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以前还和梁骋在一处的时候,她钟爱那些话本里的爱情故事,梁骋也会投其所好,每次来见她的时候也都会带上一两本的话本给她。 久而久之,去了书肆她也会不由自主的去看书肆新的话本,可奇怪的是,自从在箬江外梁钰用《律法》换走了她的话本后,到现在为止,姜姝挽已经许久不曾看话本了。 不得不说,梁钰是很懂的谋算人心的一个人,自从发现了姜姝挽在刻意躲着他了以后,没有一味的急攻猛进,反而是循序善诱,慢火烧冷灶。 那船上的大雁,被他换走的话本,小镇上的烟花和糖葫芦,甚至于肖氏夫妻和骆正的案子无一不在诉说他的心思。 姜姝挽当时不解,甚至觉得他是故意为之的欺负她,可此刻回想起来,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的蓄意而为。 毕竟之前的十年她身上有许多同梁骋在一起的习惯,梁钰不喜,就以这种方式温柔又强势的入侵,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她的习惯也在慢慢改变。 《律法》是梁钰送她的书,也算是二人真正开始有交集的一个契机,他现在还在大理寺任职,来年听说会去到六部,姜姝挽虽不知是六部哪里,可私心里还是想要对他的职务有所了解。 漫无目的的在书肆里翻看着,从经史子集到朝代律法,却独独没有再去触碰那些个话本,梁钰对她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来年春夜里的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浸润着她。 手里捏着一本《南唐疏议》,是前朝时期的一些律法细则,大邺的律法很大方面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处,姜姝挽正看的出神,却冷不防身侧传来一道声音,听语气,有些兴奋,有些歉意,还有些隐忍。 她身形微有一僵,似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却随即放下了手里的书册,抬头满目清明的与之对视:“梁公子。” … 之前不想见梁骋是觉得自己在过去被他欺骗的太深,见到忍不住痛斥,可真当放下了以后,再见时姜姝挽反而是满心的平静,如同一汪死水般,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世间的事情就有如此的巧合,姜姝挽已经闭门不出相安无事许久,今日只是陪着沈诗婳出来一趟就在书肆里碰上梁骋。 二人自从去岁落水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憔悴,消瘦,甚至黯然,梁骋看到的是充满朝气和微笑的她,甚至在面对他时,姜姝挽尚能作为好友的称呼他。 梁骋喟叹一声,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这会噎在了喉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姜姝挽状似无意的看了看身后的银楼,语气中带着些抱歉:“我今日是陪诗婳出来的,她这会在银楼,梁公子要是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匆匆说完就准备越过梁骋要走,却在刚好错身的时候被他捏住了手腕:“挽挽,你听我解释…” 姜姝挽被他拽的脚步一顿,另一只手赶紧拂开他的,语气中是方才没有的疏离:“男女有别这种规矩想必梁公子是比我清楚的,你我现在身份尴尬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梁骋哪里受过她如此的冷遇,眼见人要走,顾不得这里是书肆,连忙追上去,边走边说:“去岁姜家开宴那次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姜姝挽打断,究其原因是不想在西市这大街上同他絮叨,以免落了人的口舌:“听二妹说,春闱过后梁公子就要同她过礼了,日后既是一家人,说话的机会多的是,只是现在你们还未成亲,你我在此久留恐会引人误会。” 她说完,一手将他拨开,嘴里说着借过,可梁骋这次却像是铁了心要势必要把心里话说出来,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无视周围行人投来的目光,声音有些发寒,眼里滋生出不悦的神色:“我同姜凝芝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且容我把话说完,可好?” 被他堵住了去路,要是再从旁侧走他还是会拦着,姜姝挽没有如此,当下只想息事宁人,且听听他如何说,她仰面与之对视,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 “我同姜凝芝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那日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姜姝挽没有说话,生等着他说完。 梁骋虽然没有梁钰的一副好皮相,但总归还算是个清隽的男子,说话和梁钰一样沉沉的,他说那日和姜凝芝会如此完全是出自对她的在意,这几年来姜姝挽对他是越发的疏离和冷淡,常常让他有似是而非的感觉。 自前年开始他就在准备乡试,明春又要准备春闱,可对于二人的婚事姜姝挽一直没有给予他答复,他有些慌了,遂想试探姜姝挽对他的感情是否是真。 这些话在离开盛京前姜凝芝就同她说过,说她太端着了,规矩的不成样,梁骋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同她在一处,她也早就知道这个原因,也接受梁骋转而喜欢姜凝芝这个事实。 可这会梁骋竟然说他对姜凝芝的感情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试探她对他的心意才会如此,姜姝挽接受不了,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梁骋。 “所以你和二妹那日是在演戏?”她有点不敢置信,姜凝芝有多期待这件婚事,方氏又有多看重梁家,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在等着明年春闱过后姜凝芝和梁骋过六礼。 却没想到,梁骋对这件事会是如此的态度。 姜姝挽有些气急的摇摇头,胸腔内顿发有些无力感,既庆幸自己从这个男人身上及时的抽离,又同情姜凝芝不求回报的一头扎进去,姜家两位女儿如今一前一后都栽倒在他身上,可他竟然还想置身之外,甚至想同谁在一起,就同谁在一起,感情的事情是可以如此的随意吗? 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二人即将的立场和关系,不由的想要规劝两句:“不管怎么说,现在整个盛京都知道你和二妹的事了,你既当初没有阻止这件事,那想必心里也是认可的,既如此,就合该接受,好好同二妹过礼成婚。” 梁骋对姜凝芝本就是利用,而当初两人也说好,只是逢场作戏罢,却没想姜凝芝会当了真,果真在家待起了嫁来,而姜姝挽也因他没有及时解释的缘故,远下江陵,致成今日这般结果。 他现在想好好的解释,可奈何姜姝挽已经认定了他的为人,不愿与他过多言说,匆匆越过他就往银楼的方向而去。 他心下一急,知道想见她一面很是不易,于是回头再次急忙追上,姜姝挽就在前方,他手掌就快触上姜姝挽的衣角的时候,被一把剑柄给生生拦住了去路。
第67章 盛京的年末已经寒风凌冽, 冰冷的剑柄就这样拦在梁骋的面前,力道不大,却足以令他不能上前, 只能眼见姜姝挽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和从银楼出来的一女子欣喜交谈后离去。 他眉头紧皱,直到那抹身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才堪堪回首,看向身前剑柄的主人。 铭风是梁钰身边的长随, 可以说有铭风的地方就有梁钰,而此时拦住他去路的正是铭风, 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官家的马车, 马车上是四品文官的纹饰, 梁钰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卿, 正是用的这样的纹饰。 梁骋收回思绪, 缓慢推开身前的剑柄, 负手对铭风说:“我与姜小姐是旧识,偶然碰上闲说两句罢了, 兄长连这也容不下?”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看向身后的马车, 帘幕垂下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梁骋知道,里面的人一定也在看他。 同在一处屋檐下,他和姜姝挽的事情在梁府已经不是秘密,梁骋也从刚开始得知消息时的难过震惊以及愤懑中逐渐回缓过来。 而对于和姜凝芝之间的事情,梁骋本就有一腔的话要对姜姝挽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解释, 今日确实是偶然,也没想姜姝挽仍然不愿意见到他, 还至此遇上了梁钰。 铭风没有别的动作,就像是过来替梁钰带句话一般简单:“大人说,春闱已近,二少爷眼下还是好好做做功课看看书为好,至于姜小姐,再过不久她就是世子妃了,二少爷也该对日后的长嫂敬重些。” 梁钰说话一向如此,三分明白,三分糊涂,但梁骋听得懂。 春闱过后他便要同姜凝芝过礼,而梁钰同姜姝挽的婚事也会在来年春天,虽说一语双关,但也透露出梁钰说的这番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慌乱。 梁骋笑笑,朝着铭风点头:“长兄莫不是怕我同挽挽见面吧。” 他没有称呼姜小姐,也不是叫的长嫂,偏偏说的是挽挽,铭风不解,可梁钰明白。 西市上人来人往,气氛热闹到到隔着帘子都能闻到浓重的烟火气,梁骋没等铭风再言,在凌冽的寒风中独自离去。 铭风立在原地不动,直到人已走远才回身驾车离开。 … 姜姝挽今日空手而归,却揣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姜家,经过了半个晚上的天人交战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 去岁梁骋和姜凝芝的事情整个盛京都知晓,而两家就快结亲的事情也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虽说不知梁骋今日所说那些话是真是假,可就梁家的立场来看,是绝不允许梁骋做出有损国公府名声的事情来的。 冬日天寒,白日屋子里没人便没有烧地龙,她自和沈诗婳分开后一直坐在屋里发呆至此,手脚已经冰凉。 可梁骋今日说的那些话却让她感觉比这冬日还要凉薄三分。 曾经他的一句无心之言,自己就将其奉为圭臬,甚至那些年为他所做的改变到头来竟成了他口中不在意他的表现。 今日他来向自己解释,解释说和姜凝芝在一起竟是为了试探自己对他的心意。 她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说因为想确定一个人的感情是要通过欺骗和试探来落定的,那说明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感情中只有信任与包容,却容不下欺骗和试探。 二人之前是有过十年的相处,可若是这段感情的任何一方对其产生了怀疑,猜忌,甚至不忠之后,那在牢固的关系也会因此出现一丝裂缝,而姜凝芝就是加大这缝隙变大的人。 姜姝挽一想到此就觉得荒诞无比,也为自己曾经因为梁骋做过的改变和流过的眼泪而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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