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谢屹辞记得先前旁人对他们的称呼,疑惑皱眉。 ——公主与将军,怎么也不应该住在佛寺吧? 温若自知逃不过,便把脊背一挺:“好。” “你我,是公主和将军?” “嗯” 谢屹神色不明:“那怎会住在佛寺?” “你病了,我陪你在此养病。”温若喃喃道,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 病了...... 谢屹辞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他的脑中几乎是空白的,认识的人、经历的事,他全然不记得。 “我病了多久?” “两年多了。” 言罢,又是良久的沉默。半晌后,谢屹辞起身走到窗牖前,温若凝着他的背影,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没想过同我和离?”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将谢屹辞的身影拉长。而他的声线一如既往带着冷意,温若有些恍惚:“什么......” 谢屹辞转身望向她,再重复道:“没想过吗?” 温若下意识地咬唇,淡红色的樱唇被咬出一道白印。她的思绪杂乱如麻。 和离?自是没想过的。 ——她压根就没想过会嫁给他! “我......”温若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隔着些距离,谢屹辞望着烛火边上的温若。皙白的脸上表情讷讷,一身素色襦裙显得她柔和又脆弱。 他忽然轻笑了声,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讥讽。不知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就这么喜欢我?” 这是谢屹辞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否则世上哪会有如此憨傻的女子? 可惜,痴心错付,他对他们之间的事亦是毫无记忆。 甚至,对她没有丝毫特殊的感觉。 视线下移,谢屹辞望了眼她的小腹,淡漠的眸底隐约闪过愧色。
第6章 命门 用过的!用过很多次! 虽自知不敌谢屹辞,祁芳仍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了好久。待到夜色漆黑,屋内烛火熄灭,且未传出什么大动静后,她才放心地抬腿离开。 祁芳原打算径直回简屋休息,然而檐角忽有暗影略过,她顿时停下脚步。想到前夜公主所遇的惊险之事,祁芳神色一沉—— 莫非又有歹人意欲加害公主? 祁芳攥紧双拳,靴尖轻点地便要翻上屋顶一探究竟。可手腕倏地一紧,她被人揪着往回扯,随即平稳落回地面。 “谁!”未免惊动屋顶上的人,她压低声音呵斥道。转首一瞧,竟是观逸。 观逸并未多言,只表情凝重地朝祁芳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祁芳微怔半瞬,会意点头,两人轻声走回简屋。 “屋顶上是怎么回事?”木门才合上,祁芳便急急问道,“瞧你的反应,可是知道些什么?” 观逸也不拐弯抹角,点头:“自渊政将军入寺静养后,每月总有几夜会有黑衣人前来探视。我曾与他们交手过,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 “那你们就置之不管吗?”祁芳皱眉。 “他们只是探视,并无其他动作。我与他们交手时,他们也不过是避让,并不恋战。” “连你都打不过......”祁芳心里愈发憋屈了。五日前她被拦在外院,不能伴公主入内院。心急如焚之下,她只能硬闯,故而曾与观逸有过几次交手,可惜都败下阵来。加之今日被谢屹辞的掌风呼倒...... 可恶! 怎么一出宫城,她就谁都打不过了呢! “你绝非是他们的敌手,切勿轻举妄动。”观逸望着眼前的姑娘一脸倔强的模样,有些头疼,有些不该说的话便也脱口而出,“莫过于担心。依小僧看,他们多半是天家的人。” 祁芳眼底的忧色渐浓。这几日她在外院将寒韶寺里外都查探了一番,寺内寺外皆有重兵把守,内院更有太后的人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如今再加上这几个武功高深莫测的黑衣人。整个寺院几乎被围得密不透风。 原本打算带着公主出逃,再去奚岫峰救出柔太妃,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的计划看来是彻底行不通了。 ——是她太没用了! 夜已深,与姑娘家同处一室实在不妥。观逸双手合十,轻声说:“姑娘早些休息。” 他转身行至门边时,忽得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从僧衣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红罐,放在桌上。 祁芳拿起小红罐瞧了瞧,咦了声:“这是何物?” “化肿消淤膏。”观逸送晚膳时,见屋内一片狼藉,祁芳更是时不时地抬手揉着后背。他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何事。 闻言,祁芳舒眉弯了弯眼睛,她将药膏轻轻一抛再稳稳接住,再望向观逸开口:“啧,小和尚,这么关心姐姐啊?” 实际上,祁芳并不知晓观逸的年龄。只是前几日拳脚上占不了便宜,便一门心思地要从嘴上赢回来。 观逸早已领教过她嘴上的功夫,自然不会去接她的话。他默然转身打开门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了啊!” 祁芳匆匆道了声谢,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屋内静下来。她收了笑,想着公主的处境,她不禁叹了一声又一声。 黑夜漫长,她时刻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若公主呼救,她也能极快地赶过去。 * 寂静昏暗的屋内,落针可闻。 温若紧紧抱着棉被,睁着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幔顶。床幔只垂下一片,桌上留了一盏小烛灯,幽幽暗暗的烛光微微透进来。而谢屹辞睡在离她不远处的小木床上。 ——那张她睡过的折叠小木床。 方才谢屹辞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温若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谢屹辞怎么就把她想成了不离不弃、深情如一的贤妻,更不知他眼底的愧疚是为何。 明明失了忆,脑袋还挺能想的嘿! 温若无法解释,索性就让他误会罢。静默良久后,当她正苦恼着今夜或许又要与他同床共枕之时,谢屹辞忽然瞧见了角落里的折叠小木床。 “你平日就睡在这张床上?” 问这句话时,谢屹辞的表情淡淡,见她不回话,便也了然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将小木床铺开,然后自己躺了上去,“以后我睡这里。” 温若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乱乱的。谢屹辞......好似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虽冷漠,除去刚醒时身上透着肃杀的冷意,其他时候并不像传言说得那般暴戾。反倒像是个正人君子的。 一宴之间虐杀数十人的谢屹辞,怎会是这样的? 难不成失忆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她侧身面向里侧,望着墙面发呆。 谢屹辞亦是没有睡,床榻上的人翻身的声响悉数传入他的耳畔,他知道她也睡不着。方才发现小木床,倒是让他诧异了半息。 ——原来她并没有那么蠢笨,应该还是怕他的。否则也不会与他分床而睡。 他的脑海里只有这次和上次醒来的记忆,而两次醒来见到温若时,胸腔中都汹涌着的杀意。若非他竭力压制着,任凭杀意支配大脑,那她...... 这两次他忍住了,那么之前呢?两年中,他醒过几次,又想过杀她几次? 若是聪明的女子,早该想办法离开了吧?至少也应该不与他待在同个屋子里......他又想到温若的身孕,瞧着她小腹平平,估摸着孩子应不足三月。 所以在两三个月前他曾醒过,然后同她有了孩子......思索着自己如今的状态,谢屹辞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有的。 总归不会是他强迫了她吧? 思及此,谢屹辞在黑暗中皱了眉,脑中熟悉的疼痛感又渐次泛起。在疼痛中,他忽地听见屋顶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他用指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待疼痛缓解几分后起身朝床榻走去...... 肩头被轻拍一下,温若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她惶惶转身,望见谢屹辞坐在塌上。方才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溢美之词顿时灰飞烟灭。 好你个谢屹辞,挺能装啊,方才还一派君子模样,这会儿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温若缩了缩脖子,脊背生寒,抖着身子朝后挪去。 ——她这会儿还“怀着身子”呢,他不会色.欲熏心到这份上吧? “你......”口中才溢出一个字,便被谢屹辞用手捂住了嘴,他低声道:“屋顶有人。” 他的掌心温热,樱唇触到薄茧,有些粗粝之感。温若眼睫轻颤,所幸谢屹辞很快将手移开。她睁大双眼,身子挺直些,认真仔细地听,却什么都听不见。 屋顶上真的有人? 半晌,谢屹辞才再度开口,声量亦高了些,“五个。” 虽然什么都没听见,可见谢屹辞脸色凝重,温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颤声低问:“走、走了么?” 谢屹辞嗯了声。 依他推测,这五个人内功深厚,行踏在屋瓦之上如风过一般。平常人绝无可能听出他们的脚步声。而他们只在屋顶盘旋几圈,并无其他动作——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谢屹辞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怪异,脑中的疼痛渐盛,他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陷入昏迷,不知下次醒来会在何时,更不知再醒来时还记得多少事......他转眸望向塌上惶惑的人,眸中漆色渐浓。 他承认,他并不信任她。她的举止反应、他们之间的关系、奇怪的寺院、在此养病的理由,都经不起推敲。 可,万一呢? 万一温若所言句句属实,那他便是最差劲的夫君——不仅冷心忘情,更是忘恩负义。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真实,谢屹辞也选择先相信。更何况,不论真假,至少她对他是没有恶意的。这点他可以确定。 所以—— “如果可以,尽快带着你的婢女离开这里,不必理会我。”谢屹辞正色道,“不论在何时何地,自保才是最重要之事。” 心口的恐惧还未完全退却,忽而听见这番话,温若有些懵怔,更是不解其意。昏暗的烛光照拂谢屹辞冷白的脸,她仔细地去瞧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又何尝不想离开,可外头守卫重重,叫她寸步难行。 “如、如果不行呢......”她小声喃喃,声若蚊呐。 可谢屹辞听清了。他思索片刻,开口:“如果走不了,便谨慎些。你的婢女功夫尚可,若是像那夜一般的歹人,她应付绰绰有余。” 他忽然想起那夜温若手握匕首、胳膊渗血的狼狈模样。 “如果身边无人保护、落入险地却跑不了时,要是只有一个歹人的话,千万别急着抹脖子。” 温若瞬间惊得檀口微张。 ——那夜她被下了药,逃进他的屋子时,想得便是哪怕自戕也绝不让歹人得逞。可谢屹辞又是如何知道的? “可是我又不会功夫......”她心虚地目光躲闪,心道不抹脖子也是毫无胜算的,说不定还要在死前受尽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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