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高兴,说得忘了形,随即回神道:“若是不便利,那往后再说。” 这宗事,也不为挣银子,要开铺子,又要弄工坊。她不懂买卖行情,不知要垫进去多少,随口就将他辛苦挣来的银子往里填,实是不该。 韦鸿停笑呵呵道:“我没钱,就出个力。娘子,你来出钱!” 他说着,走到梳妆台前,抱起那个硕大的妆匣,走回到她跟前。他当着满面疑惑的她,拉出上边最大的那屉子,摸出一把银票,放到她手心里。 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莒绣愣神的功夫,他已在报账了:“那条巷子,离大街不远不近,那边屋舍卖价,不高不低。那恶婆娘的宅子,不必花钱,买下左右两户,三千两即可。屋子修缮、改建、布置,买料加请人,六七百尽够。至于布料棉花那些,碎的整的,咱们铺子里都有,不必往里填现银。娘子,满打满算,四千两即可。” 他说罢,从她手里抽了一张,放进腰间系着的荷包里,还保证道:“等兑散了,再将多的拿回来。” 莒绣回神,急道:“我在家,没有要用钱的时候。这些你收回去,锁起来,放这儿,不安生。” 韦鸿停正经道:“咱们家没请账房先生,娘子,你不管着怎么成?” 莒绣还待要说,他又道:“别人家都是如此,王妃也管着府里所有产业出息!” 是这样吗? 韦鸿停接着道:“外头要用钱的时候,我再和娘子商量,一块定夺。” 莒绣拗不过,只道:“先前那都是玩笑话,你懂得比我多,有事,还得听你的。” 韦鸿停凑过来,亲了亲,随口应了句好。 两人歇下,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要将今日份的相伴补回来。 亲亲热热好一会,他心猿意马,又怜她年纪小,暂且动不得,只好先说些别的事。他枕着手,看着帐顶道:“既拿定了主意,我们早些开办。” 莒绣贴着他,小声应道:“好。” 早些做成这事,那些妇人,也少受些苦。 “我去那边守着办事,你去上学,好不好?咱们隔得不远。” 莒绣又欣喜又忐忑,问道:“不必考学吗?” 韦鸿停道:“每年春秋各有一场,要等到那时候,也太耽误了些。院长和我是老交情,咱们也义捐过几回,问他要个上学的名额,一点不为过。” 莒绣仍有些不安心,抓着他的手,又问:“会不会损了老先生的名声?” “他是个妙人!惧内、疯癫、痴傻……便是当面这样说他,他一点不在意,总说没空去计较。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个。你不用不自在,你是真心向学,又不是去淘气,先生们只有欣赏的。” “好,等我去了,一定好好学。” “女学和男学一般,有礼、乐、律、射、御、书、数这些,御、射,还有丹青,都由我来教你,好不好?” 虽是女先生上阵,但韦鸿停一想到要贴着身教就泛醋意。 “书和礼吧,我的字……” “不要紧的,多练练就是。选这两样极好,半日即可,你不要在学里留宿,我每日接你送你。咱们是夫妻,可不能分开。” 莒绣想起如今的身份,忙又问道:“成了亲的妇人,也能去吗?” 韦鸿停没上过女学,也没留意过,但这都不是问题,总有法子的,便肯定地答道:“能。” 莒绣安心了,又忧心起工坊的事,问道:“东西做好了,真有人愿意买吗?” 韦鸿停正经答道:“那些人家,闲人多。祖上传下来的富贵,躺着也能享受。不说好奇、好动的小娃儿,便是那些少爷小姐们,多半将这些闲情逸致当正经。养蛐蛐儿、鸟雀、狮子狗的,不知几多,待这些玩物,比伺候祖宗还殷勤。有人丢下妻儿姊妹,变卖了祖宅,就为买了心头好,当宝贝供着。世道荒唐!咱们这个,好歹是个正经路数。你不要担心,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山泡子也喜欢,世人必定也是喜欢的。” “嗯。”莒绣心里满足,头一回有了冲动。她悄悄支起上半身,贴过去,主动亲了他一下,又赶紧退回来,窝在他臂弯里藏好。 他痛快地笑起来,感慨道:“如今的日子,真是快活!” 莒绣要上学去了。 炎天暑热,她家先生便早早地起来,丢开要穿的大红,替她拣出两套行动爽利又凉快的衣裳,一套上身,一套带着。 妆发仍由他来打理。 他先是翻了翻画册,记下个大概,随后利索地地挽出垂鬟分肖髻,头面不多戴,只左右各别一枚小小的金环簪。 这个发髻,多数是未出阁的女孩来梳。 不过,如今也没限定得那么死板,年轻的少妇,也有人这样挽的,图个自在。 脂粉淡淡的,只是这眉眼,又有了新式样。他将她原本偏长的眼,修得圆钝了些,少了些沉稳,多了分单纯可爱。 这样,一盏茶的功夫,从前沉静的她,看着就是个俏皮女孩儿了。 先生的手,可真是神仙手。 莒绣本有些紧张,但她发现,其实她家先生,更紧张。同样的话,他不厌其烦地仔细叮嘱了好几遍。 莒绣胆大了些,伸手圈住他的腰,贴着他胸膛道:“你放心,我记下了。要是待得不自在,我就提早出来找你。” 他轻轻抚了抚垂下来的这一缕发丝,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阿雕心糙,还是让小九在书院外候着。你想走了,随时出来。倘若被人绊住了,就使那丸子。不要怕,书院里边,也有咱们的人。我办完了事,就来接你。” 书院里,不仅有评操守的先生,还有值守的武人,学生们都规规矩矩的,潜心向学。他担心的这些,几乎没有出现的可能。可如今的他,总是不安心。 莒绣松开手,仰头看他,笑着应了。 他垂首,在她额间亲了亲。 莒绣想起“啵啵怪”,抬起帕子掩嘴笑。 这儿也有个啵啵怪呢! 真去了学里,莒绣的担心,他的担忧,都没必要。 她只选了礼和书,两位先生都是和气人,其中一位,还是个熟人。 莒绣在韦家一见林先生,就被她的行止气度折服,如今能正经跟着她学,更是高兴。 教书法的先生,也以鼓励为主,悉心指导她运笔,并不苛责。 同窗多半是平民出身,也有几个在花宴上见过的官家小姐,都是一样的好性儿。没人摆架子,也没人刁难,还有些姑娘,因见了她的簪子,一时好奇,到休息时,上前主动打招呼,大大方方问起这个。 她这些首饰,都是先生托人打的,便照实说了。只是怕人误会,她在外人面前,是称的夫君。 几个女孩没人因她嫁了人有异议,只是露出些羡慕和向往。 有一个还大大方方道:“你嫁得极好,他待你有心,很难得。这簪子也好,做得别致。” 一个开了头,另一个也靠近了问:“你这眉,是天生的吗?” 若真觉得是,她也不会来问这个。 莒绣便凑近了让她细看,她果然很惊讶地道:“我瞧着很像,但又怀疑,怎么会有天生这样巧的眉,原来真是描出来的。” 其余几人也围上来看,都啧啧称奇:“这比咱们的好些。” 莒绣不会画眉,老实道:“用烟墨和细笔一点一点描出来的,只是我也不会。” 众人便以为这是她家里有个极擅梳妆的侍女。 又有人赞她这胭脂好。 胭脂是他从外头捎回来的,说是自己做,还要费些时日,先从别人那,要来了些自制的胭脂膏子。 莒绣不好胡乱应承,却记下了,回去要问问他,再来告诉她们制作的法子。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谁不爱梳妆。这事一传二,二传四,等散了学,一堆人围着她要瞧个稀罕。 莒绣耐心等着她们看过了,才道:“我该回去了,明儿再来。” 女孩们笑着道别。 有个胆大些的女孩,掩嘴笑着逗趣道:“快回去吧,家里还有人盼着呢。” 其余姑娘也窃笑起来。 莒绣红着脸出来,把等在外边的韦鸿停给急坏了,牵着她就要往里去。 “是谁欺负了你?” 莒绣忙拉住他,摇头道:“不是不是,姑娘们都很友善。先生……夫君,我还见到了林先生,先前教画的……在你之前的那位。林先生待我也极好。” 韦鸿停安下心来,撑着伞替她遮阳,引她走去停靠马车的地方,顺嘴道:“她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只是命运坎坷,家里人都没了,也没个依靠。老太太不厚道,当初要借我的势,随口就打发了她出来。我托人捎了封荐书给她,让她来了这。” 他是最厚道的人! 莒绣甜甜地赞道:“你做得极好!” 韦鸿停心说:这学也上得极好,她欢欢喜喜的,还肯主动叫夫君了!
第94章 朱大人每日准时到访,不仅帮她把平安脉,还因“感恩”每日那壶酒,又费心思配了些东西给她。 莒绣对镜而坐,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犯愁。 雪肤丹、润肌膏、香体露…… 她夫君看了以后,面色怪异,揪着老头又细问了许多,末了,松开眉头道:“想用的,用一点也无妨。” 莒绣先试了外用的润肌膏,这个不油不腻,用它抹过的手,又软又润。莒绣将手到脸前嗅了嗅,惊喜道:“这个好,比先前那膏子,还要好,香味淡淡的,一点也不冲。” 她那回胡乱扯借口说自己手糙,他家先生就给她买润手的膏子,一回又一回。兴许外边有售的,都让他买过了。试到好的,就让她把先前的丢开不要。 这润肌膏,比她如今用的,还要好。 韦鸿停走近了,牵了她的手,摩挲了一阵,又轻轻托起,亲了一口,道:“那我让他再做一些。” 莒绣想起学里那些热切期盼的同窗,小声问:“这个能多做些,拿来售卖吗?” 如今她每日回来,不学画山水花鸟,只缠着他学描眉,又一块做了胭脂,还筹划了要做口脂。只要她高兴,韦鸿停便由着她去了。他知道,她这是替学里的姑娘们在问,略一思索便道:“我和老先生说一说,让他把方子让出来,再请几个懂药理的,多做一些。” 莒绣喜滋滋地道:“你先问问看,用料贵不贵。若是不划算,那就算了。夫君,咱们做的胭脂,她们都说是最好的。” 外头卖的胭脂,颜色太重,适合盛妆。她们做了八色,有四色极好,每一样施在脸上,都粉得恰到好处,像是天然的羞怯,又各有特色。这样的胭脂,不适合贵妇,但是对这些女学生来说,确实是最合适的。 莒绣将它们带到学里,休息时节,再拿出来给她们看,让她们试,各个都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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