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沁着梨花的芬芳,似有若无缠绕在她鼻尖,甜腻腻的。 “你喝酒了?”她声音有些急。 身前人阖着双眼,不同于往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时他的脸色都写在脸上。听到她的质问,祁叙先是点了点头,接着脸上露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委屈。 “阿初,我难受。” 纳兰初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想来是酒意上来了。 她拍怕他的手,语调柔和:“阿叙,你先把手放下来。” 祁叙却像没听到似的,等了好久都一动不动。 “祁叙,你倒是放开我。”纳兰初有些恼了,去掰他的手。 要是再不解酒,他只会醉得越来越厉害。 “不放。” “为什么?” “放手了,阿初就会消失了。” 她哭笑不得,手穿过他发间,轻轻抽走束发的木簪。青丝顺下,落在她手心。指尖绕在发尾转了转,继而松开。 算了,就让他这样吧,毕竟,春寒料峭的日子已经过去,天气不算太冷。 纳兰初任他抱着,低头看散落一地的月光。 微风徐徐,祁叙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山下的兵士很快上来,用绳子把山匪们一串捆起来。山匪们喝了搀着药的酒,浑身酸软无力反抗,任他们牵着往山下走。 宋砚经过的时候正巧瞧见这一幕,本想让他进去睡。但转念一想,祁叙虽然不常喝酒,但酒量也还算尚可,半杯酒下去根本不会醉成这样。 十有八九是演的。 宋砚摇摇头,不禁暗暗发笑。 他这模样,也就只能在初初这里见到。寻常看人,都是一副谁欠他八百两的样子。 - 时至深夜,山间寒气渐渐升腾而起。 纳兰初怕他着凉,最终还是半哄半就让他进了屋。 借着不算明朗的烛光,她打量着怀中的男子,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怎么一醉酒就成了个孩子? 她凑在他耳边轻声道:“阿叙,我去给你倒杯茶来,你先放手。” 他却连手都不带动一下的,面上毫无波动。纵使躺在床上,也拉着她不肯放手。 纳兰初拿他没辙,只好让他攥着手,靠在床边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望向身侧的姑娘。 门吱呀一声打开,寡白的月光从门缝中泄入,照在床上人安睡时恬淡的脸上。 他关上门,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宋砚背手站在树下。 “不装了?”宋砚淡笑着,衣带当风,面上一派温和。 祁叙目光掠过他,径直往前。 宋砚快走几步赶上他,笑道:“你今日的酒量,比起之前似乎逊色了许多。” 祁叙停住脚,声线微冷,“你今日的话,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行了行了,不过是玩笑之言。”宋砚见他神色不耐,知道再说就要过火了,连忙敛住笑,说起正事来。 “我审了岐川寨的寨主,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祁叙拂去落在衣袖上的月光,语调平平:“什么都没有说。” “不错。”宋砚颔首,沉声道,“嘴很牢时,还得费些时间。” “不用了,他背后的人,是江隐。” 宋砚讶异看向他,奇怪问:“你知晓?” “猜的。”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就是想不往江隐那儿猜都难。
第81章 此时,却有一道脚步张皇的影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大皇子府。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江隐推开门,抬手拂去衣袍上的褶子,一脸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黑影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声线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宋砚和祁叙攻上了百丈川,把咱们的兵器库给炸了!” “你说什么?!”江隐一瞬间攥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人 ,脸色寸寸龟裂。 “殿,殿下,我也是方才才得到消息。那宋砚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半个山寨的人都迷倒了!只有我们几个兄弟逃了出来。”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江隐脚步踉跄了下,往前几步攥起衣襟,把跪在地上的人拖起来,然后用力摔在院中假山上。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连件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何用,我养你们何用!” “殿下恕罪!”他顾不得脸上的伤,又急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血肉撞击在地上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棒槌敲打着破鼓,异常沉抑。 江隐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他冷冷的目光偏向地上磕头不迭的人,语调阴森森的。 “寨主呢?” “我们出来得快,寨主......寨主也许在他们手上。”他犹豫着仰起头,“殿下若是想要把寨主救出来,在下马上就回去。” “不了。”江隐抬手止住,嘴角勾起一丝压抑的诡诞,“若他是知轻重的,自会知晓如何做......” “殿下......”望见面前人的笑,他心中忽地涌上一股忌惮。他虽是岐川寨的人,但一直以来都是听从大皇子的吩咐,也算是半个大皇子的人...... 应当不会...... 江隐垂眸,淡淡的目光停在他头顶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忽而一笑,抬袖轻挥。 “如今你寨主生死不明,我手下也不缺人,不好留你。这些年你在我手下也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管家那领些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多谢,多谢殿下!”他激动不已,又磕了几个响头。 江隐背着手,抬脚进了屋。 这厢,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洋溢着喜色,拍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只见一支带着寒光的箭矢穿过黑寂浓郁的夜色,咻的一声正中那人心口。 血液迸溅而出,他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跪了下去,空洞的眼中还藏着一丝不可置信。 紧接着就有两道脚步声从院后而来,拖着还温热的尸体往外走。 脚步声很快消失,只有地上血流蜿蜒,蔓延至远处。 屋里江隐往外瞥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阴毒。 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还想活着走,未免太过天真。 - 暗沉沉的地牢,原本是山匪关押犯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囚禁他们自己的监牢。 地牢通道左右点上了灯烛,影影绰绰,亮着暮黄的光。 石板墙壁上挂满了返潮的水珠,湿漉漉的,化成一条小流,无声无息注入地上的水洼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酒气。在监牢尽头,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双手被铁链紧紧拴着手,双臂张开捆在木桩上。脖颈无力支撑起脑袋,水滴从他凌乱的头发汇聚,一滴一滴从脸边滚落下来。 在他不远摆着一只木桶,里头盛满了水。 此人正是岐川寨寨主,当时兵器库爆炸的时候,他正准备逃。何曾想自己早就中了药,还未跑几步就天旋地转摔倒在哪儿徐子意跟前,自投罗网。 此刻他浑身上下打着冷战,牙齿上下不停颤抖摩擦,脸上的不可一世散去,余下的只有眼瞳里藏不住的惊恐。 忽然牢门打开,有人进来。脚踩在水洼里,溅起零碎的水花。 他抬头看去,正对上来人平静如水的眼睛。 “你们,不是沈家人!”他红着眼捏紧双拳,用力挣扎几下。 铁链相互碰撞,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嗯,确实不是。”宋砚莞尔,“寨主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你们是谁,究竟要做什么?!”他目眦欲裂冲着两人吼着,两只绿豆大的鼠眼仿佛喷着怒火。 看上去颇为滑稽。 与他的震怒相反,宋砚脸上沉稳,只淡笑着反问他。 “这话应当我们问你才是。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他神色开始惊恐,视线游移片刻,还是嘴硬道:“我就是一个山匪,做的都是山匪做的事,还,还能干什么!识相的,赶快把我放了!” 祁叙一直站在宋砚身后,闻言掀起眼。拿着一叠书信缓步走到他面前,抖开一张放在他眼前。 “这是从你住处搜出来的,里面写的是什么,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 他只瞅了一眼,心中大骇不已,连同面上神色也有些许僵硬。 “什么东西,我可从没见过!” “那这张,总算见过。”祁叙又在他面前摊开一张书信,信里头写的是他这个寨主才知道的交易往来。 “你和江隐的交易,是什么?” “什么江隐,我不知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可担不起!” 他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既然如此,只好委屈你上刑拷问了。”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刑罚没见过。就是那油烹之刑也不过尔尔,有什么雕虫小技,尽管冲你爷爷来,喊停了算你有本事!” 他越叫嚣越厉害,面容狰狞,晃得铁链子铛铛直作响。 徐子意抱剑嗤了声,不屑道:“好在你妻女没与你一起生活。不然,铁定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话音刚落,铁链上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那人眼眶陡然一红,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子意,似乎要将他生吃入腹。一字一句仿佛咬碎了从齿间蹦出。 “你对我孩子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他不过就是扫了眼他的书信而已。不过还别说,这书信里头的岐川寨寨主哪是一个泼皮无赖的山匪,分明是个有礼有节的仁德之人,是个循循善诱的父亲,怜惜妻子的丈夫。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妻女一根汗毛,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切,你妻女又没在我们手上,动什么?” 徐子意瞥了他一眼,抱着剑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 不行,不行。 他不能说。 囡囡和妩妩还在江隐手上,要是他说了,她们一定会死,一定会死。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他不能说...... 要是他不说,江隐还会饶她们一命,要是说了,什么都没了...... 祁叙和宋砚正商定着明日下山事宜。如今在这监牢里,什么都没有,不好动用刑罚,只能押往都城再细细审问。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两人停下往后一望。 原本被铁链捆着的人忽然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痉挛,嘴里直冒白色泡沫,双眼翻白,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祁叙快步走上去掰开他的嘴,用帕子堵住。 但却为时已晚,他双腿一蹬,很快就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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