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手掌紧紧攥着,掐得指骨泛起青白,最终下了决定。 “去找宋砚。” 一行人又折返回宫。 正是暮春,小桥下流水蜿蜒,潺潺响起。岸边垂柳依依,垂下的碧绿柳条随风闲闲飘荡着,依依不舍,似乎在与灿烂明媚的春日作别。 岸边另一侧种了一行十株荼蘼花,开得正绚烂。皎白如雪的花瓣如小舟飘在水面上,还剩下些覆盖于地面,如细碎的月光一般。 景色尤美,却无一人有闲心欣赏。 虽然皇帝给宋砚别的更好的住处,但他住了一月便回到了他母妃以前住的汀兰殿,对皇帝说是住不惯那宫殿。 但这借口是真是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帝只是叹息一声便让他住回汀兰殿去了,还从国库拨出专银,让工部把汀兰殿重新修缮了一番,添置了不少东西。 汀兰殿内,一只信鸽扇动着翅膀,往无垠的天空飞去。 几人刚准备走进去,就见门忽然打开,一个侍卫走了出来。 看见对面人,他先是一惊,紧接着脸上升起喜色,急忙把怀中的信掏出来呈给祁叙。 “祁大人,这是我家殿下的信,让我交给您。” 祁叙接过信打开,目光草草一掠,清楚里面内容之后,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里面写的什么?”陈溢之凑过去看,祁叙已经将纸叠好,放进了衣袖里。 “宋砚说他今日上了山,把阿初从牢里背了出来。” 陈溢之睁大眼睛,吸了一口气,“为何是背出来的?” 祁叙沉下眼,眸光底下是彻骨的冰寒与狠戾。 “他们打伤了阿初的脚。” “这群狗东西!”陈溢之咬牙怒骂,“信里面还说了什么,他如今在哪,我们何时去救他?” 祁叙没回答他的话,目光在那侍卫身上梭巡片刻,又问了句,“你家殿下安排你们何时上山?” “就在明日。殿下让我们乔庄打扮成沈家商队,送米上山,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山下,与殿下里应外合。” 侍卫是宋砚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家殿下与祁叙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没有隐瞒,将他上山之前的安排和盘托出告诉了祁叙。 “明日鸡鸣时分,趁着天还没亮就上山。” “地点。” “城门外。” 祁叙看向陈溢之,吓得他立即抓住衣襟后退半步。 “你看我做什么,我可不会掺和这回事,这要是出了岔子,可是掉脑袋的事,不去不去!” 祁叙额角一抽,一眼横过去,冷冷道:“爱去不去。” - 薄暮渐渐笼罩整个都城,橘黄色的光铺洒在山巅之上,尽力留住白日最后一丝温暖。 纳兰初在屋里睡了会,脚上实在疼得厉害,又见宋砚哥哥迟迟不归,不禁生出担忧。 正要抬起窗户看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她连忙打消了念头,轻轻把窗放下来,环顾四周寻找可供躲藏的地方。 这屋里东西不多,几乎是一览无遗,根本没有什么可供躲藏的地方。床太矮她钻不进去,房梁又太高她爬不上去,只有放在屋角的一个大米缸。 这大米缸隐蔽的很,四周堆满了杂物,又被厚厚的灰尘盖着。 应该......找不到这里吧? 纳兰初斟酌了下,朝米缸走过去。 屋外,徐子意抱剑站在门口,漠然看着一众人等走过来。 来者不善,但徐子意连眼皮都没掀一掀,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让开,我们要进去找人!” 刀疤汉恶狠狠叫嚣着,伸出大手正要把徐子意推开。手还没摸到人,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抬眼掠过众人,淡淡吐出一个字。 “滚。” “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刀疤汉身子一摆躲开他的剑刃,魁梧的身躯一张一弛,提起拳头就要往徐子意身上抡。 一切不过眨眼间,快得几乎看不清。 未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徐子意轻飘飘挽了个剑花,片刻之后,剑锋直指那壮汉胸前。 冰冷的剑锋离血肉不过一指距离。 壮汉心中大惊,力道已却已经收不回去了,只好匆忙侧过力道的方向,直挺挺倒下来,砸得地上灰尘四起。 再抬头时,已是灰头土脸额头带血。 考虑到自家殿下的大事,徐子意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许多,没再继续。 淡漠如冰的视线停在那壮汉头顶,平淡却又好像如重千钧。 壮汉心里莫名发毛,连带着额角也开始冒出冷汗来。 沈家去哪儿找的人,这小子功夫未免太厉害了些! 这刀疤脸正是今日把纳兰初和如兰劫到岐川寨的人,没领会过徐子意的厉害,只当他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随便吓吓就成。殊不知自己踢到的是一块厚铁板,自己没把别人吓到不说,反过来被对方吓得半死。 丢尽了脸。 后面的另外几个大汉是一早就领教过徐子意的本事的,一直躲在后面。这回看到兄弟自己去讨打,郁愤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还好他们藏得早,不然被打的就是他们了。 “不知几位这是要在我这找什么?”宋砚从屋后拐了出来,眉眼夷然自若,脚步不慌不忙。 “今日牢里有一女子跑了出来,如今下落不明,我们只是搜一搜,看她藏到哪儿了。趁着天还没黑。万一晚上要是打搅了沈公子睡觉的时辰,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如此大张旗鼓地查,难道她很重要?” 山匪们互相看看,最后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长衫,身材消瘦,站在一种魁梧壮汉之中,如鹤立鸡群。 “沈公子知晓,我们岐川寨从来只许旁人上来,不许旁人下去。沈公子你已算是例外,至于这姑娘,要是她逃出去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还望您体谅,让我们进去查看。要是没找到人,我们立刻就走,您且放心。” “若我不呢?”宋砚淡笑着,声色清淡问。 那人脸色明显冷了下来,声调阴沉沉的。 “沈公子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们自己闯进去了......” 他话音一落,徐子意手中的剑立刻出了鞘,剑刃横在门口,神情戒备。 气氛如绷紧的弦,骤然紧张起来。 宋砚忽而一笑,后退半步让出位置。 “既然各位执意要查,那便查吧。” 他往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放下剑。 “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我平日里喜好清净,在你们岐川寨也住不了多久,不喜欢有旁人来打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见他松口,刀疤脸冷哼一声,拍拍身上的灰尘,率先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鱼贯而入,将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有人趴在地上往床底看,有人仰起头往房梁上看,都没找到半片人影。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原本分散的人又重新聚集起来,环顾整间屋子。 宋砚闲庭信步走进来,视线掠过面容有些丧气的众人,心下微定。 “各位若是没找到人,便走吧......” 忽然有人出声道:“等等,我记得这屋里似乎有个米缸?在哪儿,找找!” 众人又四散分开,目光在屋里四处逡巡着。 “在这!”有人叫道。 “打开看看!” 米缸上压着一块巨石,要由好几个人才能抬起。有人犹豫不决道:“这石头这么重,就是我们也得三个人才能搬得起来。她不过是个女子,还受了伤,怎么可能搬得起来?咱们还是别做无用功了,去别的地方找吧。” 那刀疤脸被徐子意戏弄了一顿,心觉丢脸,愈发觉得不能善罢甘休,牙一咬。 “谁说她不能了,她都能从牢房里跑出去,还不能移开这米缸上的石头?” 众人拗他不过,只好找了其中三个力气大的大汉,呼哧呼哧把石头抬起来。 久久不用的米缸里面结满了蜘蛛网,一股陈腐之气传出来,酸臭难耐,有禁不住的人立时后退半步,掩着鼻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臭成这样?!” “不知道啊,好像是当年放进去的酸菜?” “酸菜?这都多少年了!” “七八年了吧,原来最后一坛在这儿,我就说为什么找不到呢!”出声的人是负责伙食的伙计,从人群后面探出半张脸,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走!”那刀疤脸的脸比这坏掉了的酸菜更臭,恶狠狠瞪了眼宋砚。 因为没有找到人,山匪很快就走了出去。 屋子下就只剩下宋砚和徐子意两人。 徐子意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屋中的陈设,心下疑惑。他方才一直都守在外面,没有人出来,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所以,她人去哪儿了? “殿下,她人呢?”
第77章 就在这时,窗外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攥着根狗尾巴草摇了摇。 声音低低的,比风还轻。 “宋砚哥哥,他们走远了吗?” “走了。” 窗外的人似乎舒了口气,过了半刻又压低声音道:“那我能进来了吗?” 宋砚含笑:“你脚上有伤,好生待着。我在这里,难道还要你自己走?” 窗外默了默,没再说话了。 徐子意看看他,又瞅瞅窗外的摇曳的狗尾巴草,还是不懂她是怎么出去的。 等到纳兰初回到屋里,见他实在好奇,便笑着说了。 “我当时搬不开那石头,就爬了窗户,正巧宋砚哥哥经过,就把我抱下来藏进了草丛里。” 宋砚正低头给她换药,不知想到什么出声问:“草丛里蚊虫多,可有被咬到?” 纳兰初摇摇头,垂眸拾起腰间的香囊。 她默不作声凝视着香囊上的兰花纹样,指腹抚摸着香囊尾端垂下的穗子。 香囊是阿叙送的,上面的花纹是他亲手绣上去的,里面放的驱蚊虫的香料也是他亲手采摘晾晒后放进去的。 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便时常一个人在床上绣花解闷儿。阿叙每次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会坐在她床边陪着她,偶尔闲聊几句,更多时候便伏在她床边睡着了。 睡醒之后总是看她绣花,看得久了,自己也就会了。 这绣着兰花的香囊,还是他第一件成品。 针法虽然歪歪扭扭的,但纳兰初却越看越觉得可爱。一见这香囊,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他在身边歇息的模样。 他双眼微阖着,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而浅浅翕动,白天一直抿着的唇角在睡梦中微微翘起。 褪去了满身寒冰的他显得很乖,眉眼间尽是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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