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初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许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死寂的,没有一丝光明的世界。 她在黑暗中不停地走,不停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那个人。用力张开手,抓到的只是虚无,手腕那一抹煦暖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祁叙,祁叙。”她低声喃喃不止,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晕晕灯火辉映之间,他抬手,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 “我在。” 她话音委屈又无助,声音小小的又唤了一声:“祁叙......” 他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低声回她:“我在。” 烛火跳跃,蜡烛流下滴滴热泪。 一别经年,当年那个躺在屋顶上独自落泪的少年,终于找回了他心中的姑娘。 光影照在他低垂的眼上,他握住怀中人冰凉的手,团在手心。 “阿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纳兰初身体不好,本就是靠药吊着,加上大冬天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几乎只有一口气在。祁叙告了几天假,几乎每时每刻都陪着。 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有了祁叙无微不至的照顾,加上用的都是名贵的药材,一口气算是保住了。尽管如此,纳兰初还是像被夺去生命的花,迅速消瘦下去。 - 除却祁叙,陈溢之每日也都会来看看。 见他有条不紊忙着手里的事,不由得咋舌。他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祁叙这小子居然有当贤夫的潜质。 他来也干不了什么,只能帮他煎药,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扇子,看得祁叙眉头直皱。忍了会儿没忍住,他把门打开。 “走。” 陈溢之被他拎着衣襟推出了门,手里还握着扇子。 “诶不是,有你这么赶人的吗!” “太聒噪。” 会打扰阿初休息。 “我可是来帮忙的啊。” 祁叙没理,抽走他手里的扇子,面无表情把他踢了出去。 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溢之趔趄几步稳住脚,回头看几个过路人一脸探寻看着他,忙拍拍衣摆,端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大摇大摆上了马车。 小炉上药汤正沸,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药香袅袅升起,院中弥漫着一股消散不去的苦味。 祁叙把人赶走,将药盛好端进去。 熟悉的苦涩萦绕在鼻尖,纳兰初下意识逃避。 祁叙轻车熟路把碗举高,一手端着碗,把她揽进怀里,用调羹舀起半勺喂进去。 纳兰初脸皱成了个包子,紧紧闭着嘴不肯喝药。 祁叙叹息一声,反手把碗搁置在案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逶迤衣摆之下,他握着她的手。 纳兰初在无际黝黯中走啊走,忽然感觉到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温柔又坚定地带着她往前走。 她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 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前方的光亮。 - 纳兰初缓缓睁开眼,面前人的脸由模糊变得明晰,渐渐轮廓分明。 他双眼微闭,一只手撑着倚在床边,容色有些倦意。 眉眼如画,气质冷淡,是一张恍如隔世的脸。 她忍住眼底的酸涩,颤抖着伸出手触了触他的脸,轻缓而虔诚,生怕面前人只是片刻停留,很快便消失不见。 在指尖接触前一息,祁叙便睁开了眼。他回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交叠,握紧。 面前姑娘哭得惨烈,眼泪润湿了大半张脸,哽咽不止。 “祁叙,你怎么才来啊。”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 “对不起。” 他抬袖拭去她流不止的泪水,俯身把面前的姑娘抱在怀里。 泪水染湿了一大片衣襟,好像要把半生的眼泪流尽一样。 祁叙抚着她的发,无声地安慰。 罢了,就让她最后流一次眼泪吧。 纳兰初红着眼,从他怀里探出头,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祁,祁叙......你是真的吗?” 祁叙敛下眼,默默答道:“真的。” “那,那你笑一下。” 闻言,祁叙抬了抬唇角。 纳兰初鼻子一酸,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流出来。 她埋进他怀里,闷闷道:“你骗人,祁叙他才不会这样笑。” 祁叙笑了笑,指腹拂去她眼角残泪:“为何不会?只要阿初喜欢。” - 窗外,天色昏沉黯淡,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摇曳着。 一片洁白从天上摇摇晃晃飘落而下,悄无声息落在窗檐上。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雪花翩翩而下,美得不可方物。 纳兰初红着眼,望向窗外漫天飞雪。 “祁叙,下雪了。” “嗯。”他攥紧身边人的手,凝望着窗外。 他们相识于那个北风呼啸的雪天,路途遥遥,辗转多年,终于在雪天中重逢。 - 梦中的一切原来都是现实。 纳兰初花了一天一夜才接受祁叙是真的这个事实,期间一直问个不停,得知张氏和宋砚哥哥都已经忘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怅惘。但想了想也释然了几分,得知他们如今过得很好,倒也满足了。 只是没想到,所以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只有祁叙还记得。 一夜过去,风止雪停。 窗外雪光清冷,莹莹生光,纳兰初有些想看雪景,但奈何身体实在动不了,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祁叙。 “想看?” 她连忙点头不迭。 祁叙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拿过旁边挂着的大氅,指尖交叠系好,然后俯身把她抱起来。 纳兰初突然升空,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忙搂住他的后颈,紧紧抱着他。 “你做什么?” 祁叙说得理所应当:“不是想看雪景?” 纳兰初的脸像被热气一熏,显而易见地变红。把脸埋进他怀里,忿忿道:“我是让你把窗户打开。” “在外看得更清楚。” 纳兰初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反正,反正她也说不赢他。
第60章 在雪融尽的时候,纳兰初的病好了很多,连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郎中来的时候,见她病恢复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啧啧称奇。 “像您夫君这样的男子可真是世间少有啊。”郎中把完脉,捋着白须不停点头,语气赞许。 祁叙垂眸翻看着药方,闻言,手不经意一顿。 纳兰初脸唰地红了,抿了抿唇,小声道:“不是夫君。” 郎中却没听见,仍滔滔不绝述说着自己的见闻,说什么他见过太多夫妻,表面上相敬如宾,实际上貌合神离。鲜有这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甚至连煎药都亲力亲为。 纳兰初默默闭了嘴。 他说得起劲,再解释反而显得刻意疏远。 再说...... 她抬眼悄悄看了下立在书架旁的人影,又低下头。 也不是不可以...... “您这病如今已好了大半了,只需注意以后少受凉,想来不用多久便会自行痊愈。” 纳兰初眉梢染上几分笑意,又嗫嚅道:“那我以后还用喝药吗?” “这......”郎中面上迟疑,“药倒是还有几副。” 纳兰初脸一垮,垂头丧气把脑袋搁在案上。 让她喝药,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郎中诊治完便离开了,祁叙同他一起去拿药,临走时还不忘把狐裘披在她身上。 纳兰初站在门前,目送着他离开。 慢慢的,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不知为何,纳兰初突然心底产生了一股剧烈的恐惧感。 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又隐隐开始抽疼。 她慌忙站起身,望着即将消失于视线之内的人,目光脆弱仓皇。 “祁叙!” “怎么了?” 纳兰初咬了咬唇,低头道:“你,你早些回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紧接着,眼尾蓦地荡开一丝温温柔柔的笑意。 “嗯。” 翩跹的衣角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纳兰初把衣袍拢得紧了些,独自坐在火炉边看窗外残雪。脚下点着脚炉,怀中还揣了个手炉,并不冷。 呼出来的温热迅速化为乳白色的气体,片刻便消弭不见。她抬起眼,屋檐上挂着几条长长的冰棱,悄无声息融化着,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爹娘和哥哥如何了。” 听祁叙说的,皇帝为了平息悠悠之口,要的是卫国公府主动承认罪行,暂时并不会对爹娘做什么。可现在天气如此寒冷,也不知道是否有火可烤。还有如兰,上次祁叙派人去找过,没找到人,也不知道她如今的下落。 要是被皇帝抓到了,必然会逼问她的去向。 纳兰初大病初愈,加上一直思来想去,脑袋转不过来,渐渐生出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叠着伏在案上,慢慢睡了过去。 她本来以为睡一觉祁叙就该回来了,可是天都快黑了,人还没回来。她伸手探了探脚炉,还剩些温热的余烬。 她等了半晌还是没等到人,想着现在无事,便拿起针线刺绣打发时间,可绣了没几针,又把针线放了下来。 纳兰初抬头看向仍旧空空如也的庭院,眉梢染上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躁。 祁叙怎么还不回来? 她这念头刚在闪过脑海,突然间门外就传来了响声,门被打开。 “姑娘!”如兰一见她,飞一般冲了过来,猛地把她抱住。 她这一撞,差点把纳兰初五脏六腑给撞散,她后退几步勉强站定,咳了咳。 纳兰初低下头。 “如兰,我如今这把骨头,可禁不起你一撞。” “姑娘您去哪儿了,都快把如兰吓死了!”她抬起头,话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后怕,用力箍着纳兰初的腰不放手。 纳兰初被她抱得有些踹不过气,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手,嘴角微弯。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没告诉她昏迷的事情。她与如兰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她的性格。若是知晓她落水昏迷,保不齐以后去水边都得让她絮叨好久。 “姑娘,下次可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 她擦擦眼角的泪,神色委屈。 她不敢回想这几天她到底怎么过的,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找人,直到月上树梢才回来,一连找了几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她进不了宫,她非得进去看看不可! “好了好了,别哭了。”她拿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两人在房中说了一阵,忽然如兰突然问:“姑娘,您......什么时候认识这个祁公子的?” 纳兰初微微抬眸。 “很久了。” 她说着,脑海中映出了当年他们二人初见时候的场景,不禁低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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