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顿,她侧首不解地看向阻拦自己的杨柳儿,她的眼中杂糅着许多复杂情绪,云缨参不透,只以为她是怕大黑出来再次伤了她。 于是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大黑再伤到你的。”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杨柳儿触碰到云缨的刹那,裴忱漠然的黑眸中划过一丝暗晦,又像是石沉大海,转瞬恢复平静淡然。 那边,杨柳儿心中骤然紧绷,死死抓着云缨不放,汗水沁润掌心,“云妹妹别去!那小猫实属顽劣,当心被伤着了。” 她的力道极大,云缨挣脱不开,只得暂且作罢。 笼子里又传出大黑的喵呜声,比之平时尖锐许多,宛如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紧张与担忧霸占住云缨的心脏,大黑的叫声不太对劲,她想去看看,奈何杨柳儿死不松手。 无法,她只好求助游离在外的男人。 “哥哥,大黑真的很乖的!”云缨心中焦急,嗓音都染上了委屈,怕哥哥不信,又道:“大黑的叫声不大对劲,我想看看它。” 书房里暧昧顿生的景象早已被她抛之脑后,云缨像小时候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哥哥,杏眼里蒙上一层浅淡的水雾。 彼时天光昏暗,璧月初升,乌亮的杏眼里蓄满莹澈珠泪,在皎白月华的折射下,宛如漫天揉碎的荧荧星辰,猝不及防坠入裴忱漆黑窈冥的眼帘。 他的喉结轻滚,视线竭力从那双明灿的眼眸移开,嗓音克制自持:“谢锦荀,你去。” 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倒是杨柳儿听见他的话,终于松开了云缨,神情紧绷慌乱地看向事不关己的谢锦荀,“不……” 默默当背景板的少年眉骨微挑,看清她眼底的惊惶,散漫笑道:“杨姑娘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话音落下,杨柳儿心中一紧,脸色苍白几分,“怎、怎么会?” 见她这副模样,谢锦荀的猜测瞬时清明,漫不经心的脸色遽然沉下,随即快步走向孤零零放置在一边的小鸟笼,还不忘拂开想要故技重施的杨柳儿。 他的力道很大,毫不留情地将她掀翻在地。 谢锦荀把鸟笼打开,被挤压成一团的大黑不仅没有立即出来,甚至惊怕地缩了缩脑袋。 而离得近了,被夜风吹散的淡淡血腥味才扑鼻而来。 他伸手轻轻把大黑抱出来,或因是认出他来,大黑乖乖的不再乱动。 杨柳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欲要从他手上抢过大黑,却被裴忱凛若寒霜的视线钉在原地。 这一小会儿,谢锦荀便已将大黑检查了一遍,他黑沉的眸色全然冷了下来。 少年的声调依旧稀松疏懒,吐出的话语却令人心惊,“啧,让我想想,你是先踩断了大黑的后腿,再随手捡了根树枝,用力的划在它身上,却不慎被大黑抓伤。” 顿了顿,唇边勾起寒冽的笑,“我说的对吗?杨姑娘。” 杨柳儿攥紧冰凉的手指,惶恐摇头,“不……不!” 她那时本就心情躁郁,是这死畜生非要在她脚边叫个不停,她才…… 云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清谢锦荀的话后,眼眶骤然湿润泛红。 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大黑的伤口,把它毛茸茸的身子抱在怀里。 黑色绒毛凌乱翻飞着,露出斑驳猩红的划伤,后腿尤甚,还带着细碎的木屑。 大黑闻到主人馨香的气息,委屈地喵呜一声,圆滚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 云缨顿时控制不住,泪珠子扑簌簌地落,眼尾绯红。 听见她哭,原本无动于衷的裴忱沉眉,心中戾气顿生,缓缓低敛下眉目。 “荆一。” 冷淡的嗓音落下,隐在黑暗中的身影乍现。 裴忱漠视着面色惶恐的杨柳儿,薄唇翕动,“便让她受同样的伤,再扔出寨。” 荆一颔首应答,正欲动作,就听杨柳儿声嘶力竭喊道:“等等!” 她死死掐住大腿,咬唇看着裴忱,快速说道:“裴公子,我爹临终前给了我一柄钥匙,他在郊外的一处宅子有个地下室,里面都是制作精良的武器。” 杨柳儿没再往下说,她知道裴忱能懂她的意思,也知道裴忱筹备多年的目的,只要有了那些武器,计划必然万无一失。 她只不过伤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畜生,裴忱没必要为了它而放弃如此诱人的筹码,这便是杨柳儿最初给自己设想的退路。 直到她看见,男人漠然的神色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改变分毫,他的眼里只有云缨,在杨柳儿狼狈跪下的时候,他还在温柔地给云缨擦眼泪。 动作如此温柔体贴的男人,偏偏嗓音冰冷到极致,宛如数根冰针狠狠扎在杨柳儿心里。 “拖下去。” 话是对荆一说的,杨柳儿的脸色却霎时灰白一片,她流出惊惧的眼泪,往前膝行着想要求饶,尚未碰到裴忱的一片衣角,就被面无表情的荆一拽起胳膊,捂住嘴拖行离开。 伤口处的纱布在与地面的摩擦中散开,鲜嫩的血肉磨撞过地上尖锐的碎石,像那些木屑一般,牢牢嵌入她的伤口,带来猛烈的剧痛。 这些云缨一概不知,她把大黑交给谢宁淮,轻声答谢。 谢宁淮是谢平方在山下捡的孤儿,他在医术上的天赋异常超拔卓越,因而拜了谢平方为师。 至于谢锦荀,比起医术,他其实更为喜爱跟着其他人一同练武。 谢宁淮生得朗目疏眉,伸手轻轻接过大黑,对着云缨乖软笑道:“阿缨姐姐不必言谢。” 待谢家二人相携离开,偌大的西院内,便只剩下云缨和裴忱。
第22章 她心悦哥哥?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缨便已起身,换好裙衫,坐在铜镜前,用梳篦缓缓理顺长发。 约莫是缘于她的生辰将近,昨夜哥哥说要带她下山去玩。云缨不自觉弯着唇,凝视着铜镜里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羞怯之余又涌现出淡淡的疑惑。 最近这段时日,似乎每次与哥哥在一块,她都会忍不住羞赧,浑身不自在。 但以往从不会如此,如今是为何? 没等她迟钝的小脑瓜想明白,便听屋外传来一道因由晨起而稍显低哑的声线:“阿缨?” 正在脑海中想念的人蓦然出现,云缨下意识地放下梳篦,转身绕过一扇山水屏风,轻轻打开门扉。 心跳怦然。 她的脸颊犹带绯红,凝眸望着那沈腰潘鬓、面容俊美的男人,他今日换下了那身惯常的玄黑衣袍,纳罕地穿着一身挺括的竹青长衫,仿佛一个玉树芝兰的清谡书生。 裴忱亦在垂眸注视着阿缨,小姑娘生得靡颜腻理,眉间带着晨起的倦意,雪腮不知何时晕开一抹赧红,望向他的目光娇怯又柔软。 身后长发冉冉垂在腰间,在徐徐晨风中曳出一段靡丽的弧度。 裴忱伸手抚过阿缨绸缎般柔滑的乌发,发丝如瀑从指间流淌而过。他喉结滚动,缓缓低声喃道:“许久未曾替阿缨梳发了。” 随着话音落下,屋门缓缓阖闭,发出绵长的吱呀声。 云缨迷迷糊糊地坐在铜镜前,感受着男人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头皮,所到之处激起阵阵颤栗。 她咬住粉润的唇瓣,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让哥哥进来替她梳发的。 浅淡清冽的竹香缭绕在周身,男人宽阔的胸膛几乎把她圈在怀里,鼻尖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宛如弱小的幼虫懵懂踏入铺天盖地的庞然蛛网,被牢牢禁锢其中,逃脱不得。 脑海中又莫名浮现那日书房里的情景,云缨脸颊红了个彻底,甚至不敢往铜镜中看一眼。 待裴忱替她梳完发,便瞥见铜镜里似桃花盛放般的娇艳粉腮,他直起身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眸色深暗几分。 手掌不自觉蜷了蜷,临出门时下意识想为小姑娘戴上遮面的帷帽,不知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云缨轻轻牵着哥哥的衣袖,一直到了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心脏依旧砰砰跳个不停。 百姓们大多起得很早,街道两侧的商铺都已开始迎客,望不见头的长街上淡淡人影疏松,偶尔还能见推着木板车的摊贩匆匆而过。 粥铺上升起袅袅炊烟,老板刚蒸好一笼灌汤包,不经意抬头,就望见一对檀郎谢女似的鸳侣从面前经过,繁荣街道在他们的映衬下瞬间黯然失色。 除了他,还有许许多多的路人都在偷瞥着这对神仙眷侣般的璧人,脸上闪过惊艳的神色。 而万众瞩目下的二人,云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周围频频投来的艳羡目光。 另一人,下山前裴忱尚且平静的眸色,已然渐渐沉郁下来,面容愈发冷峻淡薄。他甚而后悔,不该这般毫无准备地将阿缨带于人前。 颀长挺括的身形紧挨着云缨,阻隔了一侧频繁的视线。 云缨自是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她牵着哥哥的袖袍,甚为欢喜地莞起唇角。 哥哥带着她走进一处堂皇富丽的店铺,木质匾额上龙飞凤舞地提着“金银斋”三字。 进来后,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减少许多。 金银斋是整条街上最华贵显荣的店堂,囊括诸多类别的金银玉饰,亦是云缨及笄那年的生辰礼,不过她尚且不知。 自她九岁生辰那日,云柬赠予她那串璎珞项圈时,裴忱便生了这个想法,故而整间店里,摆设最多的便是各式璎珞。 这些云缨自然不知,此时哥哥淡漠站在她身前,拿着做工精致的珠帘在她脸上比对,眉心却愈渐蹙紧。 云缨好奇地眨着眼,“不好看吗?” 珠帘由光泽莹润的珍珠串联而成,细长的银链直直垂下,底部点缀着几颗殷红的琉璃珠,轻落在她雪□□致的锁骨上。 瑰姿艳逸的容貌在珠帘遮掩下若隐若现,更加诱人想要拨开珠帘一睹芳容。 裴忱的睫毛微微颤动,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须臾,他垂下眼眸,语气艰涩道:“不适合阿缨。” 言讫,裴忱拿下珠帘握在手中,却并未再放回去。 他让云缨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服饰,随即转身迈步向柜台而去。 将珠帘递给掌柜叫他包装好后,裴忱欲要回身去寻阿缨,余光蓦然瞥见一道月白身影。 他蹙眉顿足,向掌柜交代一番便跟了上去。 遂云缨从店内出来时,到处寻不见哥哥的踪影,眼圈一红差点儿哭出来。 哥哥这次带她出来,莫不是要故意将她丢下? 旁边掌柜一看,急忙道:“方才那位公子给姑娘留了话,他说遇到故人,有要事相叙,让姑娘暂且在这里等等。” 金银斋是由裴忱手底下的人一手操办,并未亲自露面,因而掌柜并不识得这对惊为天人的佳偶。 闻悉此言,云缨便稍稍放心,她找了个软椅坐下,目光屡屡望向店门外,希冀捕捉到哥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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