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漆黑,寂静得压抑,仿佛有什么正在黑暗中蛰伏。 小轿的帘子常被吹开,半睡半醒的侯湘城觉得甚是舒坦,便将脸半探了出去。 “二公子小心!” 突然,护在轿子四周的随从厉喝起来,迷迷糊糊的侯湘城下意识直起身,一支箭擦过他的面颊,直直地盯在轿子上。 男人的瞳孔骤然放大,睡意全无。 风卷残云,月光渐渐透了出来,洒落在少年戴着的银色面具上,随着他垂首的动作,那光泽自然却冰冷地流转着。 夜行衣在晚风中鼓动,看着下方那几个随从严阵以待的模样,少年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瞳孔中的杀意时隐时现。 在其中一人准备掏出腰间信号筒时,他足尖轻点,猎鹰般凶猛地飞了过去,那人毫无防备地被他扼住喉咙。 少年凤眸微眯,瞳孔中有过刹那的凝然,继而手指用力,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其他人立刻冲上前将他困住。 轿里的侯湘城虽有功夫,却称不上厉害,不过正是因为懂,才更觉得压抑恐怖。 他咽着喉咙,额头冒出了冷汗,一时间竟没握得住信号筒。 瞎子般匍匐在地摸索片刻,侯湘城飞快将它捡起,探出窗户,对着天空拉下引线。 红色的烟火绚烂绽放,虽短暂,却足已将原本寂静的夜引燃。 空气中的肃杀之意越发浓重。 贴身保护侯湘城的随从武功都不弱,只是路数刁钻古怪,更像江湖人士。 虽比预想中费了些功夫,但裴屿舟只要抓住空子便一剑毙命,狠戾果决。 半点不像从未染过血腥之人。 护卫都倒下后,裴屿舟用剑挑开帘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侯湘城,像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 “裴屿舟,我知道是你!但你今日若敢动我半分,来日必不得好死!” 鲜血顺着寒光森森的剑锋蜿蜒,自剑尖滴落,而原本显得少年神秘矜贵的面具,也因着溅到的点点猩红,变得寒冷可怖。 闻言他没有开口,只弯了弯唇角,讽刺又狠戾。 单手便将人揪出来丢在地上,侯湘城要站起来反抗时,后背又挨了重重的一下,狼狈栽倒。 脚抵着男人的脖子,微微用力,他便动弹不得,脸涨得发紫,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举起剑,裴屿舟恍若杀神临世,面无表情地断了侯湘城的手筋。 在他惨白着脸,以为一切会结束时,少年竟露出了更为残忍的笑意。 慵懒地下移视线,在侯湘城惊恐哀求的目光下,他再次挥剑。 压抑沉闷,却痛苦至极的哀嚎之后,少年悠然抬脚。 男人的眼神彻底黯淡,忘记了吼叫,恍若一具死尸。 这世上公公虽不多,但也不少,多他一个无妨。 收了剑,裴屿舟施展轻功就要离开,只是刚跃上屋顶,便因为迎面而来的暗器顿下脚步。 望着黑夜中纷纷而至的十数个人,少年的舌尖抵了抵牙槽,瞳孔中并无半分畏惧。 权当练手。 他是从不知道怕,就算知道,也绝不会。 飞身而起,裴屿舟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 - 迷晕守夜的丹颜后,若梨穿上外裙,用缎带将披散在肩的青丝简单绕起,只带了些银钱在身上,便抱着盲杖从房里溜出去。 奕竹院的路她已经很熟悉,不需要盲杖便能摸索到后面的小角门。 掏出从丹颜身上偷到的钥匙,若梨有些焦急,几次都没能对得准锁孔,动作笨拙又无措。 若她能看见就好了,就算是晚上也不该这般狼狈。 眸中氤氲起浅浅的泪光,若梨咬紧牙关,将这阵莫名涌上来的脆弱无助压了下去。 片刻后,她终于是将门打开了。 少女攥着盲杖,照着先前记住的路线往偏门去。 她的脚步比平常快了几分,略显紧张,也不敢频繁用盲杖敲击地面,只偶尔在不确定时轻轻点上几下。 穿过长廊不久,她便碰上了巡夜的府兵。 “程姑娘,天色已晚,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领头的边询问,边朝身后的四人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如今阖府上下无人不知世子有多紧着这位,都不敢怠慢半分。 但深更半夜她一个人在府里走,属实有些奇怪。 若梨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不过她的神色尚算镇定。 没有迟疑太久,她便柔声回道:“世子久久未归,我睡不着,便想出来转转。” 领头的府兵不着痕迹地,极快地打量她一眼。 确是如常的打扮,发鬓也没梳,只用发带简单绕着,手中除了盲杖别无他物,看着没什么异样之处。 “姑娘,夜间不似白日,我让两名府兵远远跟着,不打扰你,你看是否可以?” 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放任若梨在府中独自转悠,毕竟她如今看不见,国公府也很大,若她有半点闪失,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摇了摇头,这次若梨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无事的,府里的路我已熟悉,而且世子或许很快就回来了,他知道去哪里寻我的。” “谢谢你们的好意,有你们巡视府里定也安然,辛苦了。” 这一番话让府兵们面面相觑,多少有点心虚,眉眼间的疲惫怠慢之意几乎都没了。 不过若梨这般温柔地提及裴屿舟,领头的府兵自然被忽悠住了,只觉得不能耽误世子的好事。 他没再多说,客气地与她道别后就带着手下继续在他们的巡视范围转悠。 脚步声远去后,少女舒了口气,小手覆上跳得厉害的胸口,轻轻顺了几下。 但她不敢耽搁太久,又赶忙往偏门那儿走。 裴屿舟回来的时候奕竹院一片寂静。 他的呼吸不稳,脸色也有点苍白,本想直接回房,却又习惯了先去若梨门口转一圈。 没看到应该在屋外守夜的婢女,少年的浓眉渐渐拧了起来。
第29章 离京城 屏息听了片刻, 裴屿舟的眼神变得幽锐,他猛地抬手,汹涌的掌风将门推得“啪啪”作响, 摇摇欲坠。 他长驱直入,径直往内室去。 不出所料, 床榻空空如也,地上倒着被迷晕的丹颜。 周身丝丝疲乏之意烟消云散, 只余下让人战栗的沉郁戾气。 将剑丢给匆匆迎上前的阿七,裴屿舟风一般刮了出去。 血珠顺着他的手指不停往下滴,飘洒在风中,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坠在了树枝桠…… 而他背上的衣服越发湿漉, 渐渐粘在了身上。 程若梨,你想死是不是? 眼底的浓墨汹涌而可怕地翻滚着,仿佛要将刚刚念过的人隔空抓住, 狠狠搅碎。 裴屿舟的速度更快了些。 彼时若梨已走到门口。 守门的小厮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盲杖的声音自然睁开眼睛,看到她身影那刻, 他猛地弹坐起来。 “程, 程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会来此?可是走错路了?”小厮瞧着穿戴简单, 模样乖巧又温柔的少女,声音轻而和气。 “我同村的张翠姐姐先前家中有事,向我借了些银钱,说今晚会来归还,我不久前才想起这件事, 烦请小哥开个门, 替我瞧瞧她在不在外面。” 或许是已经撒过谎, 此刻若梨从容不少,声音格外甜美自然,恍如天籁,让人神迷。 被美色所惑的小厮怔怔地点了点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对之处,转身便走到门口,用钥匙开了锁,往外张望。 “程姑娘,张翠她还在!” 瞧见巷子里停着的陈旧马车,还有站在旁边的年轻妇人,小厮莫名雀跃,他邀功似地笑着,侧过身给若梨让路。 这些年只有张翠会来看望若梨,他们这些守偏门的小厮都认识,再加上两人都笑眯眯的,他就被绕进去了。 若他仔细想便会发觉处处不对。 之前张翠来还需要通报,最近有了裴屿舟恩准,她可以直接进府,更何况如今若梨眼盲,她便更该进去寻她,而非站在外面等。 若梨眸中晕开欢喜的波澜,她周身的夜色仿佛也淡了开,变得清晰动人,熠熠生辉。 小厮傻傻地杵着,由着少女攥着杖,一步步走向门口。 盲杖点到门槛处时,她的杏眸弯了起来,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喜悦笑容。 出了这道门她便自由了。 虽然眼盲,但她会针线,琴棋书画也都通几分,绣娘也好,授课也罢,总能有办法过活。 待她及笄后,再寻个敦厚的,爱重她的男子,便也足矣。 日子清苦些都无所谓,更何况她压根不求富贵。 少女一只脚已踏过门槛,而张翠也快走到门口。 就在她要抬另一只脚时,后背突然卷起阵带着血腥味的凉风,若梨鬓边柔软的青丝飞舞起来,而她的腰间也多了一条滚烫的,如铁般坚固强悍的臂膀。 身子再也动不了半分。 粗沉而灼热的呼吸源源不断地喷洒着,自若梨头顶流连而下,寸寸拂过她白皙柔美的轮廓线条。 那唇逼近她的脸,却始终隔着极浅的距离,最后危险地定格在她耳边。 少女唇角的笑意消失殆尽,呼进来的气都变得酸涩沉重,搅得她的心几欲崩溃停摆。 身子悬空,神色僵滞,隐有绝望的若梨就这样被抱回了这座漆黑而压抑的深宅。 明明只退后了几步,可在她心里,那道门已经很远很远,与在天边无异。 “程若梨,你想去哪?” 低哑得陌生的声音幽幽响起,充斥着血腥的风吹拂在二人身上,若梨禁不住全身哆嗦起来。 而箍着她腰的胳膊也有着丝许微不可察的颤意,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时刻会控制不住,勒断她。 豆大的泪水自少女通红的眼眶中坠落,她压抑至今的种种情绪顷刻崩溃,哭喊出声:“去哪都可以!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流浪街头我也愿意!” 这话一落,被忽悠的守门小厮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后背一身冷汗,险些瘫坐在地。 他差点就犯下弥天大错! 回过神后,小厮拔腿就跑,根本不敢在这可怕的地方再逗留片刻。 临走前他还不忘瞪门口踌躇不前,担忧又惧怕的张翠一眼。 还傻愣着,难不成真以为今晚能带走程姑娘?! 世子那么骄傲的人,如今把她捧成心尖尖,结果她还要跑,只能是说胆大包天,不知好歹! 双腿猝然落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若梨被裴屿舟捏着肩膀转了过来。 虽看不见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也知道他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极力克制。 他似乎要将她生生拆碎。 裴屿舟矜贵的凤眸中布着猩红的血丝,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儿,接着又下移到她起伏着的胸口,面色沉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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