏那会儿后院一个人没有,挣扎半天却始终没法脱身。 本以为自己就要遭了毒手,是莲姨见她一去不回,寻到了后院,一见那场景,当即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疯了一般将她从卢崇峻的手里抢了出来,她自己却被拖进了屋里,反锁在了里面。 等她叫来人撬开门,莲姨已经被糟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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