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将侯湘城骂了个狗血喷头。 忍着恶心费了半天口舌,结果他非但没成,还把这贱人直接推到床上去了! 她的话刺耳至极,裴屿舟握剑手攥得死紧,那目光让姜昭云感到从未有过的危险和恐惧。 他,他难道真的…… “她是本世子要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会和她同床共枕!” “你若再对她言语不敬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这些话坚定又无情,骄傲的姜昭云忍不住红了眼眶,哭哭啼啼地吼着:“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明明是本宫,程若梨她是后来的,你如今却为了她这般说本宫,还要对本宫不客气!裴屿舟你太放肆了!” “本宫乃是一国公主!便是英国公见了本宫都要礼让三分!” 冷漠,甚至有些厌恶地看着眼前形象全无,喊叫着撒泼的少女,裴屿舟再次开口,说的话却让姜昭云小脸上的血色全无。
第28章 离京城 “你也就是个公主。” “除了程若梨, 其她女人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伤心到极点,恨得快把牙咬碎的姜昭云全身哆嗦,头上的珠钗碰撞, 声音清脆密集,在静谧的屋中显得尤为突兀。 姜昭云绷住了, 没再失态,离开前, 她剜了裴屿舟一眼,像是要生生剐下他的肉,看向若梨的目光尽是狰狞的恨意。 抬手抹去脸上狼狈的泪,她转身就跑。 只是刚到门口就差点与匆匆进来的小厮迎面相撞。 姜昭云抬脚就踢,对方也吓得跪在地上, 一个劲地求饶,任由她发泄。 “出了何事?” 好在长公主对自己的儿子有些了解,自然清楚多半是侯湘城的消息, 便开口询问。 小厮匍匐在地,颤着声道:“回殿下,侯二公子失足落湖, 刚被救回来, 如今仍昏迷不醒, 国公爷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二哥他怎会在湖里?明明——”一时惊愕,说漏了嘴的侯湘瑶在父亲侯庭泉的目光下惨白了小脸,裙下纤细的腿隐隐发抖。 完了,父亲那般疼爱二哥,回去定不会轻饶她的! 她不该头脑发热, 和公主一起怂恿侯湘城来欺辱程若梨…… 侯庭泉的眼神阴沉不已, 他直接拂袖而出, 将所有人撇在脑后,包括带他们前来的长公主。 惊恐不安的侯湘瑶下意识追了出去。 十多年前首辅楚严成倒台后,还是刑部尚书的侯庭泉深受重用,不出三年便位极人臣。 但侯家到底是没法与当年的楚氏相提并论。 临走前,长公主又看了一眼内室,笑意疏懒,但眼神幽然。 还真是物极必反,她的丈夫,儿子,如今都因为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女儿对自己冷眼相向。 - 人都走了,裴屿舟方才抬起被若梨咬得鲜血淋淋,惨不忍睹的手,看着上面一圈牙印,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这份生辰礼多半会跟他一辈子。 掏出帕子将血擦干净,裴屿舟再次看向蜷缩在床上的少女。 他在床畔坐下,唇瓣开合数次,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探出,在要碰到她时又收了回去。 最后裴屿舟深吸口气,定下心神,将若梨从床上扶起来,面朝他。 虽有准备,可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他甚至忘了呼吸。 若梨哭得很厉害,身子抽个不停,还在打着嗝。 发鬓凌乱,小脸闷得通红,唇瓣都被咬破了皮,沁着血丝,泪水干涸在脸上,又被新的泪迹冲刷。 容貌再怎么绝色,也禁不住这样的哭,只余揪心的狼狈。 闭了闭眼,裴屿舟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若梨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她上气不接下气,而他也没好到哪去。 吸进来的空气里有着若梨的幽香,却像是刺,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扎着肺腑。 但裴屿舟的臂膀没有丝毫松动,他开始为她梳理发丝,遇到打结之处便仔细解开,桀骜的眼眸锋芒尽敛,浮动着一丝柔和之色。 末了,少年的手又探向若梨的背,指腹很轻地落下,蜻蜓点水般,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怀中人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没一会儿若梨便开始挣扎,她不停地搓着白皙玲珑的锁骨,又用手背使劲蹭被侯湘城摸过的脸。 只是随着动作的加剧,胃里的翻腾也越发厉害,最后她狠狠推开裴屿舟,歪倒在一边不停地吐。 但少年的手刚覆上若梨的背,还没开始顺,便见她的身子越发佝偻蜷缩,难受得发抖。 视线微凝,片刻的困惑后,裴屿舟眸中划过危险的寒芒。 他缓缓放下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若梨已经吐不出来东西,却还在干呕。 “梨梨,我们不吐了。” 喉头堵得厉害,裴屿舟的声音都是哑的,他也不管身上被溅到的秽物,只是握住她的肩,将她又扶进自己怀里。 小时候她每次生病,他便这般唤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哄着,一陪就是一整天。 直到若梨彻底缓过来后,裴屿舟才将她放到床边靠着,小心地不让她的背脊磕到床栏。 唤了婢女进来收拾,他又让阿七拿着他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 几经折腾,背上抹了伤药,又喝下安神汤的若梨方才睡去。 - 生日宴不欢而散,将宾客都送走后,裴屿舟与父亲一同去了皓月院。 彼时姜锦芝正坐在桌前悠然地修剪花枝,神色自若,好似感受不到父子二人可怕的气场。 “姜锦芝,你和侯庭泉是何关系?” 负手在身后,裴行慎盯着不远处的女人,沉声问。 她向来工于心计,狡诈多端,今日之事若真是她所为,未免太过拙劣。 前一刻还在被她温柔轻抚的花枝,下一刻便被锋利的剪刀剪落,姜锦芝挑了挑眉,浅笑着道:“怎么,你醋了?” 睨了她一眼,裴行慎漆黑的眸中还是让人心寒的漠然:“不要转移话题。” 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剪子,姜锦芝又看向裴屿舟:“舟儿,你可不要如你父亲一般。” 若是自己不爱的女子,他的态度不会比父亲好到哪去。 但她不该伤害若梨。 少年与母亲相似的矜贵凤眸深邃又复杂,末了,又重归一片让人心凉的寂静。 他依旧与父亲站在一起,以质问的姿态,甚至是相同的眼神看着姜锦芝。 “母亲,我如今只有一个生辰愿望。” 裴屿舟顿了顿,又平静地与姜锦芝对视,沉沉开口:“请你不要再动若梨。”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让一直站在姜锦芝身后的苏绣有些恍然。 长公主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生来便凌驾于世间诸多女子之上,人也好东西也罢,对她来说都只有喜与不喜。 直到遇见裴行慎,以及被世人赞为姜国第一才女的楚凝意。 提及她,世家贵族更多议论的是才与德,而非貌,即使她亦是倾城色。 抛却身份,没有女子能与楚凝意比肩。 但这些在皇权面前不堪一击。 后来权倾朝野的首辅倒了,楚家没了,楚凝意自然也成了史书上一笔微不足道的绝美残影,销声匿迹。 但纵使裴行慎成了姜锦芝的人,楚凝意依旧烙印在他心上,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延续了她母亲的孽缘。 苏绣此生都不会忘记几年前,长公主无意中看到尚且年幼的程若梨跳那支舞时的神情。 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苏绣唏嘘之余又有几分无力。 或许真的是因果报应。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响起姜锦芝低柔的笑声。 在这烈日高悬的夏天,却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轻轻搁下剪刀,她揉了揉有点嫣红却并不存在眼泪的眼尾,支起下颚,慵懒地看着父子俩:“你们还真是像。” “不过这个愿望本宫如今给不了承诺。” 蹙了蹙眉,裴行慎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这个答案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朝母亲颔首后,裴屿舟先转身离开了屋子。 “觉得奇怪?”将垂落的流苏撩到一旁,姜锦芝拨弄起盆栽上的绿叶,语调悠然。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也不恼,或者说早已习惯,便又自顾自开口:“是龙,皆有逆鳞。” 裴行慎的眼神凌厉许多,他再次看向姜锦芝,声音沉厚,似有告诫:“与虎谋皮终将自食恶果。” 指尖顺着有些粗糙,不大平展的枝干向上轻划,最后定格在那一朵开的正艳的花上,姜锦芝侧眸望向男人,笑意缱绻:“你在担心本宫?” 裴行慎拂袖而去,看也未看她一眼。 果然不该对他的反应有所期待。 透了底,还遭气。 至于侯湘瑶和姜昭云那两个自作聪明的…… 拿起桌上的剪刀,姜锦芝指腹温柔地托起一根花枝,垂眸,将它剪断。 - 趴着睡并不舒服,安神汤的功效减弱后,若梨便开始做噩梦,傍晚时分,天还未全黑她就惊醒过来。 彼时裴屿舟刚从外面回来,见她正挣扎着起身,便走上前扶她,却见她神色惊惶,像在躲洪水猛兽。 “是我。”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最后裴屿舟还是放了下来,没再碰她。 或许是感觉到他仍在附近,少女双臂环膝,蜷缩在床角,动也未动,眼里一片警惕厌憎之色。 在原地看了她半晌,裴屿舟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只余一片沉寂的漆黑。 他的脚步声均匀而清晰,无言地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 不久后丹青和丹颜进来伺候若梨洗漱,又将她扶到桌边,为她布膳。 而裴屿舟一直敛着气息站在窗边,直到她吃完才走。 夜幕已完全降临,衣着鲜艳的少年背影却仍挺拔夺目,所过之处,黑暗仿佛不由自主地让步,屈服于他周身弥漫着的冰冷杀意。 侯湘城,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儿子,我也绝不放过。 - 每天涂抹宫中御赐的外伤药,静养了好些时日后,若梨背上的淤青没了,围猎时留下的伤痕,包括额头上的疤也全都淡去,无迹可寻。 那天离开后裴屿舟没再进若梨的厢房,而她也并不在意,依旧让丹青和丹颜带着自己四下走动,重新熟悉国公府。 期间张翠来看过她两次,给她带了不少东西。 八月初八,侯庭泉的嫡孙满月,侯府异常热闹。 傍晚时分,娶妻纳妾一年有余仍无所出,伤还没好全的侯湘城便带着几个随从,偷溜出门喝闷酒。 在花柳之地放纵近一个时辰,餍足倦乏,步履飘忽的男人在下人的搀扶下坐进小轿,踏着夜色回府。 今夜月光不甚明亮,星河时不时地便会被乌云笼罩,原先闷燥的晚风中也多了丝许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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