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雄不想过多深究梁钰对姜姝挽的感情,只是对于梁钰日后的身份而言,这件事或许会成为他的一个污点,梁家忠义满门,梁家家主自然是族人所追随的对象,梁雄不想梁钰因为这件事而有损于他日后的仕途,也不想因此而对梁家门楣有损。 梁钰跪在地上没有说话,素白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的枯枝碎叶,都是方才在山洞时小心弄的,明明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可他此时的背脊直挺,双目毫不畏惧的同梁雄对视。 半晌,他轻笑一声开口:“父亲何以不去问问清楚,二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别有目的?” 说的好听,是梁骋先同姜姝挽相知相爱,可要细数这十年来梁骋对姜姝挽的所做所为的话,梁雄未必还会这样说了。 这话让这位宦海沉浮多年的中年男人也是微微一愣,眼睛半眯似是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二弟自来就知道他不是父亲亲生,从小便渴望权势,想要往上爬,可盛京门第过高的人家他高攀不上,门第过低又于他仕途无所裨益,挑来挑去,就瞧上了不高不低的姜家…” 姜衍虽然官职不高,但胜在还有个世袭的爵位,他又同姜姝挽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条件自然得天独厚,若是日后得了姜衍的助力,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也尚不至于过的有多艰难。 是以,他自一开始就对姜姝挽抱有不纯的目的,规范姜姝挽的言辞举止,只是为了让她能更好的入长公主的眼,以便同意二人的亲事。 姜姝挽也确实照做了,而今在盛京,只要一提起姜伯爷家的大小姐,任谁都会赞一句是盛京闺秀的典范。 可也就是梁骋的这些所为,在无意识间逐渐把姜姝挽推离了自己,既然姜姝挽知礼守礼,那对他自然也是一视同仁,姜姝挽待他也愈发守礼,字里行间都同他说的男女有别规矩之词。 梁骋不堪其扰,渐渐觉得姜姝挽变了,有些偏离自己的掌控了,可这是他日后仕途的重要一步,不能出岔子,为了试探姜姝挽对他的心意,他答应了姜凝芝的计划,二人假意在一处了,看看姜姝挽会不会为了挽留他而做出另外的改变,至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去岁姜家两位小姐的落水,其实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听到此处,梁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只是言语中依然有着疑问。 “若是二弟没有动那些个心思,又何来挽挽的远走江陵?他们之间本就不是爱情,我不过是早点让他们看清事实而已。” 这件事,梁钰不过是推了梁骋一把,至于结果是梁骋自己可以把握的,只是他并没有把握,出事之后,姜姝挽还试图问过他缘由,可见对这份感情还抱有挽留之意,但他不仅没出现,还任由姜凝芝刺激她。 这才把姜姝挽越推越远。 梁雄听后未置一词,缄默了许久后问:“那姜家小姐,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梁钰沉默,对于这个问题并未立时的回答,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梁雄的话。 姜姝挽当然不知,她本就对二人的关系非常的敏感,也因为要接受他而要面对许多的困难,克服多重的阻碍,要是她知道,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梁钰算计来的,那她会如何去想,是觉得梁钰欺骗了她,还是会觉得梁钰一直就对她另有所图… 梁钰是有想过的,但不敢去细想,只能寄希望于姜姝挽永远都不知晓此事。 因为身份的缘故,他自小就入了太学,授业的老师除了翰林院出身的进士外还有六部的尚书,内阁的学士,甚至是征战边关多年的老将士也曾给他和李珺上课。 朝堂上的波诡云谲瞬息万变,揣测人心,玩弄权术,运筹帷幄都是上位者必不可少的功课,跟在李珺身边的梁钰亦然,学习多年又为官数年,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大多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却独独姜姝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他尚不知此事被她知晓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但至少他能掌控住的,是当下姜姝挽不会再和梁骋定亲,他也堪堪能感受到姜姝挽对自己的感情。 梁雄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颓然中又带着点胸有成竹的气魄,就像一个醉酒的赌徒,既沉醉其中,又想赢走桌上所有的筹码,他分明就不知结果为何,却敢因此而有所行动。 这不符合梁家人行事的风格,也违背了梁家目下的规则。 祠堂正堂的佛龛上头,供奉的除了祖先的排位外,还有一只足有男人小臂粗的家法,其作用是为了惩戒在梁家有过错失行为的人。 梁雄这会把一丈来长的东西握在手里,若是袖口能够卷起,还能看到他使劲用力而突出的青筋。 “梁家百年世家,清流明正,而你身为梁家的下一任家主,却犯下如此的错误,纵使梁骋行事有不妥之处,也自有家法的约束,而你却擅作主张让这件事险些脱离了掌控!” 梁钰在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所有的结局,对父亲的此举并未有所惊讶,沉默的反应更像是等待风雨骤来的样子。 梁雄见此有些生气,觉得梁钰这种甘愿受罚的行为是为了能更名正言顺的和姜姝挽在一起的态度,他压抑着胸腔内的躁动,但声音却大到能在这祠堂内绕梁三日,说不上是怒其不争还是真的有口难言,说完这句话后梁雄竟找不出别的措辞来数落他,气的脖子都粗了几分。 手上小臂粗细的藤条家法就在这有口难说的压抑中朝着梁钰的后背招呼了过去。 “啪!” “啪” 连续不断,整整十下。 梁钰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和丝毫的瑟缩,全然受下了这十下家法。 梁雄的掌心被震的有些发麻,料想这会梁钰的后背已经是淤血横陈,红肿的不成样子。 “这十下算是对你的惩戒,你今日便在这祠堂跪倒天亮才能起,好好在列祖列宗面前想想,此事究竟可不可为,日后,你又该如何收场!” 说完,摔袖而去,徒留下浑身已经有些发烫的梁钰。 梁雄走了,但梁钰继续留下罚跪祠堂,即便梁骋不是他亲生,可二人称兄道弟这些年,却因为一个女人而闹的兄弟阋墙,实在是不该,这事错本就在梁钰,梁雄让他在此罚跪到天明,又为了给梁骋一个交代,言明日后梁骋的婚事不会落后于梁钰,也是他对于这个幼子的一些补偿。 长公主听说他在罚跪,并未前来探望,只让人带了一句:“自己种的因,就要有吞下这苦果的胆量。” 长公主没有劝梁雄,毕竟这件事她已经先斩后奏替梁钰去提了亲,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而告知梁雄此事,只是为了对梁钰有所惩戒,不要依仗着世子和大理寺卿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日后是要同协同李珺治理着大邺江山的,这个惩戒于他而言是应该的,要同姜姝挽在一处他就要心甘情愿受这份惩戒。 这个结果,对梁钰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他喟叹一口气,却牵动了身后的伤处,扯了扯嘴角忍住,却是看向了左肩的伤处,方才在山洞之中姜姝挽气急时咬的。 他看着那地方,没有理会身上更加疼痛的后背,只笑了笑后浑身都松懈了下来,醉酒的赌徒看似是输了这场赌局,但却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筹码。 … 梁家这边有人在跪祠堂,姜家那头也快掀开了锅。 长公主单独面见老夫人的事情翌日就已经传遍了府,方氏当时随侍在侧,自然是将内容一字不差的听到。 当时碍于长公主在场,方氏按捺着自己,可当回了院落之后还是禁不住心中的震惊和慌乱。 二人之间的对话还言犹在耳: 雍容的长公主纡尊降贵来姜姝挽的及笄礼已经够让她惶恐,说出的话更是让她不敢相信:“我今日是来替犬子做保山的,说来也是惭愧,哪有母亲给自己儿子做保山,我这可不成了那街头卖瓜的王婆了。” 时下,提亲除了媒人,就是要找德高望重的人替自己保山做媒,就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来说,盛京除了皇上没有比她地位更尊贵的皇族了,她说这话是在谦虚,也是在替自己儿子说话。 说的好听是来保山做媒,可懂的人都懂,这哪是在做媒,直接是在提亲了。 可…究竟是给谁提亲,长公主却没有明言。 老夫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身冷汗,能让长公主亲自来提亲,又能让她称呼为犬子的人…老夫人有些惴惴不安,睁着一双沧桑却清明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问着: “公主言重,世子本就品貌非凡,年纪轻轻又大有作为,即便没人作保也不愁,只是不知,公主是瞧上了谁?” 这话一出口,老夫人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梁家和姜家一样,小一辈的拢共就两个,一个梁骋和姜凝芝已经是板上钉钉,公主替谁说媒,自然是不言而喻。 长公主笑笑,看着老夫人一双慈眉善目的眼睛回答的一点也不含糊:“老夫人说笑,都知道姜家有双姝,姜二姑娘既已定了我家梁骋,那我这次来保的自然是姜大姑娘了。” 就算是心中早有预料,可这话还是惊了在场二人一下,姜姝挽没定下是事实,可… 婆媳两人相视一眼,害怕长公主是在说笑,实在是没听过哪家的男子,兄弟俩,一前一后都来定同一女子的,这要说出去…算怎么回事啊。 “世子说了,今岁初外放江陵那会就瞧上了姜大姑娘,只是碍于当时姜姑娘略有难处又兼心绪不佳便没有提及此事,可他心里确实一直惦记,老夫人也别取笑,年轻人血气方刚,感情的事情也说不清楚。” 她没有过多提及别的事,只是言说梁钰喜欢姜姝挽的事实,三两句就把两人之间的事情略略捋了一遍,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梁家必定是知道姜姝挽和梁骋的事情的,可这话里听起来好似却不那么在意这件事。 虽说姜姝挽和梁骋的事情从未摆在明面上来谈过,可梁家真的不在乎吗?还是说,这梁钰是个以貌取人的,不看重名声,只看中了姜姝挽的美貌? 老夫人想不出来,方氏是大为吃惊,可尊贵如公主,不能把人晾在一旁,老夫人讪讪,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公主说笑,只是这婚事虽说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既然公主都亲自来了,想必是看重这桩婚事的,未免怠慢公主,老身还是想问问大姐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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