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一直啼哭,引的往来过路行人的驻目,门房也不得不做出回应,管事遂寻到了姜姝挽这里来。 她的院子离门房最远,可即便如此也听见门外喧闹的动静,正准备遣人去询问一番的时候,管事福伯倒提前来了。 道明了来意,福伯也是一脸的无奈,面色有些着急道:“这事儿本不应来叨扰表小姐的,只是现在府里没个主事的人,对方又是个女人,我等男子也不好过多劝阻,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来找小姐了。” 姜姝挽这会正在屋里看梁钰给的那本《律法》,听见府外已经围满了人后再也顾不得别的,搁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福伯出去了。 赶到时,那名妇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靠在那孩童的身上,一张脸上涕泪不分,眼睛肿的如胡桃般大,嘴里只顾着喊着梁钰的名号,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俱是在说陈言廷梁钰不太作为的话,放任人在这里哭闹如此之久竟还不出来。 人被他们里里外外围在里面,还有欲渐增多的趋势,若是再放任他们如此下去,必然引起江陵言官的注意,一封弹劾就送到盛京,陈言廷他们这些日子来的辛劳可就付诸东流了。 如是这般的想着,姜姝挽心下一急,疾步行了过去,那妇人已经哭的快要晕厥过去了,但见到姜姝挽这宛如主事人的打扮时,那双早已暗淡的双眼瞬放精光,靠躺在幼子身上的身体蹭的一下立了起来,像是久旱的骆驼咋然见到水源的绿洲一般,膝行了两步一把抓住姜姝挽的手腕就拽到跟前来: “可是巡抚大人叫你来的,是听见我的话了吗,是也不是,是也不是!”语无伦次,急切不已。 那女人常年替人浆洗衣物,手上力气不小,姜姝挽一时被她拽着动弹不得,只得好言相劝,说她这事理应该如何处理才是,让她先起来再详谈。 可妇人已在此消耗良久,一腔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见还是没法见到梁钰,遂以为姜姝挽和之前的人一样,是来驱赶自己的,脸色突的一变,气急般的朝着姜姝挽就破口大骂回去,拽住的一双手直直就把姜姝挽往身后一推。 四下原本全围着人,这会看着二人起了争执便退散开来。 姜姝挽双手被她缚住,又因和她说话的缘故微微倾身面朝着她,这会一时不察就被这妇人以一股不小的力道突然朝身后推去。 梓春就在一旁,可变数如此之快她不及跑过去,就被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淹没了她惊呼出口的“小姐”二字。 可姜姝挽却没等落到坠地,身后就已经抵上来一堵人墙,强硬的撑住她就要往地上摔的身体,接着双手手臂被擒,姜姝挽一个翻转后便稳稳的立住了。 “没事吧?” 耳畔传来一声低吟,这声音她是无比的熟悉,毕竟昨日才隔着幕帘听过,而这坚实的肩膀却让姜姝挽梦回那山林间梁钰背着她的那一幕。 那时她还没说出两人路桥分归的话,梁钰也是自愿背着她的,可现在隔着这一层隔阂,姜姝挽是无论如何也有些不自在的。 手臂被他擒在胸前,姜姝挽一抬头就能从那双星眸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这会获救之后眼神都湿漉漉的,娇媚的很,她不禁有些难为情,遂扭了扭肩头就离了他的桎梏。 “没,没事了,多谢大人相救。”二人离的太近,周围又全是人,她后退一步站定后梓春就迎了上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以确定有无大碍。 梁钰虽在她退出怀中后眉间微蹙,眼神不经意瞥过她的手腕,但转瞬就已恢复,转身朝着那跪在地上的女人道:“我是盛京派来巡抚两江的不假,只若有冤屈状告也该走相应流程,方才这位姑娘已经告诉你了,你应先去江陵知府递交诉状,如未受理再寻其他办法,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求告到我面前,我僭越江陵知府事小,若是开了这先河,往后这治下一方的百姓只知巡抚不知知府,这又如何向朝廷解释?” 梁钰和陈言廷此来江陵本就引起江陵的多方注意,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犯错,就算他有心帮这妇人,也不能就此贸贸然,要找一正当的理由才能行事,如此才不会被人揪着把柄,以此要挟。 那妇人方才还一脸的凶狠,这会见着梁钰厉色的模样也不由噤了声,双手撑地,满目呆愣的看着立于自己眼前的梁钰,半晌后才讷讷的点头。 “你且先回去,照我说的话去做,等到知府都不能解决你的事情,届时你再来找我,我定然不会推辞。” 事已平息,铭风带着福伯将人驱散后门外终于归于平静。 姜姝挽给福伯交代一番过后,也领着梓春回府去。 只是,方才在一旁的梁钰却并未离开,而是跟在姜姝挽身后一道进府,姜姝挽本想让他先行,可又觉得梁钰方才也算帮了自己,就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未免过于难看,在者,梁钰和她的院子本就挨着,二人一道回也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不过几个回廊的事情,却忽然变得很是复杂。 梁钰原本一直在她身后,可行不过一半他就跟了上来与自己齐平,嘴里振振有词的问: “方才见姑娘规劝那妇人的几句话,似是对大邺的法度很熟?”这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感情,真像是两人相识不久一般。 姜姝挽没有看他,有梓春在,又是在府里,也学他的样子做着不熟之态,虽然心里很想承认是因为这些日子看了他给的那本《律法》才会如此,可嘴里却不能提及半个字: “姨夫是朝廷外放江陵的官员,身为他的亲眷多少是要明白些的,不然传出去怕闹了笑话。” 梁钰闻之却是忍俊不禁,小姑娘好像连撒谎都不会。 盛京高门里的闺阁女子,那个不是从小就学习女红中馈,再不济也是习那琴棋书画的,可没那个小娘子会被要求看这《律法》一类的书。 姜姝挽方才既能如数家珍的告诉那妇人该如何做,想必是仔细研习过的,近期她都将自己闭在园子里,不用想也知道是看在自己之前给的书,偏这会还要装作不想让他知道的样子,实在娇俏的紧。 想起这一月来自己刻意的躲着她,就是想给她时间适应和自己同住一个檐下的事实,不要再像之前一般躲着他,今日看来倒是颇有成效,至少她不再那么排斥自己了不是吗。 梁钰嘴唇微勾,却在看到姜姝挽一个小动作后迭而皱眉,他朝着梓春道:“前面那段路泥泞湿滑,你且先回去替你家小姐另取一双来。” 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本就有些自来的威慑力,方才那妇人也是一时被他威慑住才灰溜溜离去,这会梓春见之,也是一副被拿捏的样子,竟忘了自己是谁的丫头,也没去思忖他话里的真假,只看了他一眼后,就匆匆去取东西了。 前后发生不过转瞬之间,姜姝挽方才听到他说话,下一瞬就只见梓春一个背影了。 呼唤的声音尚还再喉头未能出口,立于右侧的梁钰已然握住她一侧的手腕。
第31章 一如之前的记忆, 那双手曾经搀着她上下马车,也曾帮过她吐出噎在喉头的糖葫芦,然这会又被他轻轻握住时, 竟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粗粝,温热,还带着些强硬。 姜姝挽下意识想挣扎, 却不妨他的力气更大,根本不为所动。 “别动。”她一直乱动, 他会不由加重手中的力道会令她更痛,他小声道, 语气中带着些不悦。 指腹若有若无的摩挲着姜姝挽皓白的腕子, 粗粝的触感像是沙子碾过一般, 酥酥麻麻, 有电流一样, 姜姝挽虽猜不透他想作何, 但因着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两下后梁钰就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白瓷瓶, 单手将塞口的红布打开, 就着瓶口就往她手腕倾去。 “你,疼!”像是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开口准备阻止,却被突如其来的痛感夺走了注意力。 姜姝挽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为之的! 手上忽然传来冰凉的感觉,好闻的药油香气就这样从二人交握的双手中散发出来,梁钰正用指腹轻轻的帮她推开药油让药浸入到手腕上去。 “这又是梁骋教你的?大家闺秀,受了伤也不能轻易让人知晓, 恐会损了你的身份?”手下的皓腕隐隐有继续挣扎之势,梁钰随即开口打断她的动作, 语气满含调侃揶揄。 姜姝挽曾说过类似的话,但此刻从梁钰嘴里说出来的意味却是不同。 她本是想拒绝的,这会像是被他抢了说辞,反倒愣在当下,任由梁钰对她施为,那双殷红的双唇在他面前翕翕合合,落在他眼里却变成了无所适从,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心下一沉,遂开口:“放心,我特意支开了你的丫鬟,这会没人。” “生老病痛,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若连这点自由都不曾有,那和除夕夜上卖的那些泥胎木塑又有何区别,你若是一味将他的话奉为圭臬,早晚会失了你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手上的伤是方才那妇人用力紧握导致,那会情况紧急,姜姝挽没来得及细究,回来的路上放松神经之后才觉得有些痛,手腕不由转动两圈,却不想被他发现,这会轻捏着那圈正细细往周围推开药油。 姜姝挽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这会只能诺诺的抿着嘴唇微垂着脑袋看着手上的伤处。 她须得承认梁骋这些年所带给她的影响,为了梁骋那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女子端方”,她生生的遏制了自己的大多数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的样子。 俱是她当初为了堪匹配梁骋装出来的样子,虽说是装的,可日子久了难免受其影响,以至于她这些年来情绪都不大外露。 若说真的有情绪起伏较大的时候,那大抵,是数次在面对眼前这人的时候。 她偷偷抬眸,往他面上看去,除去几日前的那一眼,这是一个月以来二人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如此自如。 阵风吹过,掠起两人的衣角,纠缠在一处时发出猎猎的声响,梁钰手上动作不停,眼睛似有似无的看着姜姝挽,有些诱哄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那妇人还未见到丈夫时就已如此大喜大悲,若真到了想见的那一日,二人会是怎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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