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急道:“怪不得方姑娘那,有宫里人员增减的册子!” 韦鸿停皱眉,随即了然道:“原以为不过是偷记了些用得上的消息,如此看来,只怕还抄录了不少。王爷一贯用人不疑,用上手了,再没人盯梢。这父女两个,便放肆了些。” “你和她……她父亲,有提过……亲事吗?” 韦鸿停立刻道:“没有的事。莒绣,你我都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你不要那样去想。你从来没有挡过谁的路!她们父女俩个,先前惦记的,只怕是世子。世子有了意中人,她们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想到了别处。” 他这样肯定,莒绣再不疑的,只是心里发颤。 那时,她初来乍到,战战兢兢。美绣不懂事,余者疏离,唯有这个人,不世俗,待她亲近。她是真心将她当做和善人在交好,甚至在心里,悄悄将她当做了密友。 方书音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超尘脱俗,她瞧不起范姑娘她们为婚事努力,自己何尝不是把婚事当成买卖在算计! 那时她大概丝毫没把处处不如人的自己看在眼里,无意间说了些真心话。她在不知情时,明确地表达过,她觉得世子可取,而先生无家资,不够格。由此可见,她并非因爱生恨,而是纯粹地在比较过后,想要掠夺这宗有利可图的婚事。 女孩家,争风吃醋,说几句酸话,甚至推搡两下,都在情理之中。但莒绣此生,从未听说过,倘若不如自己的意,就要下毒害人的事。明明是她找来的毒,偏偏那时候,她从梁上跳下来,还要假惺惺地道“你也算有条出路”! “我可不想手头沾血,将来说不清。她死在暴乱中,和死在你手里,是两码事!先生,这些话,是那会,她对她身边的翠翠说的。”莒绣流着泪复述了这几句。 韦鸿停心疼道:“那就是个贱人,我绝不会便宜了她!” 莒绣联想他前边那些话,收了难过,劝道:“我虽恨她,但若是报仇会牵累了别的,那就不必了。我如今是好的,我们也是好的,我舍不得被她破坏了。” 韦鸿停片刻间已有了主意,没有应承这话,只道:“回了王府,也该叫世子来见见你了。” 这话有些不对,莒绣便道:“是该去拜见了。” 世子是未来的楚王,他们既依附于王府,自然该主动去。 韦鸿停笑道:“你是他师母,自然该他来见你。你放心,王爷和王妃不讲究那些贵人一等的臭规矩!” 莒绣忐忑地应了。 韦鸿停又道:“梦榆姑姑和你说过他混账的事吧,你别担心,褚敇虽然莽撞了些,却也有自己的讲究,不是个胡乱来的。” 莒绣心里踏实了些。 回了王府,马车送到院子门口,两人下车,走路回房。莒绣这才留意到,这院子无匾,便问他:“怎么没有名字?” 韦鸿停道:“我是个粗人,那些文雅,讲究不来。这院子,就叫东南院。” 莒绣抿嘴笑,他在韦府住的那小院子,是东院,在这,是东南院,这倒是简单易记。 “这样才好。” 韦鸿停也笑,对守在院门口的门子小声说了几句,门子飞快去了。 两人回了房,才换过衣裳,就听院里有人传唤道:“世子来了”。 韦鸿停牵着她出来,又道了一遍:“不必拘谨。” 褚敇大步流星进了院子,远远瞧见师傅和站在他身侧的女子,皱眉道:“师傅,她的名号是……我怎么不知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 莒绣心道:他怕是误会我是习武之人了。 韦鸿停冷声回道:“你的礼数呢?这是你师娘,你难道不知?” 褚敇又多瞧了两眼,这才道:“打不过我的,我可不认。” 莒绣愁了,她虽不是娇滴滴的,可了不得是比那些高门姑娘多点儿力气,打赢男子是绝不可能的,何况世子还是个学过武的。 韦鸿停却张口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莒绣心惊,褚敇大喜,听声就出了手,飞快朝这边袭来。 韦鸿停右手抱起妻子,左手不慌不忙格挡,三招之后,一个侧身便攻到了他肩后。 褚敇趔趄一步,卸了力道站稳,转身对着两人,拱手恭敬道:“褚敇拜见师娘!” 莒绣惊讶——这也行? 世子与她年纪相仿,又是那样的尊贵身份。莒绣不好回应,这一愣神的功夫,韦鸿停已经揽着她往里去,并招呼身后的褚敇道:“我有个事要办,我看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褚敇兴奋道:“师傅快说,我正闲着呢。” 韦鸿停等莒绣坐好了,再自行坐下,随手示意褚敇也坐。 莒绣总算找到点能做的事了,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取了茶盅要倒,又被他抢了去。 第一杯是她,第二是他,第三杯才是世子。 褚敇丝毫不在意这些,接过茶,胡乱饮了两口,放下茶盅,心急催道:“师傅,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我先说好,不能是山泡子。我的娘喂,再让我领一回她,也不用我爹出手,我吊死自己算了。” 韦鸿停笑道:“没那么麻烦。前两日,你师娘和方书音争执了几句,那是个心思狭隘的。你师娘心里不安,不想得罪了人,就想着要去致个歉。我呢……” 他状似为难地吸了口气,皱了下眉。 褚敇立刻道:“方书音是谁?等等,可是方浩家那个?” 他见师傅点了头,而师娘一脸为难,便拍着胸脯道:“师娘这样好,那必定全是那人的错。师傅,你放心,晚些我就让她给师娘跪着认错。” 韦鸿停笑着点头,赞许道:“你办事,我放心。对了,你的事,如何了?” 褚敇撇撇嘴,丧气道:“她说我就是命好,投生在了好人家,别的事上,那是一无是处。师傅,我觉着没意思!过几年,我玩够了,就做和尚去。” 莒绣听得忧心,她夫君却丝毫不急,只缓缓道:“做和尚也好,少了纷扰和往来,日子清静。无酒无肉,饮食清淡,延年益寿。不过,你要早些练练跪坐,到时候也好有个准备。我听人说,早殿二堂,晚殿三堂,如今都精简了些。只要经书都背下了,那寻常日子,半个多时辰即可。逢佛诞佛节,那就要辛苦些。” 褚敇一听,两眼无光,立即改了口,甩着头道:“算了算了,我六根未净,家里还有幼妹要照看,等老了再说。” 师傅张嘴欲言,他立刻起身,飞快道:“师傅,我新收了些画,都放在招摇山。你和师娘一会就过去看看吧。” 他说这话时,眉眼飞扬,说完起身就走。 韦鸿停也起了身,并不是送人,而是推着娘子进屋里换衣裳。 新婚要穿红,但红也有许多种。 他换回了喜服,替她重新挑了件大红织金妆花云鹭纱衣换上。 金花冠换下来,改戴金镶红宝的莲花冠,先前嫌弃的镶宝花钿也戴上,若不是莒绣阻拦,他还要插一把簪子上去。 莒绣笑着摇头道:“先生,我不觉着自己不如她了。我不想和那样的人比,不值当。” 他笑着亲亲她,点头应道:“总是你想得最通透。” 方书音此刻正窝在干娘怀里腻歪。 母亲太爱说教,每回她做点什么,爹护着,娘却要砸来一堆那些刻板的规矩道理,听得人烦腻。所以,昨儿办完事,她一是为了日后有说辞,二是不想被母亲缠上,特意躲在干娘这。 秦夫人也乐得有她陪着。夫君公务忙,闲了还有四五个妖精勾着,无事不会登她的门。亲生的儿子被父亲教得死板,庶出的几个,她看见了来气,唯有干女儿最合她性情。书音和自己,比和她母亲还亲近,她当然最疼她! 外头丫头来报:“方夫人传了口信,让姑娘即刻回去。” 方书音抱着干娘胳膊轻晃,娇道:“干娘救我!我离了那府,我娘必要以失礼为由,念我个满头包。” 秦夫人心疼道:“道士念经吵得慌,白事又晦气,那又不是你至亲长辈,没那个必要时时守着。不过是一门子远亲,吊过孝就成了,哪里就失礼了?你母亲也太迂腐了些,不去不去,你就在干娘这,有我呢。” 丫头忙道:“禀夫人,方夫人说是王府派人送了帖子,请姑娘去坐坐。” 方书音眉一挑,笑着问她:“是谁下的贴?” 丫头有些为难,秦夫人便嗔骂:“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姐又不是外人,她问你,你知道的就答。” 丫头垂头,小声道:“说是世子,急着要见。” 方书音垂眸,等着干娘发话。 秦夫人却皱眉道:“我听你干爹说,王爷急着回来处理宗要紧事。这节骨眼上,他叫你去做什么?要不,我替你回了吧。我是长辈,我回个贴过去,就说我身上不好,你陪着我,走不开,改日再去给王妃请安。” 秦夫人觉着那位世子无礼,哪有这样大刺刺邀个姑娘家立刻去见的,又是这个时辰。便是他对书音有意,也不该这样召之即来,到底不尊重,将来难免有人说嘴。 方书音心里焦急,忙道:“干娘,万不可如此。干娘身上好好的,我不要犯这样的忌讳,若干娘将来哪儿不好,书音如何能安?” 秦夫人并不信这些,但她信书音的孝顺之心,笑着拍拍她的手,道:“那我让家里几个陪着你去。” 方书音哪里肯,又道:“干爹和王爷政见不同,倘若妹妹们陪着去,难免有人胡乱揣测。如今干爹正得重用,书音怎么好给他添麻烦。” 秦夫人心爱她,正是因这样的贴心懂事,。她将方书音搂进怀里,感慨道:“那你仔细些。你是个好孩子,将来必有大造化。你放心,干娘跟前没个知冷热的,唯有你最合意。我那些宝贝,都攒着,到时全拿来给你添妆!” 方书音抱着她的腰,腻到她怀里羞臊了一阵,然后急匆匆地回去换了衣裳,赶去王府。 方书音见过褚敇两回,只是那两回,他眼珠子朝天,眼风都不曾分她一丝。 她爹替王爷办差,她也是立过功的,可惜这人对这些事不屑一顾,偏偏在个尼姑身上费心思。 方书音不服,也无奈。楚王这一家子,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她死了心,这才看到韦鸿停身上。 眼下,褚敇突然主动叫了她去,难道是爹帮着提了她? 不管褚敇如今是怎么想的,能见一次,就是个机会。褚敇是个荒诞不俗的,她和范雅庭那种临时装一装相不同,打小就不从寻常教养路,和那些庸脂俗粉比起来,肯定是特别的。 她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表现得不落俗套即可,等他起了兴致,再徐徐图之,不怕到不了手。 方书音信心满满地摘了首饰,单留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螳螂捕蝉簪,和一对钿金虫丁香,身上的长衫解下来,改换干净利索的短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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