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辞没有答话,只是拉过温若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覆在自己的心口。 隔着衣料,温若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绵软的掌心微僵,直到一记记强劲又平稳的心跳声透过手心传来,她才明白他的用意。 谢屹辞对她毫无感觉,连一丝丝心动都没有。 温若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 很好,她本还担心着万一谢屹辞被她蒙骗,真把她当做妻子上了心,那可就不好收场了。如此甚好。 不过现下正演着戏呢,她也不好真的笑出声来,只得假意冷下脸,佯装受伤嗡声低喃:“没良心......” 余音未散,温若挣开他的手,转身朝寝居走去。柔软的衣袖拂过谢屹辞的侧脸,留下一缕清香。 谢屹辞凝着她置气的纤柔背影,神色复杂。 * 寿宁宫。 太后侧卧于美人榻,面露病容,眸中的愁绪更是深浓。 “太后娘娘切勿忧思多虑,”太医郑胥立于一旁,恭敬禀话,“您得将心放平才行。” “砚儿初继大统,几个皇子虽都去了封地,难保没有不臣之心。朝堂更是未稳。”太后秀眉紧锁,苍白脆弱,“还有边境,外敌蠢蠢欲动,而那谢屹辞......” 郑胥心尖一动,下意识地上前,皱眉道:“都让你不要再想了。” 急恼的语气伴着隐隐的心疼。男人面冷如水,可眼神却难掩温柔。他才一近身,便被太后攥住了衣摆。皙白的手轻摇,很快她的指松开,顺着衣料贴着腰滑了下去...... 烛光昏暗,人心渐乱。 郑胥目光缱绻地望着伏在身上的人,发髻齐整,上衣未褪。而她冷淡清明的眼底也只是沾染了一点点欲。 只有,欲。 炽暖相缠,他们之间近得不留缝隙,却又咫尺天涯。他永远被她的心隔绝在外。 不过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暂时从纷乱的愁思里抽离,便也够了。郑胥合上眼,遮住眸中的情丝,只给她想要的回应...... 翌日早朝,一份边关军情打破了朝堂的平静。下朝后,太后便收到了消息。顾不得休养,她赶忙前往御书房,且将宫宦悉数屏退。 “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眼皮直跳,指尖亦是颤抖,“那份军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知子莫若母。 温砚神情淡淡,坦然承认:“是儿子所为。” “你!”太后震怒,举起手掌却又迟迟挥不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皇位已经坐稳了?谢屹辞是何人,将他放出来,你就不怕、不怕他......” “他不会。” 太后冷哼,轻蔑嗤笑:“愚蠢,愚蠢至极!” 言罢,她便拂袖离去。 宫城又开始飘起雪花,太后冷脸而走,身后的宫婢皆躬身跟随。白雪落在发上,更添心凉。她紧紧握拳,眼里浮现一抹狠厉。 * 那日在亭中不欢而散后,两人之间默契地不再说话,大有将冷战进行到底的意味。而事实上,温若只是怕谢屹辞又问她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而谢屹辞以为温若在生闷气,便不打扰她,免得又说了什么惹她生气的话。 明明他说的都是实话。她不喜欢听实话吗,难道要让他骗她吗? ——女人真奇怪。 而几日来,谢屹辞亦不再昏昏睡睡,而是如常人一般晨起夜眠。只不过,夜里入睡时,总有破碎的片段入梦来,醒来后却难以拼凑。 这一夜,梦中之事愈渐清晰。谢屹辞发现自己置身沙场,身披银白盔甲,不过身旁的将士却似乎看不见他。 很快,号角声起,击鼓鸣金。他跟随众将士来到两军阵前,敌军将士身着暗蓝戎服。为首的将军面容未明,可笑声却朗—— “哈哈哈!两年了,谢屹辞呢?什么大昭战神,是不是早就死了呀,哈哈哈哈......” “就凭你?何须谢将军出马,我范晞便可取你首级!” 身侧传来冷喝声,谢屹辞恍一偏头,还未看清边上人的样貌,被从梦魇中醒来。他睁开双眼,梦中情景熟悉,画面真实,似乎真的在发生一样...... 耳畔忽然传来些许呜咽声,拉回谢屹辞的思绪。他从小木床上起身,走到床榻边,轻轻拉开床幔。 “母妃、母妃......” 淡幽月光照进窗牖,印出温若柔白的脸颊。她熟睡着,陷在梦魇中,眼角洇泪,神态委屈。 谢屹辞漆眸微沉,伸手轻推她的肩,“醒醒。” “母妃!” 温若骤然转醒,直直坐起身,额上虚汗直留,眼尾更是染了红。谢屹辞在榻边坐下来,缓声安抚:“只是做梦,不是真的。” 温若眨了眨迷蒙的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可是恐怖的梦魇仍令她心有余悸,她不由地抱膝低泣,“呜呜呜......” 梦里母妃被太后绑在囚柱上,太后拿着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朝母妃身上抽去! 好疼。 抽在母妃身上的每一鞭,都好似抽在她身上一样。快要疼死她了。 “梦到什么了?”谢屹辞低声问。 “母妃、母妃被人打了,”温若抬眸,泪眼朦胧,“我好担心她,我好想她......” 闻言,谢屹辞静默半息,才开口问:“她在哪里?” “奚岫峰......”温若仍抽泣着,难从梦境中抽离。 “离此地远否?” 温若渐渐止住呜咽,疑惑地凝着谢屹辞的眼,软声回答:“不远。” 奚岫峰与寒韶寺远离宫城,可两地之间距离却不远,只是山路崎岖难行罢了。他问这个做什么呀? 很快,谢屹辞便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徐徐起身,言简意赅:“换衣衫,我带你过去。” ? 温若讶然,一脸不可置信。 ——寒韶寺和奚岫峰皆有侍卫把守,就连这寝居之上,还有父皇布下的黑衣人。他如何能带她出去? “可是......”温若面露难色,含泪的杏眸先看看屋顶,再看看窗外,“外面好多人......” 谢屹辞望着她担忧的愁容,漆色的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 那些人能困住他? 笑话。
第13章 试试 那就试试日久生情。 月明星朗,抬眸可见。 温若伏在谢屹辞的背上,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黑夜寂静,耳畔除了风声以外再无任何声响,因而她怦怦的心跳声显得十分明显。 不能怪她紧张,因为谢屹辞实在是太快了。 寺内重重把守,于他而言恍若无人之地。他时而腾空而起,以树木为托掩,避开地面的守卫;时而又遮蔽于檐廊,疾驰而行。 温若紧闭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坏事。只是隐隐作祟的好奇心让她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余光瞥见屋顶的几个黑衣人,皆未注意到他们......只一瞬,她便继续闭起眼睛,将脸颊埋进谢屹辞的颈窝里。 待耳边风声停歇时,谢屹辞将她稳稳放下。温若恍惚睁眼,惊觉自己的心仿佛还悬在半空中未落地。方才忽上忽下的眩晕感并未消退,她的身子踉跄不稳,好在谢屹辞牵起她的手搭着自己的胳膊上,让她彻底站稳。 借着皎洁的月光,谢屹辞凝着眼前毫无血色的脸,沉声问:“难受了?” 温若抬手揉了揉心口,缓缓喘了几口气平静下来,然后抬眸浅笑着摇摇头。她环顾四周,再转身遥遥望向远处的寒韶寺,不禁喜上眉梢—— 她真的出来了! “带路。” 闻言,温若立刻回头,轻轻嗯了声。 两人并肩而行。山路崎岖,沙石遍地,脚下不平稳,温若皱着眉,步调微晃......仿佛看出她的困窘,谢屹辞忽然停下脚步,朝她伸出一只手:“要不要牵?” 温若微怔,在心里默默回了声——“才不要”。 可现实摆在眼前,她咬咬唇,抬手地握住谢屹辞的一根食指。谢屹辞睥她一眼,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别扭,却没有说什么,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指往前走。 风声缭绕,让温若的思绪也飘散起来。她微微侧首望着谢屹辞,心中的疑惑渐甚...... “想问什么?” 温若惊讶地樱唇微张—— 他明明目视前方,为何能看出她的疑惑? 思索片刻,她开口:“既然出得来,为何不走?” 明明轻易便能离开,又为何要顺从地留在寺中? 她想不懂。 谢屹辞轻嗤,似有自嘲之意:“走了又如何?” 天地之大,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过去的人生只余空白。他不愿浑浑噩噩地活着。寒韶寺、先帝遗旨、奇怪的皇帝以及似真似假的妻子......他想将事情都弄明白。 温若怔然无言,心底倏地浮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好像离群的狼,孤寂独行,不知方向...... 心绪渐乱,连地上的偌大沙石都未注意,棉靴猛地一滑,整个人忽然朝侧边倒去。温若惊呼一声,心想这回可要摔惨了......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手腕一紧,她被谢屹辞牢牢抓住,随即站稳。 “谢......” 另一个谢字还未说出口,谢屹辞便冷声道:“第三次。” “嗯?”温若惶惶不解。 “这颗榕树,我们已经过三次了。” 闻言,温若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老榕树。以前去奚岫峰祈福时都是坐马车的,现下步行加上夜色朦胧,她确实有些找不准方向。 望着温若懵怔的神色,谢屹辞问道:“你可知道奚岫峰位于佛寺的哪个方向?” 良久的沉默,含雾的双眸中迷茫更甚,谢屹辞当下了然,“你......” 话音未落,温若忽然蹲下身子抱住双膝,开口时语气噙着不小的委屈:“我记不得了,你别骂我。” 谢屹辞骂她蠢女人的声音犹在耳畔,温若不自觉红了眼眶,然后嗡声低呜:“本来就不聪明,你还骂我笨,越骂越笨了......” 什么东南西北,她根本分不清嘛! 呜呜呜。 谢屹辞随她一起蹲下来,淡漠的漆眸染上无奈之色。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她便能想出这许多,好似他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一般。 难懂的姑娘。 他僵僵抬手,似是安抚地缓力摸了摸她的脑袋。温若只觉额前的发都被他揉乱了,故而抬手拨开他的手,没什么底气地瞪他一眼。 谢屹辞索性转过身,沉沉开口:“上来。” 温若呆愣地望着他的脊背,抿了抿唇后攀上去。 “告诉我,奚岫峰周围有哪些植物。” 温若仔细回忆了片刻,说出几种她曾见过的花草。谢屹辞淡淡嗯了声,背着她伴随月光疾步而行。未过多久,他又说道:“方才不是要骂你。” 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以后也不会再说你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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