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焦急,担忧她安危,懊悔不该贸然告诉她。 如今她帮不上忙,只能双手合十,盼着这院子里不是真的有人“闹鬼”。 好在方书音很快去而复返,将门原样关好,拴上了,这才开口道:“你们住的这鹿鸣院,原是几兄弟住着。韦鸿景说亲在即,便把老二老三老四迁了出去,住到了隔壁院子。后来因娶的是郡主,这就不够体面了,便重新修缮他们如今住的那处。后头如何安置的我也不知,只知道这两处院子,除他们兄弟几个住过外,再无旁人。” 她转头盯着门,又上下左右细看了,再道:“这门料子比别处新得多,想来修完不过三五年,不是祖辈留下来的。” 那就是兄弟几个中有人搞的事。 莒绣庆幸这府里如今还算有些章程,男女住处,甬道分割。若不然,她们的名声就要被这密门给毁了。 方书音单手一推,柜子复位。她转头,对上莒绣惊讶的眼神,虚笑道:“我学过两年,有点儿功夫在身。” 莒绣点头道:“你放心,我不同别人说。” 方书音嘿嘿笑,道:“我还能不信你!你住这,是谁安排过来的?我听说原是让你们去我隔壁那院子挤一挤的。” 莒绣把来那日的情形都和她说了。 方书音掐着手指,皱眉道:“既然是尚梅韵安排你们住过来的,那多半没有旁的意思。” 莒绣心慌,又道:“这屋子原也没人住,我住对面,是这几日才搬过来的。二奶奶说东厢要留给马家的姐妹住。” “你别着急。据我所知,这二奶奶是个最没脾气的,和善可亲,教养也好,下人们最爱她。我想她应当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她们尚家最重那些贞洁规矩,因此,门第虽不显,也有很多人家上门求娶。只是当初不知为何挑了韦鸿毅这么个废物,实在是糟蹋了她。韦鸿毅吃喝嫖赌样样精,读书写字一窍不通,油嘴滑舌,论人品,给尚梅韵提鞋都不配。” 莒绣来了这么些时日,二奶奶确实对她照拂有加,便感叹道:“婚事是长辈们做的主,自有她们的考量。二奶奶人才那样好,性子又柔,二少爷许是年轻不经事,等有了孩子,说不得就开窍懂得怜惜了。” 方书音摇头叹息,撇嘴道:“只怕难!也就尚梅韵脾气好,要是我,早八百年就和离归家去了。” 莒绣笑道:“二奶奶心胸宽阔,总是个笑模样,不见愁苦。可见个人过日子,总有自己的快活之道。” 方书音道:“也是。从古至今,痴情种还少吗?” 莒绣不喜背后说人,便问她别的:“姐姐,你可知这银票该上哪兑散?” 她怕方姑娘误会,又道:“小面额的,我兑些碎散银子或铜钱使。” 方书音随口道:“若是不多,我那就可以兑,我爹给我备了一匣子的碎银,铜钱也有,方便打点。你随我过去坐会,我让碧碧给你兑。” 莒绣起身,到枕下拿了那两张银票,转身便要交给她。 方书音摆手,道:“一会你直接给碧碧,她管着我的银钱首饰,我身上向来不带银钱。” 莒绣同她一块往外走,路上问她:“你的身边人,是自个带过来的吗?” 方书音答道:“你觉得名字怪是吧?我爹取的,翠翠、碧碧、青青还有葱葱,家里还有个黛黛和菉菉。” 她说到这,收了笑,黯然道:“我听祖母身边的人说,那位姓柳,没嫁人前,常穿浅绿衫子。” 这到底是方大人喜绿在先还是那人穿绿在前,莒绣不好说,只能安慰道:“令尊如今能违令不纳妾,当初就敢站出来争取,想来是真不合适,才没结缘。” 方书音自嘲道:“嗐,我也是魔怔了,老惦记这事干嘛。横竖他是我爹,是我娘的夫君,雷打不动的事,我想再多也不过是徒劳。” 莒绣劝道:“凡事往好里想,快活是一日,烦忧也是一日。令尊对你们这样好,已经胜过这天下九成九的男子了。” 方书音高兴了,道:“也对哈。一会你留我这边吃晚饭吧,我没有姐姐妹妹,老是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莒绣摇头,解释道:“我字写得差,得勤练,今儿已经歇了半日,实是不敢再耽误了。” 方书音叹道:“你这孩子,是真不错,就是让家境给耽误了。采选那事,你再想想,要是有那心思,只管和我说,我找人给你作保。” 莒绣再摇头,果断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不过识得几个字,见过几个人,高门大户攀不起,硬挤进去我也不自在。” 方书音点头,道:“行吧,那你当我没说。” 莒绣再次道谢,这才起身告辞。
第21章 隔日方姑娘没来上学,想是又被接回家去了,美绣到了时辰也没来。 莒绣忧心着美绣和那密门两事,无心闲逛,下了学便匆匆赶回鹿鸣院。 二奶奶比她还早到,停步在游廊那等着,一见了莒绣面就笑着走近,再肩并肩一同往里走。她亲亲热热道:“昨儿那绿豆糕做得妙,清清爽爽不腻口,把咱们家过去吃的那些,都比过去了。妹妹真真是好手艺!” 莒绣受宠若惊,忙道:“二奶奶谬赞,莒绣……” 二奶奶停步回头,打断了她自谦,叹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又给你添了乱子。你是个好的,大度稳重,招人疼。那一位……唉!着实让人不省心,你不同她计较,可耐不住她自个蠢,胆也太大了些。闲话传到明珠苑,郡主气得要叫人拿了她去见官,好在身边人劝住了。你放心,往后她不再住这边,郡主也感念你的好,除归还那两样,另有赏赐。她心里难安,托我来给你赔个不是。” 她说着转了头,示意身后珍珠将红漆木盒递上来。 那盒子四角嵌着宝珠,彰显名贵。 这也太过了。 莒绣原以为顶多是呵斥辖制云姑娘,掩了这丑就罢。不想郡主竟要拿她送官,也不怕伤了自个脸面,这是为何呢? 眼下顾不得细想,她诚惶诚恐推辞道:“这是误会,我哪里当得起这些?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姑娘年纪小,不过是同我开个顽笑。本该我去拜见郡主,把事澄清了,只是我礼数上不周全,夜里又着了风,怕过了病气。实是不便,还请奶奶替我到郡主娘娘跟前帮着圆一圆。” 二奶奶笑道:“啊哟哟,你也别吓成这样,你要是想跪我可架不住你呀。行行行,我也劝过郡主,都是小孩子胡闹着玩,论理也没有带着贼赃招摇过市的。如今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那我这就过去,早些和郡主说清楚,省得她着急伤了身。” 说到伤身,二奶奶脸上的笑意味深长,莒绣便猜到:郡主只怕是有了身孕。 那二奶奶这笑,是真为郡主高兴,还是掩饰失意呢? 莒绣收回心神,松一口气道:“我们年纪小,不会处事,给二奶奶您添麻烦了。” 二奶奶笑得眉眼弯弯,亲昵地抚着她臂膀道:“你这孩子,真可心,我呀,最喜欢你这样的,你愿不愿意给我做个妹子,往后长长久久的?” 这话又像有两层意思,莒绣特意往美绣住的屋子那多瞧了两眼,再迟疑道:“多谢二奶奶厚爱,人都道奶奶家的姑娘个顶个的好。莒绣浅薄,不敢往奶奶脸上抹黑。” 二奶奶笑意不减,话却收了回来,只道:“也罢,你自有姐妹。往后,你有事只管同我说,我疼你!” 莒绣赧然笑笑,略福一礼道:“奶奶您事多繁忙,这事又要拖累您,莒绣实在是过意不去。” 二奶奶仍是满脸堆笑,又轻弹了她肩头两下,好像上边沾着什么尘垢似的。她很是关切道:“嗐,我那不过是瞎忙,成日就在府里来来去去跑个腿,算得了什么?我这就去回郡主,上学累人,你快回去歇着吧。” 莒绣实在不擅长这样的八面玲珑,再福身,目送她走出去了,脚下匆匆往里寻美绣去。 美绣人不在院子里,莒绣心下大慌,丢下书袋唤人:“冬儿,冬儿。” 连喊了两声无人应,她又唤:“春儿,美绣,美绣……” “姑娘,这是怎么了?”冬儿捏着帕子,从游廊那小跑着过来回应。 莒绣顾不上问她方才去了哪,只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 冬儿忙道:“姑娘别着急,是老太太那边派人叫了美绣小姐过去坐坐,陪陪客,学里也叫人去说了的。” 莒绣悬到嗓子眼的心,一听到“陪客”,一下就落了地。 “是马家两位姑娘来了吗?” “嗯,”冬儿瞧了瞧她脸色,又道,“原先说是两个,但今儿来的却有四个。我听小丫头们嚼舌,说是老太太不高兴,要打发她们去马大人自个府上,不过后来不知怎地又改了口。我听她们说马家这一回送了七八个小姐进京,碰巧马大人出去给楚王办差了。马大人廉洁,他们那宅子小,马夫人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多打发两个住过来,剩下的挤在自家宅子里。” 莒绣实在是想不到,这官家还有这样行事的。就是乡下人家,去走亲戚前,也该有个思量,那边容纳得下多少人住,心里多少得有个数,讲究些的,得叫人提前捎个信去,人家也好有个准备。哪有马家这样的,一股脑塞给人就完事,完全不管别人家为难不为难。 冬儿朝她使了个眼色,朝房里抬了下巴,道:“姑娘,你先回屋里歇一会,我这就去领饭。” 莒绣点头,抬头看的却是对面东厢。东厢也是四间,算上隔间的小床,一共也就三张,这姐妹四个,又如何安排? 冬儿只怕是担心她还要让,莒绣却不担心,以方才二奶奶的口气,断不至于再将这种事说出口。如果真需要她们让,大可先说完这事,再料理云姑娘那事。 冬儿拎了食盒归来,果然小声和她说了自己的担忧。 莒绣劝道:“这边就这么大,让无可让,想必二奶奶会安排好的,不用我们操心。” 冬儿仍忧心忡忡,莒绣又问她:“你见着春儿了吗?” 冬儿摇头,想了想才答:“没见她去灶下领饭,马家姑娘们没安顿,兴许都留老太太那用饭了。” 也对,马家再不济,也是比她们张家上得台面的官家。 莒绣见一切合情合理,便不再操心,安心用饭。 莒绣中觉只歇了一刻半钟,磨了墨继续练字。 她才写了两张,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 她起身走到半开的窗边,虽不能看个究竟,但听声清清楚楚。她听见外头有婆子们抬东西互相叮嘱吆喝的动静,再是云姑娘身边那秋儿在哭诉:“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让咱们搬了?” 接着是云姑娘在大声呵斥:“住嘴,还不是你惹的祸!做出这样的事,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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