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虚弱的心脏更添窒闷,温砚压下心口的酸涩,张开双臂低声开口:“若若。” 温若微怔半瞬,憋了许久的泪再忍不住,她扑进温砚的怀里委屈落泪,“皇兄......” 温砚抬手轻拍温若的脊背,这一抱他更能感觉到她的消瘦。温砚不禁仰头望天,眼尾泛红。父皇才逝去不久,他就将妹妹照顾成这样。若是父皇还在,必定是要狠狠责罚他的。 ——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天色骤变,狂风乍起。皇帝的身子吹不得风,李禄全在一旁忧心提醒,温若这才想起皇兄病弱的身体,故而立刻扶着他进屋内说话。 宫人侍卫包括李禄全皆守在屋外,里头只余兄妹两人和祁芳。 两人坐下说话,温砚摸了摸温若的头,道:“若若受委屈了。” 温砚满脸疲态,眼睑下方有些青。温若岂会看不出来皇兄有多累。父皇走得突然,国家大事、黎民百姓,所有重责皆压到皇兄的肩上,怎能不累?再加上守皇陵多日,皇陵环境阴寒,皇兄的身体一定受不住。想来才回宫不久,便又赶来寒韶寺来见她...... 温若不愿让他更难受,便弯起眼睛笑:“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祁芳嘟囔了句。她本就是藏不住话的性子,看着自家公主委屈却还要在陛下面前强颜欢笑,她怎能不难受。 闻言,温砚望向祁芳,沉声道:“祁芳,你来说。” 抛开旁的不说,那夜派歹人给公主下药之事,让祁芳如鲠在喉。如此歹毒之事,做的人真是不怕损了阴德。 随着祁芳的话,温砚的脸色越来越沉,犹如浸了一层寒冰。待语毕,他的心绞了绞,然后偏过头剧烈地咳嗦。温若吓得赶紧起身,掏出袖中的帕子给皇兄擦拭唇边咳出的血...... 李禄全站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然而皇上进屋去下了命令,不许他们擅自闯入,他只好在心里默默祷念,盼着陛下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好一会儿,温砚终于平复下来,温若偏过头狠狠瞪了眼祁芳,神情略恼地将人赶了出去。 温砚心中无限悲凉。 他的母后和亲妹妹,怎能狠毒至此? 今日来此,他本打算接温若回宫,但如今的形势,只怕宫中也不安全。将温若接回去,反倒方便了母后动手。他想护着温若,可他不可能时时在后宫,若遣人保护,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那样只怕会置妹妹于险地。 “若若,屹辞可曾醒过?” 温若点点头:“醒过几次。皇兄来前才醒过一会儿,不过现下又昏过去了。” 温砚喟叹一声,面上愁思愈浓,他望着温若,问:“若若觉得他如何?” 温若有些惊讶。 ——皇兄不是来接她的么,问她这个作甚? 她抿抿唇,沉默片刻,老实道:“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有点怕他。” 顿了顿,她又蹙了蹙眉,声音渐弱,“而且我还说谎骗他了......” 温若垂下头,咬着唇瓣。关于她是如何骗谢屹辞的细节,这会儿她有些说不出口。 见状,温砚顿时了然。温若自小闯了祸便是这副模样,他抬眸看向祁芳,示意她来说。祁芳将事情大致说了遍,她也是听公主说的,其中的细节也不是一清二楚,只能讲个七七八八。 温砚神色微变,凝眸沉思半息,心中恍然浮现出一个办法。 “若若,”温砚温声开口,一字一顿,“继续骗下去。” “什、什么?”温若一脸茫然,不可置信,“皇兄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 一定是她听错了! 然而温砚又重复一遍同样的话。 “为何......”温若惶惑,眸中尽是不解。 温砚站起身,徐徐走至窗边。寒韶寺四面群山环绕,饶是严严寒冬,依然可以望见些许生机。 人人都道皇帝坐拥大好河山、享无上繁华。真是这样吗?温砚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这个天子,连亲人都护不住。 既然他护不住,那么只能寻一个能护得住她的人。 ——没有人比谢屹辞更合适。 温若鸦睫轻颤,心口漾开一圈又一圈苦涩,她转过身望着明黄龙袍后背上的飞龙,嗡声问:“皇兄是让我继续留在谢屹辞身边吗?” 微凉的泪无声落下,沾湿她的裙衫。 她理解的,也明白皇兄的不易。新帝继位,朝局不稳,朝堂上皇兄需要太后的母族和温曦驸马的支持......她懂,她全都懂。 她并非想让皇兄替她出头或是讨公道,她只希望皇兄能寻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让她不至于每日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父皇孝期,名不正言不顺的赐婚,让温若再无未来,甚至被迫成为了不孝之人。余生,她只盼母妃安好,能尽为人女的孝道,如此便足够了。 可是,皇兄却要她继续待在谢屹辞身边。难道他不清楚谢屹辞是什么人吗? 温砚回身望向温若,缓声:“若若,你信皇兄吗?” 温若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眼睫上沾着残泪,她抿着唇不吭声。虽然心里悲伤生气,但她的潜意识里无比确信皇兄不会害她。 “若若,不要怕他。”温砚深吸一口气,压住喉间的咳意,语气虚弱却坚定,“他是好人。” 温若愣住,皇兄对谢屹辞的评价与她从前听闻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全然相反的。她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是......” “那些都是传言,不是吗?” 传言不足为真,这个道理她知道。但—— “那么两年前他的及冠宴呢?”温若眸光微动,“难不成父皇也会说谎吗?” 温砚唇角微僵,说不出话。当日的及冠宴,他因病缺席,故而没有亲眼见到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他相信父皇不会说谎,但同样的,他亦不信谢屹辞会那般疯戾地屠杀无辜之人。 “若若,你没见过战场上的谢屹辞。”温砚眸中漆色渐黯,他偏过头继续眺望远方,轻叹一声:“可皇兄见过。” 良久,温砚才转身,说:“带皇兄去看看他。” 温若微怔,随即点头应好。 * 眼见着皇帝要往内院去,可把李禄全急得心脏差点蹦出来。他赶忙去拦,躬下身颤颤巍巍地劝阻:“陛下龙体为重,可万万使不得呀!” 里头躺着的可是渊政将军,万一他醒来忽然发疯,陛下可就......李禄全不敢再往下想,他可没有那么多脑袋够砍的! 温砚将手一拂,面露怒色,低喝道:“朕看你们谁敢跟来!” 天子威仪,众人皆是不敢再言。 温若连忙搀着温砚,缓缓朝内院走去。走得略远些,温若用余光瞥一眼身后的人,不禁弯起眼睛:“皇兄好威风呀!” 皇兄对她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原来发脾气的时候是这样的——真有天子威严呢! 一记轻笑,驱散了萦绕在兄妹之间的阴霾。很快,两人便到了内院的居所。 温若走在前头,边说边推门:“皇兄当心台阶。他才昏睡过去不久,现下应还是睡着的......” 话音未落,她将将顿住,愣在原地—— 谢屹辞正好将寝衣褪下,赤.裸着上半身准备穿里衣。宽阔肩臂、清晰的腹部线条和劲瘦的腰身一览无遗。 四目相对,谢屹辞也微微愣住。温若骤然反应过来,捂唇低呼一声,飞快地转身将正要迈进门槛的温砚往后一推,“快快快......快出去!” 双颊酡红,她蹙眉呢喃:“看不得看不得......”
第10章 乖顺 可我更在意你呀! 温砚猛一踉跄,虚弱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皇兄!”温若吓得小脸泛白,上前紧紧搭住温砚的胳膊,“没事吧?” 温砚轻咳几声,笑着摇摇头,然后将目光落到木门上,问:“他醒了?” 想起方才所见,温若的脸不禁微微发烫,她抿着唇点点头。正当这时,里头的人穿戴齐整走到门边,三人皆是一愣。 明艳的龙袍印入眼帘,谢屹辞的脑袋深处瞬间被刺了一下,些许零碎的片段骤然被忆起。 烽烟四起的军营之中,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年,眉头紧锁朝他咬牙切齿:“谢屹辞,你不要太过分了!” 回答他的不过是一记无谓的轻笑。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模糊的少年与眼前的人轮廓逐渐重合,谢屹辞神色微凛。温若记挂着温砚的身子,忙扶着皇兄进屋,三人一同在桌边坐下。 饶是失了记忆,凭着脑海里细微的印象和眼前人的衣着,谢屹辞自然能判断出温砚的身份。而温砚仔细斟酌着,不过问了些身体如何的话,瞧见昔日意气风发的渊政将军如今失了过往的记忆,心中不免郁涩。 “既然你醒了,那么今日便随朕出寺,回谢府静养吧。” 闻言,温若心中不免雀跃几分,她对寒韶寺的印象实在不佳,正盼着能早日离开。然而出了门,还未走几步路,五个黑衣人从屋檐上齐齐落下,半跪于地。 “参见陛下。” 眼前人的黑衣上印着金羽绣纹,温砚瞬间了然于心。父皇在时,曾与他说过黑羽门的存在,门中之人武功深不可测,乃是父皇暗中遣养的心腹。他们既出现在寒韶寺,必是父皇的旨意。 为首的黑衣人颔首道:“先帝让我等潜守于此,还望陛下恕罪。” 温砚心口一紧,冷声:“何事?” “回陛下,先帝有令,若无百官请愿求旨,渊政将军不得离开寒韶寺。” 此话一出,谢屹辞沉下脸色。与他料想的差不多,他并非像温若所说的在此地养病,而是被囚.禁于此。他瞥了眼身侧,只见温若不知何时上前几步,隔开他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含雾的杏眸正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他。 谢屹辞漆眸渐深—— 怎么?她是担心他会伤了她的皇兄吗?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几步。温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怕谢屹辞忽然出手大开杀戒......而黑羽门的几人亦是微眯双眼,隐在衣袖中的指捏住暗器,准备随时应招。 “我不得离开,”谢屹辞漠然问道,“那旁人呢?” 黑衣人面上一怔,随即开口:“回将军,旁人走或留皆可。” 得到确定的回答,谢屹辞转身往回走,经过温若时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冷风拂过侧脸,温若不由地侧身望去,只望见他的一侧衣角被风吹起。然后他毅然迈进屋里,他的动作迅速,温若没看清他的神情,木门便已合上了。 黑衣人见谢屹辞并未有强行离开的想法,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朝温砚恭敬一拜,随即靴尖点地朝屋顶跃去。 突如其来的先帝旨意打乱了温砚的计划,他皱眉凝神,片刻后拉着神情呆怔的温若朝外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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