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不仅送了贴,还派了马车来接,很是看重的样子。 方书音不敢多耽搁,方夫人千言万语,化做一句叮嘱:“别得罪人,也别委屈了自个。” 方书音不耐地匆匆点头,丢下她,上了马车。 马车比她还急,很快就赶到了王府,一路不停地直接进了王府侧门。 方书音心里欢喜:难道他从别人那听到了些关于自己的事迹,迫不及待要见人? 到了一处院子,马车终于停了。 方书音没踩马凳,爽利地直接跳了下来。她抬头看到院上匾额,自得地笑了——《山海经》?她翻得滚瓜烂熟,再不怕接不上话。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引着她往前去,“方小姐,世子在里边等着,这边请。” 小厮迎女宾客,这在外人看来是失礼,方书音却觉这样正好,世子怎么会喜欢那些抓着小节计较的无知妇人! 小厮将她领到一处屋子门口,便站定不进去了。他束着手,目不斜视道:“方小姐,世子在里边礼佛。这要紧的地儿,我们进去不得,您请!” 方书音笑着拱拱手,迈大步进去了。 帖子请来的,自然不是诓人。 褚敇背着手站在屋中,仰头看着佛龛。 方书音上前,拱手道:“方家书音,见过世子。” 褚敇转身,上下打量了两眼,挑眉笑道:“果然是个不一样的!” 方书音暗喜,主动道:“世子也是个不一样的,有幸得见,相见恨晚。” 她等着他问为何,他却甩袖坐下,自顾自倒了一盏茶,垂眸道:“你父亲替我家办事,那你必定知道我先前的事。我呢,空有一颗向佛的心,又为世俗不容,可惜了,可惜了!” 他摇着头,连叹了两声。 方书音大喜,想来必是那尼姑给了他没脸,伤了他颜面。王妃劝他再挑挑,兴许还因那次露脸留了印象,便提及了自己。 果然,褚敇叹过,扭头问她:“你……” 他皱眉,指指佛像,又收回手指,点点自己额头,像在为难该说什么。 方书音善解人意道:“佛法无边,佛偈高深,非我能及。我只是想着,佛教我们行善,这却是再正确不过的。风尘碌碌过,佛祖挂心间。” 褚敇心里不耐,随口道:“我听人说,僧人做功课,少则半个时辰,多则几个时辰,却不知……” 这是考验,也是机遇! 方书音快步走到佛龛前,为表诚意,也不寻蒲团,双膝砰一声落地,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闭目念起佛经来。 褚敇在她身后拊掌称赞。 方书音便知这一步走得极好,念经的声,越发地大。 褚敇听得瞌睡,坐下来,撑着脑袋小憩。等他醒转时,听她嗓音已经干哑,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方书音只当他是赞扬,虽喉间灼痛,仍勉励高扬了声,接着诵下去。 “刷”一声,面前的佛龛居然分作了两半,并迅速分开。 方书音睁眼,正好看到了面前一丈余远,她以为已死掉的人,正言笑晏晏地和韦鸿停站在一幅挂画前,两人亲昵地说着什么。 她看到了她们,她们也看到了她。 她盯着她们不放,她们却不过是随意一瞥,又回头接着赏画。 方书音不是个蠢的,到此刻哪有不明白的。 她咬着牙,眼和对面那双人的衣着一样红! 怎么会是这样的? 怎么会? 愤怒过后,她更想知道此刻如何收场,因为该死的褚敇在她身后,无赖地哈哈大笑。 爹呢?爹在王爷跟前有几分颜面,这混账常惹了王爷生气,挨罚挨打。对了,我找爹,哭诉他捉弄羞辱我,让王爷去罚他,如此,我的脸面,就圆回来了。 方书音脑子转得飞快,抬手就去摸袖中藏着的避蚊丹,手指来回摸索,什么也没有! 身后褚敇嗤笑道:“方书音,还没跪够吗?我师娘大度,不想要你这样的恶心人折她的寿,所以,滚吧!” 方书音想起身,可一个时辰跪下来,便是习过武的康健身子,此刻也不听使唤。 她不得不以手撑地,狼狈地翻爬起来。 褚敇摸摸眉毛,撇嘴道:“别说我为难你,我呢,要娶个比我厉害的。你要是能打过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方书音常得师傅夸赞,与人对打,从无败绩。她对自己的功夫,一向自得。 她知道这人混账,但混账的人,素来不讲寻常人讲的道理。她只要打赢了他,哪怕不一定能嫁,也势必会给他留下印象。何况,打趴了他,还能出口气,为方才的事找回些颜面。一举几得的事,她哪里忍得住,忍着痛,小跑上前出了招。 褚敇笑着提起铜壶应对过去,方书音的手刃插在硬物上,痛得钻心,但她不能认输,既他能以物格挡,那她自有应对。 她假意防御,收回手摸向腰带,才将银镖拢到手心,便听褚敇大喊:“有刺客!” 银镖才离了手,就被人射落。房顶屋外接连有人冒出,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来六七人,踢的,踹的,拳击的,就这一声之间,方书音身上各处都疼,其中一个莽汉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用膝盖下死力按着她脑袋压在地上。 方书音自六岁后,还是第一次流泪。 她忘了这些人的凶悍,唯记得那透开的墙那头,还站着一个乡下来的张莒绣!
第91章 方书音羞愤地闭上眼,被人反剪了拎起来。此刻她再不想着要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只求着他们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能轻柔些。 可恨那褚敇在旁边指点:“这是个侠女,历来不拘小节,你畏手畏脚做什么!” 果然,绑人的那位用力一拉,方书音就觉手腕被勒得像要断了似的。 求你饶了我吧。 你不能这样待我,我父亲知道了,必要告到王爷跟前去的。 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她胡乱地想着该如何,她想哀求,想震慑,想要挟,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有人扯了条令她作呕的臭汗巾子,胡乱地塞在了她嘴里。 他们拖着她往外走,那人……那两人始终没说什么。 哼! 姐妹情谊呢? 师徒恩义呢? 父亲和他一起办过差,兴许还提携过他。 而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都是些无情无义的混蛋! 她绝望地想着自救的可能,突然听到了一声天籁。 “敇儿,这是做什么?” 是王妃,那个菩萨似的软妇人。 方书音挣扎着看过去,期盼地盯着她。 褚敇先朝王妃身后瞄了一眼,安下心来,大大方方道:“娘,我听人说她跟姑姑一样,是个再爽利不过的人,心里很是佩服,就下帖请来会上一会。您瞧瞧,她是怎么对我的。” 有侍卫递了暗器上前给王妃过目,守门的下人麻溜地进屋取了铜壶出来。 铜壶结实,方姑娘的手也结实,壶身还留着三个指尖洞呢。 方书音呜呜要辩解,却听王妃平和道:“你这是预备送官,还是要怎样?” 方书音心里一凉,恨道:蠢货,就这样纵着孩子行凶吗? 她又听那混账不屑道:“被个这样的货色行刺,说出去也是我没脸。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同她计较。就把她扔回去,让人好好问问,她家里人究竟是怎么教的!” “行吧!你爹有些话要和你说,你一会到院里来用个晚膳。” 王妃就那样转身走了。 方书音虽恨她,也暗自松了口气。留得命在,等回了家,日后再好好筹划复仇就是。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爹做那些,正是匡扶正义! 可惜这还没完,到了家,派来押送的骨牌脸妈妈,当着她娘的面,一字一句地数落。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样鲁莽的野孩子。” “方夫人,孩子不是生下就完事,好歹也管着些。” “一个女孩家,不学针线规矩,纵着她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到了主子跟前,不恭敬事上,还学着行刺了。我们世子年纪小,被吓着了,可怜他心地仁慈,还反劝着王爷王妃莫要和你家计较。你瞧瞧,如今她可知错了?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的事,方夫人,孩子不教好,要祸害一家子的!” 方夫人面上白一阵红一阵,想辩驳,人家早将那铜壶和银镖扔到了她面前,她辩无可辩。 女儿形容狼狈,那嘴半张着不能合,涎水不停往外淌,只怕是受了些苦。方夫人心疼不已,只盼着这老妇早些派完罪状,快些离去。 那妈妈却是余怒难消,反反复复地点着这些。 方书音泪不能断。 方夫人终于忍不住,朝着门口跪地,垂头痛苦道:“是我们教女无方,多谢世子宽宏大量。” 她认了罪,女儿满目愤恨、不甘,但好歹打发走了那些人。 方夫人连忙起身过来照看女儿,帮她解开了捆住双手的布条,又焦急地打发人出去请大夫。 这时,又有丫头来报:“夫人,派出去的人回了话,四下都没找着老爷。衙门里的人说,老爷昨儿一早就请了假,说是有要紧事出了城。” 女儿才离家,她就打发人去寻了,到了这会,女儿狼狈归来,夫君也没了影。 方夫人急得六神无主。 方书音得了自由,头一件事,就是去扯母亲袖子。 方夫人不解,依着她哄:“好孩子,你要什么?母亲给你拿。” 方书音不理,径直从她袖中掏走了仅有的几粒丸子,快速砸地。 她做完这事,闭目仰躺,盘算着等父亲回来,她要如何声情并茂地哭诉,才能让父亲的疼惜转化为最尖锐的恨意。 她幻想着,他日新主登基,父亲荣耀加官,楚王一家,凄惨落败。到那时,她也要好好地羞辱那个小畜生,拔了他的牙,让他再笑不出来,再一人喂上一颗屋前雪,让他们“痛快”地过完此生! 方夫人顾不上什么丸不丸的,跪坐在榻前,仔细地翻检女儿身上。 一想到屋前雪,方书音灵光乍现,一个翻身起来,捞起裙摆,从膝裤中摸出骨哨,凑到嘴边。她想吹,可嘴唇发痛发软,用不上力。 她将它送到母亲嘴边,用眼神逼她快吹。 方夫人怜惜她,顾不上问别的,帮着用力一吹。 骨哨响了,女儿躺下去,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只怕又是那些旁门左道。 方夫人心里暗叹,此刻却不好说教,专心替她理着伤口。 可惜,母女俩个,既没等来丈夫,也没等来别人。半个时辰过去,才进来一个尖嘴猴腮、形容猥琐的陌生郎中。 方夫人皱眉道:“林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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