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感动,笑道:“你想得这样周全,她必定是好的。” 他弓起手指,在她颊上亲昵的刮了刮,随即移开手,一面调粉妆,一面道:“不告而娶,是我对不住她老人家!等这边事一了,我就去负荆请罪。把媒人也捎上,横竖婚书我有了,只等她一句许可,咱们风风光光再办一次。” 莒绣忙道:“不要不要,已经办过了。何况,王爷王妃替咱们主持,再办的话,岂不是打了她们的脸?不妥不妥。” 她已经是他的妻,她不想再生变数,宁愿被指摘没有礼数,宁愿被母亲责怪。 “我会好好的,挑个好夫婿带回来给你看。” 这是临行前,她对母亲说的话,如今倒像是印证了那些似的。 他这样好,母亲不会责怪,只会欢喜吧! 王爷王妃都是豁达不世俗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但他家的好娘子,懂事体贴,最怕给人添麻烦,那就暂且搁下吧,到时问过岳母大人再说。 “也好。”他一面替她涂脂粉一面道,“这胭脂颜色不够透,不如自己来做。得闲了,我替你研一些。” 莒绣含笑看他,忍不住调侃:“往后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整日调脂弄粉,别人会笑话你的。” 韦鸿停用抹粉的妆笔点了点她鼻尖,笑道:“古有画眉之乐,如今我再添上几样,岂不新雅?” 他将笔头调转,用指尖刮了刮,嫌弃道:“这也不趁手,这还是外头最上乘的了,改日我去老院长那要几支好的来。” 莒绣想起朱大人那句“有你不开的铺子吗”,便问他:“老院长是管着女学那位吧,那个纸,如今在售卖吗?” 她羞红了脸,他却平平静静道:“嗯,工坊才弄起来,产的量少,先只在京城兜售,往后再往别处去。” 他听弦知音,抬眼问道:“娘子想开脂粉铺子?” 莒绣连忙摇头,急道:“我什么也不懂,我只会做点寻常些的针线……” 这话越说越虚,韦鸿停听得心疼,突发奇想道:“莒绣,你愿意去女学吗?挑些想学的课来上,不过……不要住宿,每日我接送。” 女学吗? 像她们那样,琴棋书画,什么都懂,出口成章,锦心绣口。 莒绣很想去的,可如今,她都成亲了! “不好吧,我只认得几个字,总不能……” 他笑道:“谁还不是从不会到会,你这样聪明,有什么能难倒你?” 他越夸,她越虚,愧道:“我虽十分用心,有些事,总也学不好。你教得那样好,我却画成了黑糊糊。文先生也教得好,可我……” 韦鸿停想起她那八张黑湖石,大笑了几声,才道:“那是我故意为难。嗐,当时我有些不耐,倒是耽误了你。” 莒绣大着胆子伸手圈了他的腰,贴着他胸膛道:“你是最好的先生!我有事,全是你照拂;我不会的,你悉心教导;下雨了,你把伞让给了我,自己淋雨。那时我……” 那些情意,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意会到了,并不为难,接口道:“好娘子,你退回那二十两,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他笑而不答,趁势俯首亲了亲她。
第89章 两人黏黏糊糊,便有些拖拉。等用过午膳,已是未初。 烈日当头,要不是事赶,还真不该这会子出门。 韦鸿停和门外候着的人交代了几句,回房翻出顶帷帽替她戴上。 妇人不好抛头露面,这是要外出了? 莒绣正要问这是要去哪儿,就听他道:“日头晒,我们要赶几里路。这个虽丑,胜在有些用处,能遮阳,也防尘。” 这是莒绣头一回戴这个,怪新奇的,由着他安排自己。 依旧是坐轿出院子,到了甬道再上马车。 莒绣道:“既住在这,好赖和府里交代一声吧。” 韦鸿停替她掀起马车帘,挂上一角,让她自在地坐着,也方便看外边情景。 “无碍,王府的规矩,从来都是各行各事,互不打扰。只是……我想着,将来还是住自己的宅子更便利。” 莒绣点点头,道:“也好。京城舍贵,有三五间便使得,旧些也无妨。” 韦鸿停点点她荷包,笑道:“先去讨个账,再出城做点儿事。” “好!” 生意上的往来,他没明说她不该去,她又戴着帷帽,想来那是无妨的。 马车赶出去一段,停了。街上人多,她不让他抱,他便扶着她下车来。 这是一处铺子所在,只是这铺子大得惊人,足有寻常铺子四五倍大。门口间错侍立着四个昂首挺胸的护卫,还有一位青衫的中年男子候在那,见了韦鸿停便道:“韦爷,里边请。” 韦鸿停朝他拱拱手,随即牵起身后有些窘迫的莒绣,笑着介绍:“这是我爱妻。” 旁人都是拙荆贱内地叫,他这一说,那青山男子便捋着胡须大笑,随即朝莒绣拱拱手,客气道:“夫人,请。” 莒绣不知该说些什么,强行镇定,预备福一礼。 她怕失礼落了他面子,他却不待她矮身下去,已将她搀住,揽着往里边去。 跨进来,四面贴墙是一溜的紫檀柜子,密密麻麻都是带锁的抽屉。里边稍留些空当走动,接着又是一排背对着外头的柜子,这些柜台上方,竖着婴儿臂粗的柱子。 大堂中央那枚比人还高的木雕铜钱告诉莒绣:这应当是个大钱庄。 韦鸿停脚下不停,跟着那人往内室去。 青衫男子腰间别着一个很大的铜环,上边挂着不计其数的钥匙。他却不必细看,随手就摸到了正确的那一把,用它开了内室的门。 三人走进去。 这内室布置与寻常人家的待客厅无异,只是多了些人:有侍立的护卫,还有跪着的四人并一个站着的小孩。 莒绣随意一瞟,便认出了右前方那一个。 青衫男子引着他们到厅前入座,随即有人砌了茶送上。 跪着的几人,早熬得没了神气,一见了人来,比见了亲爹还激动,抬头就要哀求。 “官爷,饶了我们吧。” “是啊是啊,老爷,我们冤呐。” “我们是武安侯府的,几辈子都在里边当差,侯府能替咱们担保的。” “老爷明鉴,那银子,真是我们……怎么是你?” 莒绣撇开眼,专心饮茶,并不搭理煞白了脸的阎婆子。 韦鸿停一抬眼,便有竹木片扇到了阎婆子脸上。那侍卫打了人,又训道:“眼往哪儿看?老实些!” 阎婆子捂着脸,慌慌张张将头又垂了下去。她脑子转得飞快,指着莒绣急道:“官老爷,那银票真不是我偷的,是这蹄子,是她偷拿的。她姑母是我干女儿,她跟我套近乎,再拿银子陷害我。全是她干的,不干我们家的事啊!青天大老爷,啊……” 这回她不捂脸了,双手捂住刚丢了一片上唇的嘴,嚎叫了一声,又忌惮地改了闷哼。 青衫男子皱眉道:“方才还嘴硬,这会倒是痛快地认了罪,如此也好,就一家子去牢里团聚吧。韦爷,你看……如何?” 阎婆子是可恨! 莒绣视线落到最后排那孩子身上。 这女娃娃三四岁的年纪,因为害怕,紧紧地贴着母亲,大眼惶恐地看着堂前的她们。 莒绣不忍,扭头看向他。韦鸿停便道:“罪不及无辜,拿了几个主谋便是。那银子,经了他们的手,脏了,你替我捐去书院吧。” 那年轻娘子泪眼婆娑地紧紧地搂住了孩子,阎婆子和她身侧的老头却急得喊的喊,呜呜的呜呜。 两张老脸,涕泪横流,又丑又恶心,哪有人理会她们。 韦鸿停牵着莒绣往外走,阎婆子突然拽拽她男人的胳膊,呜呜一阵。她男人听明白了,急急地跪行,大声唤道:“张姑娘,我家婆子,是你姑妈的干娘,也算是你姑婆。她人老糊涂,先前对姑娘严苛了些,心里却是一直惦记着的。” 莒绣听到这些鬼话就恶心,脚下不停。 那人又加码,焦急地道:“张草儿的东西,全在我们家,只要姑娘替咱们求个情,就……你瞧,这是你姑妈的簪子,这是你姑妈的衫子。” 这老头毫不避讳地转身去扯儿媳身上的廉价首饰和衣衫。 这就是“哭几个月”的干亲情谊! 莒绣没回头,只咬牙道:“拔了他的牙!” 韦鸿停大笑道:“正该如此!两个老不修的混账,留着尖牙利齿做什么!” 他朝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老头扒开,捂了嘴往后院拖去。 那媳妇子脱了身,见无人折腾她们,抱起孩子,慌慌张张地跟上来。 阎婆子的好儿子,却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连妻儿都不知道护着,这样的废物留着也无用。韦鸿停一个眼色,这位也被拖下去了。 那年轻媳妇一直保持着距离跟紧了她们,莒绣上马车时,扭身看见她头上的木簪已朽,身上的衣衫破旧,便停下来问她:“你是她儿媳?不是说她还有个孙子吗。” 年轻媳妇揽着孩子跪地磕头,颤着声道:“多谢贵人高抬贵手。奶……张氏和那孩子在有富巷的宅子里,等着……” “噢?那你怎么来了这?” 她抖得筛糠似的,又伏地一拜,再道:“奴婢本是她家侍候的,他……他强占了我,我生了青草,她们看不上,便将我们赶了出去。青草病了,寻医问药不便宜。我替人浆洗衣裳,不过勉强糊口,攒不下银子,就来求人。四处寻不见,先前撞上了,碰巧老爷拿人,就……就一块来了这。” 青草? 莒绣看向那孩子,果然面色黄蜡,衣衫褴褛,脚上赤着,瘦得空空荡荡。她心头一软,垂头去摸荷包,一直站在车旁未上来的韦鸿停抬手止了,朝赶车人示意。 赶车人便跳下马车,掏出几粒碎银,递到那媳妇子跟前,道:“喏,拿去,给孩子置办几身衣裳。至于那病,你拿着银子也未必能看好她。我给你指条出路,也是巧了,就在有富巷的前边,沿着东墙往北走半里就到。你将她送进庆山侧堂,那儿自有人替她医治。” 那媳妇子接过银子,本欢欢喜喜的往身上藏,一听这话,又慌手慌脚把银子掏了出来,哀求道:“官爷,我不卖孩子。她还小,又笨拙,做不得大用的。官爷,我求求您,您行行好!” 赶车人哭笑不得,解释道:“我可不是牙子!我说的那地儿,是庆山书院办的育婴堂,你白日要做工,哪里顾得上她?不如送去那,有人管着她吃喝,也有别的孩子作伴一处玩耍。等你下了工,再去接她,岂不两便?你放心,那儿一应开支,全由我们王府包揽,不收你一个铜子。你不认得我,楚王的名号,总是听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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