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抬头望着凌萧,却见他在如豆灯火中陷入了沉思。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打的?”半晌,凌萧问道。 见他神情严肃,阿贺道:“我试试……” 说完,他手中转了个花,又操起刀来,顺着尸首椎骨的缝隙慢慢探了进去。 片刻后,刀尖缓缓抽出,顶端带出了一片轻薄小巧的东西,血糊糊的,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凌萧的双目立刻锁定在这样东西之上。阿贺将它小心从刀尖上取下,又抽出另一块布巾,将其放在上面。 接着,他用水把它小心冲洗干净,片刻后,一片奇异的,无法形容的物体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只见它还是血糊糊的,看不清原色,但能看出质地极软,像是什么东西的膜。 被水冲洗后已经有些发蔫发烂,就如一块暗红的泥浆一般,涂在白色的布巾上。 “哎,怎么样了?”半晌听不到动静,纪麟在窗外喊道。 “呃……我们找到了一个怪东西。”阿贺迟疑道。 “怪东西?”纪麟一奇。接着,蹬蹬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他也凑了过来,与二人一同往布巾上看去。 “什么怪东西?这个帕子吗?”纪麟道,说着,伸手就向帕子抓去。 “小心!”凌萧忙道,眼疾手快地将他阻住了,“不是帕子,是帕子上的东西。” “帕子上的东西?”纪麟眯眼瞧过去,道,“你是说这个玩意儿?” 凌萧点了点头,道:“是在庆王的椎骨之间发现的,是致他死命的真正原因。” “椎骨?”纪麟越发不解,半晌才回过味来,道,“你是说,这东西被人打进了庆王的椎骨里,把他的脊柱给打断了?” “没错。”凌萧微微颔首。 “嘶……”这下纪麟也皱起了眉头,他与那物什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道,“不是,你们确定,这不是从庆王身上削下来的肉吗?” “哎呀,你真是恶心死了!”阿贺嫌恶地给了他一肘子,“要是肉,我能分辨不出来吗?你也不是没见过生肉,谁家的肉是这个样子的?” 纪麟嘿嘿一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 阿贺白了他一眼,又皱起眉头,道:“别闹了,快好好看看,这东西实在诡异得紧!” 三人于是又紧紧盯着布巾上那块暗红色的污迹,但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盏茶功夫,纪麟忽然砸巴了一下嘴,道:“你们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片花瓣啊?” “什么?”阿贺惊道。 “你看……”他指着那层红膜,道,“这形状,这质地,软而薄,微微有些透明,浸了水就蔫蔫的,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 凌萧双目猛地一凛。 “蓝楹花!”他道,“庆王临死前,窗外曾飘进一大片蓝楹花!” “什么什么?”阿贺惶乱道,“什么蓝楹花瓣?你们是认真的吗?别开玩笑了,谁能把花瓣打进一个人的脊柱里?这可是人的脊柱啊!没经验的用刀刺都不一定能刺进,更何况是将一节椎骨从中间劈成两半!还花瓣……” “是啊……”凌萧也一脸忌惮,“如此坚硬的骨殖,金铁都未必能刺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功力,才能将一片柔软的花瓣打进去?” “哎哎哎,凌兄,我也就是那么一猜,你别就当真了啊!”纪麟忙道,“我也就是看着有点像,但也确定不了。毕竟这玩意儿都快烂成一滩泥了。要我说,阿贺说得有理。 把花瓣打进人的骨头里,世间没这样的功夫。大将军不能,甚至万相山的大宗师也不能。咱们就别在这儿庸人自扰了!” “不能么?”凌萧喃喃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段于风刀枪不入的身形,和左侍莲华身罩银光,不用一招一式就将处在巅峰状态的段于风定在原地的侧影。 “唉,当然不能!这玩意儿大概是什么暗器上连带的东西,比如冰凌啥的,可能上面套了层东西,最后留在了庆王的椎骨内。你先别胡思乱想了,此地不宜久留,既找到了东西,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妙!”纪麟道。 “嗯。”凌萧点点头,按下满脑的思绪,对阿贺道,“劳烦你再把东西放回去。凶手既行暗招,可能会前来销毁证据,莫要让人看出破绽。” “嗯,放心吧。”阿贺道,随即动手,将那片东西用刀尖挑了去,又塞到尸身的椎骨裂缝之间。 在把刀尖送进去的前一刻,他盯着那片东西,若有所思道:“别说,这么看,还真挺像花瓣的……”
第170章 扑朔迷离 三人回到杜府客院时,刚刚打过子时的更。 阿贺在路上就连声抱怨晦气,回屋后立即叫人打水沐浴。 纪麟打趣道:“你收拾那渌老三的时候不也挺利索的,怎么现在又来做这些矫情?” 阿贺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伤人和验尸能一样吗?伤人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瞬间的功夫,身手利落的还能耍耍威风。 可验尸是什么?验尸是在一具冷冰冰的死人身上摸来摸去,然后再把他的脏腑骨头剖开!既不威风,也不帅气,臭烘烘脏乎乎的,还落一身晦气!” “怎么不威风,不帅气呢?”纪麟道,“我看你手握尖刀,凛然不惧,站在那具光溜溜的尸体前面时,那绝代风华……” 「啪」的一声,头上挨了一下,纪麟伸手一捞,见是个空药瓶。 阿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将身上的杂物全都掏出来,扔了一地,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出去?什么出去?”纪麟一愣。 “我要沐浴了!你快出去!”阿贺道,说着,推着他的后背,将他送出门去,然后把门板掩上。 “喂!沐浴就沐浴,水还没来,用得着这么早把我轰出来?”纪麟兀自不甘地在门外喊了一声,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房去。 惊险一日,回到房中他才发现自己也甚是疲累。他的房间与阿贺的相邻,隐隐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他将外衫脱下,身上几处剑伤隐隐作痛。这么一来,他忽然想起阿贺身上也中了几剑,贸然见水怕是不好,便又匆匆赶到隔壁门前。 “阿贺!”他叫了一声。 屋内水声大作,无人应答。 “猫猫糖!”他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还是无人响应。 “耳聋了吗……”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将门一推,高声道,“我进来了!” 进到屋内,一股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纪麟穿过半月门,就见屏风上搭着几件旧衣衫,后面隐约有个人影,正在轻声哼着小曲。 “我忽然想起来……”他绕过屏风,口中道,“你身上有新伤,见了水恐要发炎,还是别……”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怎么了,怎么了?”纪麟吓了一大跳,双手握拳挡在胸前。 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他不由大为光火,对阿贺怒道:“没事鬼叫些什么?吓死我了!” 阿贺双手抱胸,上身赤裸着,只下身还穿着亵衣,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他瘦小的肩头。 见纪麟冷不丁闯进来,他脸上的五官都纠成了一团,指着他尖叫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纪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仅没出去,反而又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他,道:“你没事吧?可是因为方才的事害怕?没事,我和凌兄都在,没人伤得了你!” “我再说一遍……”阿贺咬牙切齿道,“出去!” “我……”纪麟越发搞不清状况,细细一看他脸,却发现他连眼睛都红了,里面水汪汪的,竟隐隐含着泪光。 “不是,你真没事吧?”他又上前一步,凑在他面前仔细看了看,又在他眼角蹭了蹭,忧心道。 「啪」的一声脆响,同时,纤弱的手臂被人凌空捉住。 纪麟愣了,阿贺也愣了。 “放手!” “你干什么?”两人同时喝道。 “闭上你的狗眼!” “干吗又动手打人?”二人又一起喊道。 “出什么事了?”凌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人齐齐回头,阿贺想要趁机抽回手臂,却被纪麟大力锁着,半分都动弹不得。 “没事……”纪麟道,“就是这个阿贺,没事老是鬼叫,还乱打人。我不给他点教训,他都不知道谁是大哥了!”说着,他握着阿贺的手掌又紧了几分。 “纪麟,你给我松开!”阿贺嘶声吼道,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纪麟回过身来,低头看着他,不豫道:“把你松开,好让你再给我一巴掌吗?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怎么净学些泼妇行径,动不动就扇人耳光,谁教你的?” “纪麟……”阿贺忍无可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听好,我只说一遍。我不是男人,我是女的!” “你是……啥?啊哈哈哈……”纪麟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指着他一阵狂笑。 可越笑,他越觉得气氛不对。定睛一看,只见阿贺冷冷地盯着他,双目中怒火熊熊,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两片煞白的嘴唇哆嗦着,哪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脑中一个灵光,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声戛然而止。 原地呆了半晌,他的眼珠猛地往下一滑,停在阿贺的胸部。阿贺一只手被他抓在手里,剩下的那只手臂细如苇杆,根本遮不住什么。 纪麟盯着那片贫瘠瘦削的平原钻研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像被开水烫了一般甩开他的手,然后往后一跳,「砰」的一声,将屏风撞倒在地。 “你你你……我我我……”他语无伦次地叫了半晌,终于理出一句整话,“你干吗不早说?我还以为……” 阿贺没理他,双手抱住胸口,蹲下身去,从屏风下扯出皱皱巴巴的脏衣服,胡乱在身上一披,然后抱膝坐在地上,背对着他,道:“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男的。是你一开始就将我认做了男子,还……还……” “这,这怎么能怪我呢?”纪麟登时炸毛,自觉受了天大的冤枉,手舞足蹈了一阵,忽然往大门的方向一指,道,“不光我,凌兄也没看出来啊!不信你问他!” 门外,凌萧无语地闭了闭眼。 他耳力甚佳,怎会没听见阿贺方才所言,此时心中也是大为惊讶。 话一出口,纪麟也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螃蟹一般扎手扎脚地在阿贺身后三尺打转。 踌躇了半晌,他嗫嚅道:“那,那啥……你既发现我们认错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一路……” 闻言,阿贺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纪麟被她眼中的恨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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