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辞看出她的担忧,便直截了当地握住她的手:“我教你。” 温若的手被他牵引着,先是触到他的太阳穴,再是双眼,他的眼睫划过掌心,有些痒,掌心一颤......还好谢屹辞很快牵她抚过后脑,最后停在喉咙处。手心之下的喉结轻滚,温若的脸开始发烫。 “危急之时,你不一定能找准敌人的心脏。而这四处,只要寻得瞬息之机用力锤敲戳打,可使敌人瞬间无还手之力。”谢屹辞捏了捏她柔软无力的手,皱眉提醒,“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如此认真的语气,让温若莫名地紧张起来,她问:“要是一击不中呢?” “哦,”谢屹辞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语气淡淡:“那你就赶紧抹脖子。” ? ......会不会说话! 温若自然知道他说的没错,可这语气着实气人,她蹙起秀眉。谢屹辞松开她的手站起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望她,“如果对方是男子,你就直接攻其命门。” “啊?” 什么意思? 谢屹辞已经走了几步,听见诧异声又折回来。他本以为她是害羞,可她脸上除了疑惑,并无羞赧之色。 ——她不知?这不应该。 心底的怀疑愈重,他径直拉起温若的手往下一按,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脸上。 微热的掌心抚过绵软,随着她的触摸,掌下的触感瞬间变幻万千。温若觉得掌心渗出薄汗,整个人像被滚水烫了般,她惊慌失措地抽回手,火气直冲脑门:“放肆!” “......放肆?”谢屹辞俯身凝望她慌乱的神情,夫妻间这样的举动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禁沉下脸,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你没用过?” 冰冷的语调让温若平静下来,她忆起谢屹辞按着她的手时,目光坦荡、毫不轻佻的模样。她意识到自己在惊慌之下的反应过激,恐怕是引起谢屹辞的疑心了。 没用过又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她不能没用过! 揪紧衣摆的手指倏地松开,她抬眸大声回答:“用过的!用过很多次!”
第7章 示好 狗男人! 静,诡异的安静。 方才话一出口,温若就差点把自己的舌尖咬破—— 她、在、说、什、么! 温若抱着膝缩在床榻一角,将头垂得低低的,指尖微蜷着。她不敢去看谢屹辞的脸色,沉默地等着他说话。可许久过去,都未听见他开口。她重新坐直,试图找补几句,心虚地嗡声道:“刚刚太突然,我、我没准备好。以前、以前也不是这样用的......” 得,白找补了。简直是越说越离谱。 呜呜呜...... 温若忽然泄了气,垮下脊背靠墙颓坐着。 暖烛融尽,屋内顿时没了光亮。好在有些许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谢屹辞安静地望着温若,将她的窘意尽收眼底。他的唇角微僵,因她直白的话。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姑娘—— 她怯懦又大胆,机敏又呆愣,整个人处处显露着矛盾。 而脑中钝痛再度袭来,阻绝了他继续探究的想法,他抬手将挂起的床幔放下,“睡吧。” 躺回小木床,谢屹辞竭力与脑中的汹涌漩涡争斗着,然而只是徒劳,他又再度陷入血色迷障。在昏睡前,他估算着此次醒来的时间比上次多了约莫两个时辰。 甚至,他还将提防之事做好了。 方才教温若的防身之术,本意是为了让她防备自己。每回转醒时,近乎吞没思考的嗜血杀意,让他不得不担忧,若是有朝一日他无法自控,又将发生什么? 苍白空洞的记忆,让谢屹辞无法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厚厚的床幔,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黑暗中,温若的心口怦怦跳着,久久无法平静。她的思绪从未这么乱过—— 谢屹辞,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良久,温若仍是睡意全无。她听着逐渐绵长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将床幔拨开一道缝,睁大眼睛望向小木床的方向......皎洁的月光将谢屹辞的脸印照得更白,他合着眼,应是睡熟了吧? 温若将床幔轻轻拢好,钻进被窝捂住脑袋。 ——好烦好烦,不想了! * 夜深,寿宁宫里争吵声却不断歇。 傍晚时分,年轻的新帝自皇陵而返,一进宫便听闻了柔太妃和永乐公主之事,他连衣衫都顾不上换,立刻赶往寿宁宫。而太后好似知道他会来,称病卧床不见他。皇帝执拗地等着,直至夜幕降临,寒风乍起,他重重地咳起来,却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温曦陪着太后在寝殿中,听着皇兄的咳嗽声,秀眉微蹙。而太后的脸色愈发凝重,儿子身体本就不好,为了那对母女竟如此折腾自己,真是让她又气又心疼。 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拗得过孩子。 “皇帝这是做什么?李禄全,还不扶陛下回宫歇着。” 太后款步从寝殿而出,温曦伴在身侧,见了温砚,立刻福身唤了声皇兄。李禄全汗涔涔的,他在宫里浸淫多年,自然知晓太后的性子。他杵在皇帝边上,闻言便硬着头皮地去搀皇帝,却被生生拂开。 温砚披着暗青色狐裘,露出里面玄色的衣领。明明生得一副剑眉星目,却偏偏脸色苍白,羸弱不堪,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沾染了血,应是方才咳出来的。他眉心紧拧,哑声问:“母后,您为何要那样做?” 依大昭传统,先皇宾天,新帝需前去守陵十日。而钦天监按照天象所示,将守陵时日延长......温砚岂会不知钦天监是母后的人,然而事关大昭国运,他不得不谨慎听从。谁料他的母后打得是这个主意。 “你方从皇陵回来,见到母后开口便是质问,你的孝道去哪儿了?”太后眉心紧蹙,面露不悦,“你对得起哀家,对得起先帝吗!” “既然母后提到父皇,那您更应该知晓,父皇有多疼若若。而您......又做了什么?”温砚气急攻心,加上吸了几口寒气,又咳了几声。 太后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人人都说母子连心,她的儿子怎就不站在她这边呢? “你既知道先帝偏宠柔太妃,更应该清楚哀家过去有多苦!” 堂堂一国之母,却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专宠旁人。而后宫的妃嫔,都是阿谀奉承的主儿,皇帝宠爱谁,她们便巴结讨好谁。渐渐的,她们望向她的眼中加诸了越来越多的讥讽...... 这一切,都是那个狐媚子的错! 如今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不过才施以小惩,没有直接将心头之恨处死,已是她最大的仁慈。 温砚的心口绞痛,咽喉发紧。他望着眼前满脸愤懑的母后,眸中的嫉恨恍若利刃。他都快记不起儿时那个温柔的母后了。他不愿再争辩,只淡漠地瞥了眼立于母后身侧的温曦,继而俯首,“儿子告退。” 太后望着儿子憔悴的背影,亦是红了眼眶。温曦被温砚的眼神弄得很不是滋味,她咬咬唇朝太后行了个告退礼,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皇兄,皇兄等等我!” 温砚停下脚步,皱眉转身。温曦小跑了几步,站定后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开口关心道:“近日天寒,皇兄要注意身子才好。” 温砚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温曦眼睫轻颤,心里委屈不已。她的皇兄,她嫡亲的皇兄,对她从来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对温若更亲厚和煦,更似亲兄妹。 “母后前几日受了寒,一直不见好。她并不是故意不见你。” “既然知道母后身子不好,为何不多劝着些,让她放宽心。”温砚沉下脸,“为何还要做那火上浇油之事?” “皇兄,你、你在说什么?我何时......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温曦神色大变,带着哭腔颤声问。 温砚一贯不喜她这副假惺惺又装腔作势的模样,再开口语气便更重了些:“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回府去吧,以后无事就少入宫。” 寒风瑟瑟,将温曦额前的碎发吹乱,而她惶惶不觉冷。直到婢女将她扶进车舆中,她才渐次红了眼,酸涩的泪簌簌落下。 车舆未立刻起行,许久后,一名宫女脚步匆匆地走到车舆边,隔着布帘低声禀话:“回公主,陛下确实去了云音轩。不过并未进去,只在外驻足片刻便离开了。” “知道了。” 车舆缓慢向前,车厢内的温曦早已擦干眼泪,脸上的悲戚亦渐渐消失,而眼底的嫉恨却愈渐深浓。 既然皇兄全然不顾兄妹情,那她也不会再将他当做兄长来敬爱。 云音轩,云太嫔。 呵,走着瞧! 车舆将到公主府,温曦掀开布帘朝外望了望,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立于府外的俊美男子。心尖微动,似有暖流划过心口,让她冰凉的身心感受到些许暖意。 白日与他争吵了几句,想来他是知错了,才在府门口等着接她示好。距离将近,檐角的灯笼泛着红光,将檐下之人的五官照亮。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自初见便镌刻在温曦心底,饶是成了夫妻,每每凝视都会叫她为之心动。她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笑靥。 可—— 一辆小马车忽然在府外停下,一名小厮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包袱朝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侧身目送小厮上马车,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温曦眉心一跳,朝车夫喊道:“快点!” 车舆停下,她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身子猛地颤了颤,把外边的奴才都吓了一跳,纷纷去扶:“公主,您没事吧?” 她推开奴才的手,疾步朝男子走去,男子见她气势汹汹地过来,也怔了怔。 “裴岁白!你在做什么?”温曦脸颊涨红,目光似刀,“你是不是偷偷让人给她送东西?” 裴岁白急忙朝马车作了个手势,车夫会意,扬鞭而走。温曦怒极,喝道:“不许走!停下停下!” 然而马车行得飞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曦的手腕被裴岁白牢牢扣着,动弹不得,她怒极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他的侧脸挥去。可裴岁白似乎早有防备,骤然松手往后退一步。温曦挥了个空,身子踉跄摇晃,好在婢女搀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裴岁白冷眼旁观,呵笑一声后朝府内走去。 温曦赶忙追进去,大步踏进正厅后,见裴岁白悠悠饮茶,火气愈甚:“裴岁白,你竟敢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岂敢岂敢,”男人微微一哂,放下茶杯道,“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 见他抬脚欲走,温曦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哽声问:“裴岁白,你还有良心吗?” 男人侧首,眼底闪过一抹厌色,然后冷哼着拂开她的手,朝内院走去...... 温曦颓坐在宽椅上,心底郁涩。种种过往在眼前浮现,曾经的裴岁白不过是个家境贫寒的探花郎,若是没有她相助,怎能步步高升,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当然,他也的确是走仕途的好苗子,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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