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仰面与之对视,眼神忽动间让梁钰捕捉到了一丝惊讶,姜姝挽也没想到梁钰竟能看出来。 “我见你方才处理起那妇人的事情来游刃有余,正如你所言身为陈大人的亲眷合该是懂一些的,正好陈朗这会在别处,我身边无人,不若你来替他?”他继续说 “我?”出声后姜姝挽随即皱眉深思。 要说不好奇是假的,她的情绪一向内敛,而方才那是她第一次最直观的看到一个人情绪可以外放到这种程度,大喜大悲或是声泪俱下,无一不是在刺激她的所有感官,不明白究竟是何种感情才能让那妇人如此。 她是好奇的,也是想去探究的。 可只是一想到自己刚和梁钰摊牌要撇清关系,而眼下不过十数日就又和他在一处,怎么说也说不过去,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与他一同也是会遭到非议的,这怎么行? “我现在是巡抚两江的梁钰,而你只是代替兄长的姜姝挽,江陵亦是有女子从政,你也并不是第一人,再者,陈朗如今还在别的州郡奔波,你忍心见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后又片刻不停歇的接手方才那事?”他继续劝谏。 他清楚的表明了两人的立场和关系,不再是困囿束缚在二人中间的那道隔阂,虽说是在减轻她的负担,可姜姝挽心里依然纠结,不知是在纠结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在纠结自己于梁钰之间的边界会不会又因此而变得模糊。 梁钰看出了她的沉默,遂又道: “你若是担心陈夫人和陈大人,那大可不必,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或者不愿?” 他的声音顺着风就落入她耳里,听着是轻飘飘,但每个字眼间又像是在打消她所有的顾虑,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前去取鞋的梓春回来了。 她心下一动,还未待有所动作手上温热的触感随即消失,与之而来的是一个冰凉的圆润之物被放入掌心。 五指反射性一抓,复又抬头,就见他已经快速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一些距离,与之前强迫她做出选择不同,这次他充分尊重她:“瓷瓶里的药油一日两次,姜小姐若觉得药效好便可留下,反之,就将东西交由铭风归还在下便可。” 话落,梓春恰好出现在月门下,高声轻唤“小姐”,姜姝挽听见后匆匆与他辞别,随之换上梓春带来的厚底鞋后便离开了。 回到院子,准备沐浴的时候,梓春才闻到姜姝挽手上药油的味道,方知其受了伤,可当她准备给姜姝挽上药的时候,发现那药油已经浸入她的肌理,手上的伤势缓解不少。 “小姐是哪儿来的这药油,可比我们从盛京带来的好用多了。” 温湄看着那置于桌上的白瓷瓶心下讪讪,胡乱解释说是之前刚到江陵的时候温湄给的。 瓷瓶有些小,置于那桌上不仔细看都很容易忽视,可梁钰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却不能忽视,他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这药瓶的留下与否决定了姜姝挽是否答应他今晚的事,她还没想清楚,梁钰也没给她时间,索性就多想两日好了。 可没成想,梓春因为觉得那药是好东西,眼见姜姝挽手腕好转,便将东西收了起来,准备下次再用,这一收,姜姝挽便彻底忘了这事。 等到想起时,陈言廷已经告知她让她接替陈朗的位置,随着梁钰一道将那日闹事妇人的案子给查清楚去。 这会她才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收下那药油好久了…… … 也不知梁钰是怎么说服了二人,连一直对他有所成见的温湄这次也一致点头。 只是会再三的嘱咐她,谨言慎行,跟紧梁钰,不要走丢。 那日闹事的妇人回去后便听从梁钰的话,老老实实先去县衙递状,七日后没反响复又去了江陵知府处,这会状子已经到了,知府早已知道这案子先被梁钰接触过,这会也不敢怠慢,接下后的第二日就传信到了梁钰这里。 梁钰收到知府大人消息后便带着姜姝挽前去,这是在江陵,自然不可能由他来驾马车,是以姜姝挽只能和他同车。 上车后,姜姝挽本想阖眼休息,但梁钰就在身边,哪怕自己不去看他,也会觉得那双星眸也在窥探自己。 她浑身不自在,双手拘谨的无处安放,周遭的空气因他的缘故变得越来越炽热,姜姝挽想去撩开那帘子让车厢内的热气散发一点,身边人这会却开了口: “手腕已经好了?” 姜姝挽刚伸出去的右手一顿,复又放下:“再不赶紧好的话会耽误大人的要事。” 梁钰笑笑,这会人是跟着他出来了,说话却闷闷的,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忽然伸来一只手,倾身向她俯过去却不妨被她误以为是要做什么,一脸警惕的看着。 梁钰却是越过她的身子,撩起了她身后的帘子,做完了她方才想做的事。 “还有一会就到府衙了,你既是替陈朗的,那一会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用说话,只需要看便是。” “那表哥之前会做些什么?”她偏头去问,额头似有若无的轻曾到一面滑滑的东西。 梁钰正将帘子用小勾勾住,忽被她抬头这一动作蹭到了下颌,淡淡的薄荷香气随即钻入鼻息,他眸底几不可见的忽深,却是立即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是男子,身份上就决定了比你能做的事情多,你也不必和他比,只需听我的便是,今日先看看,回去将看到的都写下来给我便可。” 马车这会经过闹市,外面的声响随着走动的风速就传进车里,梁钰这会偏头不去看姜姝挽,可下颌上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忽觉得那缕淡淡的醒神薄荷香都变的有些催动心神的作用。
第32章 马车在街上回转了几个大的街市后, 终于在知府衙门前停下。 姜姝挽还想像上次那样,越过梁钰自己下车,可梁钰却提前识破, 下车后立即回身,伸手拦住了想往下跳的姜姝挽,嘴里不容拒绝朝着身后喊道:“铭风。” 方绕道一边的铭风听到他唤自己名字, 嘴里立即回答,顺势从车里取出一个轿凳就置在了车下。 姜姝挽见此微微一怔, 却没多拒接的就踩着下了车。 府衙门前,知府并主簿已经等候良久, 见二人下车后随即围了上来: “梁大人大驾, 下官这府衙都蓬荜生辉不少。”说话的是江陵知府姓李名岩, 也是流官到此, 今年已是第二年了。 梁钰未有多言, 与之寒暄两句后便为其引荐:“这位是姜姑娘, 熟识本朝《律法》,这次陈大人不在, 她便随我们一道笔录这次事情的前后事宜。” 李岩已经年过五旬, 一双精目自二人下车后就一直打量,这会又听梁钰如此说,心下明了些许,挺着大腹便便的身子笑盈盈得就对梁钰拱手:“姜姑娘既是女子,有些事行起来便比我等要自如许多,大人深谋远虑下官实在佩服,今后谨听大人吩咐。”说完就引着二人朝府内走。 姜姝挽也是这会才反应过来, 梁钰并不是真的只让她来听听便好,她早就应该想到, 事涉知府衙门,又牵扯关系众多,断然不会被他说的如此容易。 姜姝挽方到此时才觉得自己已经上了梁钰这艘贼船,想下船,可这会已经晚了。 梁钰转头看了一眼姜姝挽,借着转身的当口,小声对着姜姝挽道:“走吧,记住我方才对你说的。” 她点点头,捏了捏有些汗湿的掌心,随即跟上梁钰。 “据那妇人所言,她丈夫是在三年前卫所募兵的时候前来投的军,那会江陵城外尚有匪徒横行,北部的卫所也曾奉命出去剿匪一次,时间大约一年左右。” “按理说,剿匪之时与家里人失了联系也属正常,只要最后没有殉身,那名册里也是有登记的,可如今事已过了两年,还是没有那人的消息,属下也不敢妄下断言,昨日看过那妇人的诉状后就连连让人向大人去信,我等好听大人定夺。” 李岩将二人引进衙署后堂的一间屋子,白日光线充足,屋子里亮堂堂的,姜姝挽就在梁钰示意下于他身侧的小案上伏下来进行今日的录写。 “那妇人如今何在?”立于内室之中的梁钰审事起来又是另一番样子,看过卷宗之后,也只提出了这一个要求。 那诉状上写的和李岩方才说的虽差别无两,但细节上的东西还须得仔细问问。 李岩明了,正好那妇人来了后一直被收容在府衙内,这会传唤过来便是。 只是姜姝挽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光景,那妇人之前眼中所剩无几的微光这会已经全然黯然了。 “民妇听从大人所言,从里长到知县,知县到知府,没有任何逾矩,安安分分听从他们之言,可无论我如何言说,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我的丈夫就是没了,他们找不见这个人,我到现在连个尸首都没有……”她说话的嗓音嘶哑,声音戚戚,像是一个失了感情的牵线傀儡。 这妇人姓肖,自得到梁钰承诺后,回去便着手准备,可事情却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繁复的多,里长要查验这三年来他的丈夫是否如她所言真的不见,知县要调阅当年他丈夫募兵时名簿,以证明真的是去参加了募兵。 她已经三年不曾见过她的丈夫,本就身心俱疲,脆弱的很,可现在所有人都在不停地问她,三年前丈夫是如何去的,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活的,她一遍一遍向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解释。 过去替人浆洗过活的换取银钱以养育稚子,遭受街坊冷眼欺她家中无男人时的无助,她解释累了,说的越多越会忆起过往的伤心事,无异于是往心口扎刀。 她神情木讷的说完这些,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哭干了所有眼泪,只余一个躯壳的行尸走肉一般。 “你既如此都过了三年,何以到如今就非要找到他不可?”李岩没忍住,打断她道。 是啊,既然已经可以独自带着孩子生存三年,证明那个人于她而言也是可有可无的,眼下这会定要寻到的理由又是为何? 这话却像一剂催化剂,原本安然平静的肖氏听到这话后就像是硝石硫磺受到了碰撞,嘭的炸开了火花,抬眼就狠狠的朝着李岩的方向看去,情绪也激动起来: “敢问大人可有为了五斗米折过腰?可会因为稚子病重而束手无策差点带着他一块儿去了?亦或是日日夜夜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在谩骂声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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